刚走到半道儿,正巧碰上一位公公。
“方公公,您这是……?这么急冲冲的。”嬷嬷笑问道。
“哎呦,我这不是……嗨,皇上那儿这不宴请大臣们和家眷呢嘛!这赵少卿的妻室还在你们娘娘那儿,这不皇上点名让我给赶紧请过来!”
“呦,这巧了不是?这位便是,赶巧着了,皇后娘娘刚放人呢!”
“那敢情好,赵夫人,便跟着咱家走吧。”
说罢,便引着妙清快步走了。
等到了大殿门外,妙清突然感到紧张异常,本来见子昼她就紧张,而这大殿建得极高,那么大那么堂皇,越发叫她心惊。
“怎么?赵夫人,快,跟上来!”方公公见妙清顿住脚,转回头来道。
等妙清赶上去,方公公又道:“夫人不用紧张,这会子气氛很轻松了,大家正聊开了,皇上也是最和气的,况且啊,左不过是问些家长里短有的没的的,不用担心。”
妙清心道,果然是皇帝跟前的人,这洞察力,她感激道:“谢谢方公公。”
到了殿上,众人都已经列坐开来了,方才在颜皇后那儿都是女眷,大家是围着桌子坐开的,这会子是分列在大殿两边,每人面前都有一张矮几,大家皆盘腿坐在小矮凳上,只皇帝坐在上首,高高在上,与刚才话家常的安排完全不一样了。
“皇上,赵夫人正巧也往这边赶呢,这就碰上了。”方公公显然想再缓和缓和气氛。
子昼闻言,这才将目光从一位大臣身上转过来,道:“这位便是承简的妻室?便平身吧。”
妙清此刻正跪着,根本不敢抬头,听到这话,便缓缓站起来,仍旧低着头。
殿上突然静下来,妙清也不知怎么回事,低着头等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抬起头想瞧瞧到底什么情况。
这一抬头,正巧对上了坐在上首的宋子昼。
子昼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说不出话来,眼睛瞪得更大了些。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也不知刚才他想了些什么,这会子他将身子向后仰了仰,缓缓道:“你叫什么?”
“臣妾汪妙清。”
“哈哈哈哈哈,承简,你娶了这样的好妻子,难怪一直推脱不让朕见,是怕别人见了要与你抢吧。”
这话一出,殿上不明真相的群众也跟着笑起来,只有妙清背后直冒冷汗。
她有些无措,不知怎么回话,便本能地四处张望着找承简。
“皇上见笑了,前些日子确实因为这样那样的事耽误了,贱内又遭遇祖母过世,回平江老家奔丧去了,臣与贱内也有大半年未曾相见了。”
“哦?是吗?不知赵夫人现今家中可还太平?”子昼不管承简,又对着妙清问道。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妙清恨得牙根痒痒,当年就不该和这厮交心!
“回皇上,臣妾家中事怎敢有劳皇帝陛下费心,都已经没事了。”
“朕看未必吧,赵夫人家里看着是蒸蒸日上啊,承简可是多少人家心心念念的女婿呢,朕都比他不过,你倒是好本事啊!”
这话说得就露骨了,这下殿上可没人敢笑了,大家都嗅出些味儿来了。
“皇上,臣与贱内相识于少时,重逢于危时,也是一起历经了许多艰难才走到了今日,别家女子怎可比,或许这世上有很多才貌双全的女子,但妙清只有一个,婚配之事讲究一个适合,一个相爱,并不可得陇望蜀。”
说罢,承简起身,拉着妙清一起,复又跪在了大殿上。
“好啊,好啊。不愧是赵少卿,你们真是伉俪情深哪,朕深受感动,来人哪,赐酒。”
语罢,便有小太监上前奉酒。
酒毕,子昼似是没了兴致,便放过了承简和妙清,叫他二人归座了。
席间,妙清看着承简和子昼对谈如常,她自己却是坐立难安。
这两人果然是官场老手,窗户纸都戳破了还能如此自如。
可妙清现在只想着这破事儿快点儿结束,她想回家睡大觉!
本来席上女眷们都已经在颜皇后那儿用了点心,这会子并不大饿,而官员们则也在皇上这儿用了膳,故而大家的心思都不在饭菜上,主要就是喝酒聊天,大臣们想着法子,要在皇帝面前说上话,他们的妻室则想着法子炫耀与自家丈夫的恩爱,以表示自己在家里也是说得上话的。
而妙清可不敢在这个时候和承简腻歪,承简也没那么傻,往枪口上撞,两人都没太敢搭理对方。
承简还能与大臣们聊聊朝政,妙清也没人可聊,渐渐地思绪就飘远了,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点儿东西,又呆着目光听听各位夫人们聊家长里短。
和在颜皇后那儿一样,子昼也开始安排起席间游戏来,游戏也都差不多,不过是联句、行酒令之类。
妙清和承简少不得被刁难,反正他们两人也没脸没皮的,被刁难了就认输认怂,不过是罚几杯酒,妙清酒量不错,承简嘛,妙清倒是有些担心他,毕竟有被灌醉的经历。
“哎,你不能喝,就少喝点儿,别老认输,到时候可没人把你抬走,况且酒后失言,可别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这可不是在我家,这上面坐着的是皇帝,你上司,能砍你脑袋的!”妙清小声提醒承简。
承简的脸已经微微潮红了,他转过头来,对妙清笑笑道:“我是不管这老脸了,又叫你看笑话了,真不行了,到时候我就在这殿上睡大觉!”
这话逗得妙清噗嗤笑出声来,本来席间就很热闹,这一声其他人是没有注意到的,可子昼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朕瞧着今日大家兴致甚好,赵夫人方才还不说话,这会子是遇着什么事了,如此高兴起来?”
“……”妙清真是无语了。
“回皇上的话,臣不胜酒力,臻儿劝说臣不要再喝了,臣说一会儿喝醉了,就叫臻儿背我回去睡大觉!”
这话一说,席上笑倒一片,只妙清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赵少卿哪儿还要等一会儿,我看你这会子已经是醉啦!”一个大臣道。
“赵少卿真是幽默,难怪赵夫人笑成那样!”另一名女眷道。
“朕看赵少卿确实是醉了,既然如此,今日便到这里吧,莫不叫赵少卿真醉倒在这大殿上,倒成了笑话了!”子昼阴沉着脸道。
席间宾客也都是人精,谁看不出来皇帝又不高兴了,于是便都道皇上英明,一个个行了礼,就要告辞了。
妙清心想,终于是结束了,便拉着承简起身,给子昼行礼,打算赶紧撤离。
子昼见这两人歪歪扭扭地起身告辞,又是气不打一处来,本来想算了,这一瞧便暗下决心,这会子定不能放过这两人,便道:“赵少卿醉了,便在朕这儿歇一歇再走吧,赵夫人,你说呢?”
妙清脑子转了一转,正想好了借口要回话,子昼却抢先一步:“方公公,快扶着赵少卿去偏殿歇一歇,叫送点儿醒酒汤来。赵夫人,走吧。”
这最后五个字,阴阳怪气,咬牙切齿。
妙清悻悻,跟着方公公去了偏殿,她在后面瞧着承简的背影,心中大骂,没用的东西!
两人到了偏殿,方公公安排着落座,又命人端来醒酒汤,妙清接过,本想喂承简,没成想承简抬起头,道:“我自己能喝,还没醉成那样,不过是有些头晕。”
说罢,他就接过醒酒汤,自顾自地咕嘟咕嘟喝了。
喝完,两人并排坐着,心中都有千言万语,可在这儿,人多口杂,隔墙有耳的,又不敢说出口。
子昼还在外面,礼节上,他得送走所有宾客。
过了好一会儿,子昼也来了偏殿。
妙清和承简并不意外,子昼故意把他们两人留下来,自然不会只是让他们在偏殿休息休息这么简单,他过这么久才过来,想必也是要给他们一点下马威瞧瞧。
所谓他是天子,天子叫你们等,叫你们猜,你们就得拘着、忧虑着。
“哎呀,两位久等了!”场面话还是说得溜。
妙清和承简见是子昼,赶忙起身行礼。
子昼也不客套,自顾自坐下,瞧着两人跪着。
又过了好一会儿,妙清和承简背后又开始冒汗,才听到头顶传来三个字,“起来吧。”
两人如释重负,起身侧立着。
子昼忽而又换了一副面孔,一脸轻松道:“坐呀,站着说话,朕也不自在。”
妙清和承简对视了一眼,各自后退着又回了座位上。
“你俩挺默契,不错,看样子真是恩爱夫妻。”子昼抿了口茶,慢悠悠道。
“皇上……”承简开口。
“臻儿,朕也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也不知道朕还有没有资格这么叫你啊?”
子昼直接忽略了承简,对着妙清道。
妙清一惊,这场面她实在没有应付过,只得道:“皇上想怎么叫,自然便可怎么叫,只是这于礼不合,恐怕要惹人闲话。”
“你现在就怕和朕有关系,是不是?这么久了,你就在这汴京城里,却从来不曾告诉我,不止如此,你还要躲着我?”
“臣妾不敢。”
“不敢?你是不敢告诉我,你嫁给了他?”
妙清一时语塞,不知怎么回答,子昼这般咄咄逼人,实在没有顾及承简的感受。
妙清悄悄瞥了一眼承简,他脸上已经没有方才的潮红了,竟是惨白了一张脸。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