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立民风光进京后,第二日便被子昼诏进了宫中。
据说当天两人从早上谈到了深夜,饭都没吃。
如此三日,安立民都入宫给皇帝讲学,皇帝简直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
可就在子昼想给安立民加官进爵的时候,他却拒绝了。
“立民爱卿,为何要拒绝呢?你与朕意见相合,若是我们联手,一定能做出一番事业来。”
“皇上,如今您只是听了我的想法,被我的想法打动,认为有机会,可是臣需要皇上您完全的支持,而不是仅仅让臣一试,若失败了就调转方向,如此原本可以成功的,也成功不了了。”
“朕自然是支持你的。”
“那么臣请问皇上,如果在实施政策的时候,您的妻子,您的挚友都反对,您该当如何,会否动摇?如果在新政颁布之初,百姓反对,百官反对,收效又不够快,您又该当如何?如果您无法排除非议,有一定要将新政推行下去的决心,便算不得完全的支持,没有完全的支持,臣也无法将事情做成。”
“好!立民想得透彻,朕明白了,朕会给你授权,请你放手去做,朕也给你时间,三年后见分晓,可好?”
“如此臣便可安心了。”
安立民于新政早已有成熟的计划了,依据这么些年他在地方上的经验,他认为自己有把握,改革税制、土地政策等等,是定可以让国库丰盈起来,也让百姓生活富足起来的。
可是这引起了轩然大波,很多大臣后知后觉,开始上书,请求罢免安立民,其中也包括司大人。
司大人认为,国家能产出的粮食、货物等是有限的,怎么可能两全其美,饼就这么大,交上去的多了,百姓必然要遭受盘剥,不是简单改革就可以解决问题的。
但是安立民又拿出自己在地方上的成功经验,堵住了众大臣的嘴。
这期间,子昼也有过犹豫,他当然也知道,安立民在地方上不全是成功的,失败的例子皆很是惨痛。
但是安立民为他画出的图景太过诱人了,国库充盈,兵力强盛,收复失地,完成本朝所有帝王都没有完成的伟业!
安立民心里也清楚,皇帝的话不能全信,虽然皇上嘴上说完全支持自己,可上下嘴皮子动一动的事,没有那么牢靠,他需要皇帝当众表态。
就在这时,出现了阿年案。
案子本身并不复杂,阿年是地方上一个小门小户家的姑娘,长得美人也泼辣,却被许给了当地一个穷农户,她很是不满,便背地与情夫苟合,两人竟密谋要杀了丈夫,可是两人失了手,没有杀死丈夫,却被丈夫反告了。
本来这个案子清清楚楚,就是阿年谋杀未遂,可是在审问的过程中,这个阿年供认了犯罪的事实。
地方官也不知是想干票大的还是怎样,判定阿年属于自首,可这个判决结果下来,却被刑部打了回去,刑部认为这不算自首,而这位郑姓地方官曾在大理寺任职,对刑律最是熟悉,一番辩驳竟将这个案子捅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便将案子交给了安立民,这安立民便举荐了司大人一起审理,美其名曰担心自己一个人会有失偏颇,实际上他很清楚,司大人是认可刑部的判决的,这如何能认定为自首呢?于理不合嘛!再说了,认为是自首的理由,是大周朝的律典文本规定,犯了杀人案子自首,可降为伤人,这里也没说清楚自首的情节,只是这些人依据这是杀人案子,来推说要降为伤人,这不是歪曲嘛!
司大人还是耿直,积极向皇帝陈情,可安立民不动声色,继续沿着地方官的思路,又复述了一边认定自首的理由。
司大人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这样的案子,如果认定为自首,那以后百姓杀人,只要认了罪,都可以倒推成伤人,必会祸乱天下,皇帝不会这么昏庸!
可没想到,皇帝这次竟坚决站在了安立民一边,认可了自首成立,还将那位郑姓地方官一举提拔成了大理寺的二把手。
如此朝中哗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了,皇帝已经选择和安立民共乘一条船了。
这件案子盖棺定论之后,安立民就加快了清除异己的脚步,他接连拿几个谏官和文臣开刀,几乎到了只要与他意见相左,就会被贬谪的地步,这样一来,除了位高权重,他轻易动不得的官员,其他的要不是被他贬了,要不是早就不敢说话了。
司大人对朝局感到绝望,也便请辞回了洛阳老家,专心修书去了。
与此同时,安立民的各项政策也都强力推行了下去,包括科举,也将他的著述作为必考的教材。
“皇上,这般推行新政,恐有不妥啊!”承简原依照着赵公君的话,一直没有在这场争斗中发声,可现今他实在忍不住了,还是出言劝谏了。
“新政本就激进,若推行起来也如此雷厉风行,不叫底下的官员和百姓喘息,恐怕越往下就越变了样,皇上切不可急功近利啊!”
“你说变了样,可有证据?”
“皇上莫不听听百姓的声音?”
“朕不用听,今年国库存银大大增加,这就是证明,立民的新政效果不错。”
“皇上!”
“好了,新政推行阻碍重重,前期是有很多老臣反对,但现今也少了,你就不要在这种时候还跳出来反对了。”子昼露出很不高兴的神色,又道:“以前的事,朕已经不追究了,如果这次新政的事,你还要与朕作对……朕还是念着昔日情分的,你用了什么伎俩,得着了妙清,朕也清楚,若是你还有什么打算,朕也劝你早早住手!”
承简心中大惊,这显然是子昼在哪里听到了什么,便欲解释,可还没开口,就被子昼打断,请了出去。
“今日皇上驳回了我的劝谏。”承简叹气道。
“皇上好像被下了药似的,怎的这么相信安立民?”妙清道。
“唉,安立民的法子,确实让皇上看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如此国库充盈,再过几年恐怕就要练兵出兵了。”
“唉,也不瞧瞧百姓都成什么样子了,过几年如果真打起仗来,倒霉的还是百姓,到时只怕是要出大事!”
“这下皇帝是铁了心了,我在这朝中真是坐立难安哪。”
“嗨,走一步算一步吧,你也别愁眉苦脸的了,这样,这几日正是春日集会,咱们也去逛逛吧,这么好的春光,可别辜负了。”
翌日,妙清和承简便去了集会,京城中还是如常,游客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走了一段路,妙清觉得有些热,承简便去路口买甜水,妙清仍留在原地瞧着小铺子里的首饰。
“赵夫人。”一个有些熟悉的男子声音传入妙清耳畔。
等妙清反应过来,她心中一惊,一回头,果然是安立民。
“好久不见,安大人竟也会来这样的热闹集会。”妙清缓缓施了个礼道。
“自然,我也要瞧瞧百姓们在做些什么,好叫一些人不要成天说我不关心百姓死活。”
妙清听了眉毛一跳,又转了笑脸道:“安大人自然是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
“你知道我的抱负的。”安立民忽然靠近,压下了声音道。
“我筹谋了这么多年,在地方上做了那么多试验,这次改革我是势在必得,只要新政能推行下去,我们大周朝国力就没有其他国家可以匹敌了,到时候百姓自然就能过上好日子,可在此之前,总会有些牺牲,就算是要牺牲我自己,我也在所不惜。”
“你的抱负与我什么相关,何必与我说这些?”妙清心中不快,不耐道。
“我知道夫人你对我不满,可我倒是很佩服夫人,当日在商队中,夫人谈吐不俗、临危不乱,不是一般女子可比,若你愿意与我联手……算了,此次我与你说这些,是希望你,还有你那位夫君,不要掺和到新政之争中,你们有太多漏洞可钻,要扳倒你们,简直易如反掌,但是我惜才,也不想把事情做绝……”
“原来那日陛下又提起我与承简当年的事,是你……”妙清这才反应过来,惊声道。
“不要大声说出来,你瞧,你的夫君正往这边走呢,今日我好心提醒你的话,你好好考虑考虑,趁还有机会,远离这样的纷争吧。”
说罢,安立民便转身离开,走入了人群之中。
“臻儿,你和谁说话呢?怎么瞧着背影,倒有些像安大人?”承简又惊又疑。
妙清接过甜水,牵起承简的手,道:“我们去那边儿凉亭歇一歇吧,我实在有些热得紧。”
“承简,方才的人,你没看错,确实是安立民。”两人坐下后,妙清开口道。
“他?他来逛集会?他与你说了什么?”
“承简,我们也退了吧。”
于是妙清将安立民与她说的话都告诉了承简。
“你是说,这安立民已经在皇帝面前摆布咱们了?”
“必然是了,他说得对,咱们全身是破绽,咱俩的事,咱们两家的事,哪一件重新提起来,都会要了咱们的命。”
“可我怎能看着百姓和子昼……”
“你如此想是对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此时你能做些什么?皇帝陛下是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我想,只有叫他自己吃了亏,他才能醒悟过来,在此之前,你说什么都是错的,只会让他更加厌恶你,让我们,让赵家的处境更加艰难!”
“臻儿,你说得对……此事让我与爹商量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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