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楹。”
清润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一张物理小测单被轻柔地放在了楚楹的桌面上，上面猩红的“50分”格外刺眼。
楚楹盯着“50分”倒吸了一口凉气。
“物理老师让你晚自习的时候去下他的办公室。”
男生的嗓音清醇温柔，如微风拂面，让冷冰冰的通知霎时变得有人情味起来。
楚楹一抬头，就看见了时峪那张全校公认的帅脸。
时峪，洵城一中成绩榜上常驻的年级第一，周一上台领奖发言的固定人物，也是许多人私下票选的校草。
此人不仅有一张老天赏赐的帅脸，性格也挑不出缺点。既不像电视剧里的高冷冰山那样难以接近，也不像商耀那样凶狠阴鸷。他为人谦逊有礼，做事面面俱到，广受同学和老师的好评。
楚楹与时峪这位学校名人并不算相熟，只是把他当成发卷子的npc，她应道:“好。”
时峪却没有立刻离开，不知是不是巧合，他的视线落在了楚楹腰上系的外套上。
那双猫眼石般的幽黑眼瞳里瞬间泛起了微澜。
楚楹下意识地抓住腰上系的外套，有点紧张。
时峪掀起极薄的眼皮，看向楚楹，好意提醒:“晚上，学生会纪检部会来每个班巡查仪容仪表，你最好把系在腰上的外套放下来。”
被那双黑而亮的漂亮眼睛专注地盯着，饶是清心寡欲的楚楹也有些脸热。她避开对方的视线，弱声道：“谢谢，我知道了。”
看见时峪离开后，楚楹长长呼出一口气，垂眸看着腰上商耀借给她的外套发呆。
刚刚她应该把裤子弄脏的地方遮得很好吧？
不过，既然晚上要巡查仪容仪表，待会儿还是给她妈打电话送条裤子好了。
“我去，咱俩竟然一样的分数。”同样拿到卷子的宋诗年瞥见楚楹的物理小测单子，惊讶地感叹。
旋即，她又一脸沉痛且无力，“该说不说，我俩真是难姐难妹啊。”
“要是我当初不选理科就好了！”宋诗年长吁短叹，捂脸道:“考这么低的分，我真的不想单独面对老崔啊。”
“我已经被他单独拉去谈话过好几次了！”
楚楹拍了拍宋诗年的肩膀，深深叹了口气：“我这次肯定也会被老崔骂的。”
老崔，他们的物理老师，一名喜欢上课说方言的中年男子，课讲得好，小测出得勤。闲来无事就喜欢给学生出两张小测，作为午自习定时练习，美其名曰让他们中午睡完觉后头脑清醒一下，为下午第一节课做准备。
而每次小测成绩没上60的人，都要在当天晚自习单独去办公室找他分析错题。
楚楹是第一次没上60。
论其原因，是她中午睡得太熟，午自习起来做题时大脑依旧昏沉沉，眼皮都撑不开，看题目时字是飘的，图是重影的。总之，她也记不得那天是怎么把小测做完的。
她将依旧沉浸在悲伤情绪里的宋诗年从桌面上拖起来，“快重新做错题吧，到时候老崔提问答不出来，你又得面对他的狂风暴雨了。”
宋诗年：QAQ
*
下午，楚楹用班机给母亲打了电话，在学生会纪检部来各班检查仪容仪表之前，她成功换上了干净的裤子。
电话里，母亲说她还带了水果，因为来的时候她妹妹正好路过，就先交给她妹妹了。
楚楹没有放在心上，大脑全被那张50分的物理小测霸占。
晚自习时，楚楹很快写完了作业，拿上那张惨烈的50分物理小测单去办公室找老崔。
老崔的办公室在四楼。
三楼是一到六班，四楼是八到十二班。一到十班是理科班，十一和十二班是文科班。理科班中，一班和二班是英才班，二到九班是实验班，十班则是平行班。
物理老师崔正国除了教楚楹所在的一班，还教八班。
楚楹一踏进办公室，就听见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正在斥责：
“三十八分？商耀你自己看看，这是一个有正常思维能力的人能考出来的分数吗！”
楚楹朝着声音源头望去，确认过眼神，是他们年级脾气最火爆的刘颖老师。
刘颖将手里的英语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面上，面上带着愠怒。
看见商耀一副神情恹恹，不为所动的样子，她的太阳穴更是凸凸地跳，咬牙切齿：“阅读我就不说了，为什么连作文和改错题你也空着？”
商耀闻言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十分理所当然：“选择题可以随便涂，作文那么多词我才懒得编，至于改错题，我觉得给的文段用词用句都挺正确的，没什么词要改或者删除添加的。”
刘颖：……
她感觉血液蹭蹭往脑袋上涌，忍不住喊道：“商耀！你是又想请家长了吗？”
刘颖是十班班主任，最爱发动攻击：请家长。
商耀死水般的表情终于变了，他勾起嘴角，眸中漾起玩味，语气不明：“行啊，只要你们能把他们请来。”
“楚楹，别看热闹了。”
“快把你小测单子拿过来。”揉着额角的老崔冲门口的楚楹喊道。
正看得津津有味的楚楹回过神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吃瓜把正事都忘了。
办公室另一角的商耀听见了楚楹这边的动静，循声望来，恰好与她的目光交汇。
不过商耀似乎只是不经意的一瞥，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说吧，你这次小测怎么回事。”老崔用红笔指着卷面上的分数，好整以暇地看着楚楹。
楚楹默了一瞬，底气不足，但诚实回答：“没睡醒。”
“嗯？你刚刚说什么？”
楚楹看老崔困惑的样子，以为是他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于是这一次特地贴心地增大音量，“我说，没，睡，醒！”
刹那间，办公室静得落针可闻。
办公室那头，正在疾声厉色地教育商耀的刘颖都熄了火，向这边望来。
商耀原本正百无聊赖地低头看鞋，此时也悠悠地看向楚楹。
楚楹甚至从他眼睛里读出了“没想到还有人才”的叹服。
楚楹：……
好想逃离办公室。
老崔瞪圆了他那双小眼睛，胸膛起伏不定，脸上写着“你怎么敢说出这种话？”。
楚楹咬着下唇，一时不敢吭声。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老崔脸上的表情化，确认他没有被气厥过去后，才慢吞吞地开口：“我的意思是，因为我中午没睡醒脑子不清楚，所以才考了50分。”
老崔皮笑肉不笑：“哦，没睡醒就让你写小测真是辛苦你了啊。”
楚楹忐忑点头，然后又飞快摇头。
“没睡醒？那高考怎么办？高考下午就没有考试了吗？等你睡醒了考场还放你进去考吗?!”老崔的声音猛地拔高，刹那间地动山摇，震得楚楹一抖。
楚楹感觉自己此时无比弱小，她只能硬着头皮劝道：“老崔，你消消气，生气对身体不好啊。”
老崔“哼”了一声，勉强降了些怒火，他慢条斯理地顺着胸中的气，“我看你物理成绩一直没掉出过班级前五，就对你很放心，没想到你这次给我来了这么大个惊吓。”
“千万不能懈怠，你永远不知道原本在你身后的人什么时候就偷偷超过你了。”老崔想起什么，补了一句：“你们班那个时峪，聪明吧，脑子好使吧，人家可一天都没有懈怠过，甚至比大部分人更努力。”
楚楹回想了一下，确实，她每次看见时峪，不是在和老师讨论题，就是在座位上看书刷题。
而她，每次快速做完作业后，只会挑点数物化生的难题来做，然后就开始偷偷看mp4。因此，对于时峪霸占年级第一的宝座这件事，她表示服气。
老崔无奈抿唇：“再过不久就要半期考了，你知道，咱们学校是半学期就要重新分一次班的，之后可不要再懈怠了啊，我可不希望下次看见你掉到实验班去了。”
班级流动制，是洵城一中的一大特色。每半学期，就要通过大考成绩重新分一次班。前一百名去英才班，一百到四百五十名去实验班，后五十名去平行班。
如果是英才班的人，只要成绩在前一百，就待在原来的班级不动；如果是实验班的人，成绩保持在一百到四百五十名，也待在原来的班级不动。
据说，这个制度是为了激发学生的学习动力。
越好的班，师资力量越强，教学内容也更深入，同时，班级的学习氛围也更好。
比如说，课间休息的时候，一班的大部分人都会待在座位上学习，少部分人会围着老师问问题，还有一部分人是出去上厕所和透风的；而十班，一到下课则蛐蛐人的围在一起蛐蛐人，打球的打球，打架的打架，谈恋爱的谈恋爱。
楚楹想，她应该接受不了十班的氛围。
但也不用担心，毕竟她考得再差也不可能考去十班。
在办公室待到晚自习的课间，老崔才结束了对楚楹的心灵鸡汤灌输，放她离开。
回去的路上，楚楹在脑内狠狠揍名为“物理”的小人。
“楚楹。”
听见熟悉的傲慢的声音，楚楹原本提起的嘴角垂下，眸底闪过一抹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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