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落帆直到后半夜才睡过去,第二天早上没能起得来,一觉睡到近中午。
意识尚在模糊,脑海中却突然闪过昨夜里的事情,于是瞬间清醒,惊疑不定地弹坐起来,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祁明轩早早就起了,听声音大概是在院子里逗猫。
齐落帆在床上枯坐了许久,理不清混乱的头绪,像梦一样。
祁明轩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的,推开卧室的门,站在那里冲齐落帆笑,“醒了?”
他的袖子卷上去,露出手腕和一截小臂,齐落帆看见他戴着红色扎眼的编织绳。
祁明轩顺着他的视线,抬起手,很高兴的说:“奶奶给我编的,好看嘛?”
齐落帆没有理会,偏过了头。
——早晚让他摘下来。
祁明轩没得到回应也不慌,进房间开了衣柜,说:“今天温度升了,不用穿太多。”
体贴的不得了。
但齐落帆无视了他的存在,下床之后径直略过祁明轩,进卫生间洗漱去了 。
祁明轩从衣柜侧面探了探脑袋,看着卫生间紧闭的门,陷入自我怀疑:我有做错什么事吗?他怎么又不理我?
天作证!
他可没有再耍流氓了!
午饭是奶奶做的,都是家常小炒,餐桌上说起祁明轩来镇上采风的事情,问他:“你是学什么的?是美术生?前段时间有学生在石桥那里写生,都是一批一批的,你怎么就一个人啊?”
祁明轩轻轻“啊”了一声,偷瞄一眼齐落帆,说:“我是听说镇上风景独特,所以想来看看。”
“哦,这样。”奶奶点点头,又招呼祁明轩尝尝新摘的时蔬。
狸花猫伏在齐落帆脚边,前爪搭在他的脚背上,然后得到一块挑了刺的鱼肉,心满意足的抖了抖胡须,憨态可掬。
齐落帆手里还拿着筷子,低头看它,轻笑了一下,又给它挑了一块鱼。
祁明轩给他碗里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然后状似不经意的向奶奶提起:“奶奶,我昨天来的时候看见有很多墙上都画了画,想再去看看,那是什么地方啊?”
老太太笑了笑,说:“哎呀,不是什么很特别的地方,镇上到处都是呢,你要是想去,我叫七七带着你,他知道哪里有意思,石桥那里也去看看吧,种了很大一片花呢,有的已经凋谢了,不过还是有应季的。”
齐落帆正逗着狸花猫,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抬头看过去,见祁明轩正低头弯着眼睛笑,像什么计谋得逞了一样。
“怎么了?”他懵懵的问。
奶奶看着他说:“没什么,等会儿吃完了饭,你带明轩……是叫明轩吧?”
“是的奶奶。”祁明轩说。
奶奶于是续道:“你带他去镇上逛逛,不是说来采风的吗?总得到处走走。”
齐落帆转头去看祁明轩,后者也抬头看过来,笑得人畜无害。
狡猾的狐狸。齐落帆在心里偷偷骂他。
“我知道了奶奶,”齐落帆说,“快吃饭吧,要凉了。”
他在桌子底下踢了祁明轩一脚,没注意碗里什么时候多了一块糖醋排骨,夹起来咬了一口。
祁明轩没防备遭到袭击,有些痛苦的皱了皱眉,又很快恢复如初,没敢表现出来,抬眼见齐落帆咬了一口排骨,忘了疼似的,弯着眼睛笑起来。
***
镇上的壁画色彩纷杂,祁明轩和齐落帆在高墙檐角下走的徐缓,没有任何交流。
齐落帆低着头,踢走了脚下的一个小石子,看它骨碌碌的滚到路中央,被迎面而来的汽车轮子碾压,又崩跳到路的另一侧。
祁明轩的视线也追随到路的另一边,帽沿下的桃花眼沉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把视线收回,慢慢转到高墙上色彩强烈的颜料作品上。
祁明轩仰了仰头,将这幅巨大的墙绘全部纳入视线——仿的是梵高的《向日葵》系列——《花瓶里的十五朵向日葵》。
这是《向日葵》系列中的第六幅——是梵高与高更的友谊祭礼。
祁明轩眨了眨眼睛,像是被阳光照射后的强烈的色彩晃晕了视线。
他走慢了两步,故意落在齐落帆身后,盯着对方皙白的后颈,不知道怎么才能跟他搭话。
明明是交上了朋友的,现在捅了窗户纸,连人都不理了。
临街的蛋糕房走出一对母女,拎着一个漂亮的蛋糕盒子,祁明轩的视线跟随着蛋糕,半晌后又回到齐落帆的后颈。
“落落,”祁明轩出声喊他,“你在想什么?”
齐落帆突然停下,不再走了,祁明轩保持与他距离两步远的地方,也停下了。
齐落帆在原地站了片刻,但始终没有开口说话,祁明轩不知道他会说些什么,难免觉得有点忐忑和难捱。
路面上偶尔呼啸而过一两辆车,在车尾带起一点灰尘,除此之外,似乎一切都在静止状态。
祁明轩等着齐落帆开口说话,后者却踌躇了一下脚步,既像想转身,又像想前进,两秒钟之后他终于做出反应,没有任何语言,抬脚继续往前走了。
世界从静态恢复到动态。
但祁明轩觉得不该是这样——他察觉出齐落帆欲言又止的情绪,两步就追到与他并排,“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齐落帆说。
祁明轩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抬手拉住了齐落帆,“落落。”
齐落帆被迫停下,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他承认自己不擅长社交,初次与祁明轩这种性格的人来往,偶尔会有些钝感,有时从善如流,有时又无计可施。
祁明轩跟他对视了片刻,斟酌着语气和内容,很认真的说:“我昨天说的那些,不是在逼你一定要给我答复,或者一定要跟我谈个恋爱什么的。”
他观察齐落帆的反应,又续道:“那只是我对自己情感的表达,你就当我不小心说漏了嘴……当然,你如果给我个答复也行,或者跟我、跟我谈个恋爱,那就更好了。”
齐落帆垂下眼睛,看着祁明轩外套上的拉链,声音很小的说“不行”。
声音小到祁明轩以为自己听岔了,微微低头凑过去,“嗯?什么不行?”
“谈恋爱,不行。”齐落帆说。
“为什么不行?”祁明轩冷静的问,抓着他衣袖的手却又不自觉的用力。
齐落帆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很难为情似的,“可我不喜欢男的……”
“我也不喜欢。”
齐落帆抬眼看着他,眼神复杂。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祁明轩说,“我是说,我就喜欢你。”
啊。
又来了。
又来了又来了!
齐落帆感觉被祁明轩用球砸中了脑袋,晕头转向不能思考。
谁知道啊,竟还是个直球选手。
齐落帆心脏快的不寻常,跳动声又在胸腔里震耳欲聋,他呼吸混乱,挣开了祁明轩的手,退开一步距离,生怕被人听去了心跳似的。
“你别再说这样的话了。”齐落帆道。
“……”
祁明轩沉默了片刻,垂下了手,拿齐落帆一点办法都没有,轻言轻语的询问:“让你为难了吗?那怎么办啊?”
哎呀,语气可怜死了。
齐落帆似乎真的被问倒了,垂眸思考着“怎么办”。
路口经过一辆车,鸣笛声扯回了齐落帆的神思,他蹭了蹭指腹,有些局促不安,“别在这里说这些。”
在路边与人交流感情问题,让他觉得话题是敞开的,好像途径的每个人都能听到。
祁明轩没有难为他,说“好”,又说:“去别的地方走走吧,奶奶说石桥那里种了很大一片花。”
齐落帆抬脚走在前面,想跟祁明轩一前一后的拉开距离,但后者没让他如愿,个高腿长的轻松追上来,偏要与他并排同行。
“落落,你的心思好明显。”祁明轩揶揄地说。
齐落帆抬手罩上了卫衣的帽子,把祁明轩的视线隔绝开来,“祁明轩,你别说话。”
“你不喜欢我说话吗?可是我长了嘴,吃饭喝水说话,你怎么能随意剥夺我的权利呢?”
齐落帆觉得他在强词夺理,硬是给他扣上一顶“剥夺他人言论权”的大帽子。
他正要生闷气,口袋里的手机响起短信提示。
祁明轩个子高,稍微倾斜一点身体,就能轻易看到齐落帆的聊天界面。
“音乐系的学姐?怎么又是她?”祁明轩说。
齐落帆盖住手机,不给祁明轩看,偏头不满的看他一眼。
祁明轩讪讪地摸了摸鼻尖,装作若无其事的看向别处。
不知道齐落帆与学姐在聊些什么,两三分钟就结束了,齐落帆收起手机,揣进口袋里。
祁明轩从侧面看他帽沿的轮廓,能看见他半遮的颤动的眼睫,挺翘的鼻尖,还有微抿的薄唇。
昨天晚上的某些想法又堂而皇之的在脑海里冒出头来。
祁明轩收回视线,看着脚下的路,又抬头看了看墙绘,脑子里开始天马行空。
别想了祁明轩,你是正人君子。
太他妈禽兽了,动不动就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落落知道了大概会被吓一跳。
我不想吓到他。
他说不能跟我谈恋爱。
——好烦哦。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