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航洗漱完躺在酒店柔软的大床上,手机上躺着几条消息。
一条来自工作群,韩国人说考虑台风天出行会有安全风险,明后两天可以在家上班。
另几条则全是来自柳时序,他拍了很多民宿的照片,说大家正在齐心协力准备抗台,外面的盆栽、桌椅都往里搬,窗户被封得严严实实,冰箱被填得满满当当。
“济州岛的风真是该死的大,车开在路上都要自动漂移。”
迟航嘴角上扬,“这种天气,你还开车出门?”
“采购台风天的物资。客人全被困在房间里,要吃的要喝的,需求比平时要大了好几倍。公交车停摆,东浩家门口的田地被淹了,他出不来,现在只靠李大婶和罗大叔,根本忙不过来。” 柳时序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听起来确实有些苦恼。
“要不要我过去帮忙?” 迟航说。
柳时序说:“我倒是想,但这天气确实不适合,航哥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酒店吧。”
迟航扔下手机,靠在枕头上,仰头看着天花板,耳边是窗外呼啸的海风,像是某种鬼魂在哀鸣,如泣如诉。
他在思考自己和柳时序的关系。
很显然,他很早就对他心动了,始于他漂亮的皮囊,他俊朗的外表、立体的五官、纤长的手指,他像一个太阳,也像一团火,这团燃烧的焰火朝他靠近,他感觉自己的冰冷和阴郁渐渐消散,世界温暖又明亮,他在里面很安全,他喜欢被他包围,享受他的包围,他希望这团火能够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他想跳进火里,与火成为一体。
这是爱情吗?
还是仅仅只是一种短暂的**?
他觉得多半是后者。
这么多年,他一直处在禁欲的状态。他自知长得不错,从小爱慕他的人不少,大学的时候也有长相和能力都不错的男生向他明里暗里地打探性取向,他总是客气又果断地打消了对方的揣测和想法。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身体里住了一位神父,常常觉得□□上的享乐是一种罪过。而□□上的自闭则是一种自我修行和惩戒,因为这种惩戒,他才配活着,否则就是对自己凄惨家庭和命运的背叛。
此外,他一直在抗拒人的动物性。这种抗拒体现在他觉得□□、拉撒是一件羞耻的事情。可是这种原始的**是任谁也否定不了的。他有基本的生理需求,不论是吃喝拉撒,还是□□,后者即便他未真正付诸实践,在睡梦里也意/淫过。
他一直在否定**,这否定的背后到底是什么呢。
在济州岛,他遇见柳时序,自己为什么又变得极其贪婪和渴望。
迟航眯着眼睛思索,想着想着,便进入了梦乡。
醒来的时候时间显示是七点,但是天空一片晦暗,分不清是早上七点还是晚上七点。
他去酒店的餐厅吃了早饭,然后在办公桌前开启一天的工作。
疲倦的时候他会抬头看下外面的天色,依旧是狂风暴雨,但是力度似乎并没有进一步加剧的趋势,他看了眼天气预报,果然上面显示说台风的路线偏移,对济州岛的影响会渐渐变小。兴许,明天就是一个好天气,他想。
晚上,柳时序发消息说,自己实在忙不过来,明天风雨小了之后,愿不愿意过来帮帮忙,主要是顶替下东浩咖啡师的工作。
迟航原本明天就请假了,时间还是宽裕的,于是便答应了。
“那我明天来接你。”
第二天,狂风泄了气,变得孱弱无力,海浪冲向黑色岩石的撞击也显得软绵绵,雨淅淅沥沥地下,天空仿佛一下子被调亮了好几度。
柳时序依旧开着那辆招风的红色跑车,迟航撑着酒店的黑色大伞慢慢朝他走过去,柳时序打开门,第一眼就落在迟航的黑眼圈上,“航哥,你没睡好啊?”
迟航:“嗯,晚上风太大,被吵到了。”
“前天夜里我差点以为房顶要被掀翻,如果是海边的话,估计风力要更可怖。”
“民宿一切还好吧?”
柳时序苦笑:“大事倒没有,鸡毛蒜皮的事儿一大堆,旺季人手不够,看来还是得多找几个临时工。”
迟航刚坐上车不久,雨势又变大了。
他看着窗外模糊的景色说:“忽晴忽雨,台风天就这样。纽约有台风天吗?”
柳时序笑着说:“有,我们那儿各种恶劣天气应有尽有,还常常出现百年一遇的各种天灾。”
迟航淡笑道:“那看起来不是很宜居的样子。”
柳时序赶紧解释,生怕迟航对纽约有不好的印象:“坏天气只是偶尔有,其余大部分时间天气还是很怡人的,你去玩一下就知道啦。”
车子一路前行,在一个路口的马路边停了下来,柳时序说:“航哥,你先坐着,我去拿个东西,你把伞借我一下?”
迟航也没多问,只是把右侧的雨伞递给他。
柳时序下车后,穿过前面的马路,径直走进了路口的面包店,迟航今天心不在焉,原本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发呆,忽然间心头跳起来,等他拎着一个蛋糕的盒子走出面包店的时候,他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那把印着酒店logo的大黑伞遮住了他的面孔,他手上拎着巨大显眼的白色蛋糕盒,站在斑马线的另一端,雨势变得更大,像从天幕往下浇了一盆又一盆的水,红灯在大雨中模糊了颜色,迟航只看见影影倬倬的光斑闪耀。
他推开车门,冲进密密匝匝的雨幕,来到斑马线的边上,柳时序就站在对面,他想冲过去,发现挪不动脚步,像梦境一样,像过去一样,他被定格在了马路对面。大雨很快把他全身打湿了,雨珠从额头接连不断地流下来,他的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惊恐地看见一辆压着水花的绿色大巴车开过来,黑色的大伞瞬间消失了,柳时序也消失了。
“不!!” 迟航冲着雨幕大喊,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发出了声音,他只听到大雨暴力地往下砸的声音。
然后他在雨水里尝到了咸味,那是他自己的眼泪,他捂住了脸,不敢再看这个世界。
“航哥,航哥,你怎么了?” 大巴车开过去之后,红灯转绿,柳时序看见马路对面浑身湿透、捂着脸的迟航,丢下雨伞和蛋糕,立马冲了过去。
迟航的意识被拉了回来,他听见了柳时序声音,感受到了他的热度,他一把抱住了柳时序,“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没事,航哥,我好着呢。” 柳时序轻轻拍着迟航的后背。
但他颤抖的身体和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表明他现在很缺乏安全感,柳时序不断地说自己没事,希望可以打消他的无助。
雨水渐渐有些发冷,柳时序虽然很想被迟航拥抱,但这个场景确实不适合久待。
可是迟航丝毫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他伏在他的肩头不住地抽泣。
他只好把他抱起来。
他必须承认大雨天里抱着一个成年男人走路实在够呛。好在车子就在眼前,他拉开车门,把迟航塞进去,“航哥,乖,先放开我好不好?我们先上车。”
迟航不为所动,柳时序只能强硬地掰开他的手,然后迅速拉上车门,又迅速跑到驾驶座,他麻利地打开暖气,又从后座拿了两条毛巾,想了想,又扔了一条回去。他拿着毛巾,把迟航全身上下都擦了一遍,然后才把自己收拾干净。
暖风的功率很大,现在好歹是夏天,柳时序马上觉得有点热,可是边上的迟航还在发抖,像一只可怜的小狗。柳时序叹了一口气,把他的双手拉过来,在暖风口边上对着他呵气。他的眼睛一直离不开他,迟航被雨淋湿的头发服帖地垂下来,他的面孔苍白青涩,这时候的他真的很像一个稚嫩的高中生。早上出门的时候就觉得他心情似乎不大好,感觉今天的他很疏离,有一种人在心不在的缥缈感。他下车去买蛋糕的那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他整个人就变了样。柳时序脑海里盘旋着无数个问号。
迟航渐渐缓了过来,眼神慢慢有了光彩,他捧住了不断朝他双手吹气的脸,在他的脸上小心翼翼地摩挲,“对不起,刚才有没有吓到你?”
柳时序弯着唇角,把脸朝他的掌心蹭了蹭,“没有,我只是很担心你。航哥,你好点没?”
迟航:“嗯,我好多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只有暖风机的排气声在耳边呜呜地响。
“蛋糕,是为我买的吗?” 迟航问。
“嗯,我之前帮你办理入住的时候,看见你的生日,想着偷偷给你个惊喜的……” 柳时序闷闷地说。
“谢谢。其实,十岁之后我就没过过生日了……” 迟航犹豫着开口,撕开自己的伤口是一件很痛的事情,他也从不想把自己的伤疤展示在别人面前,但是内心的直觉告诉他,如果他想收获眼前这个人的感情,就必须坦露自己不为人知的世界。
“为什么……” 柳时序的声音像蚊子的嗡叫,似乎只有自己听得见。
“因为我的生日,也是我哥哥的祭日。”
可怜的迟航ptsd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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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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