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罢一阵,几人开始商讨正事。
“今日算是接住了吕淮仁这一招,开了个好头。”吕晴瞬环视众人一圈,“但这毕竟只是个开始,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不能有任何闪失。”
说完,她看向姜折阔,微微笑了笑。
“今日实在有劳你出手了,姜卿。”
姜折阔也笑着拱手让礼:“这点小事,还不足挂齿。”
“不过,本宫很好奇,你能算出天命这件事,是单纯拿来吓唬吕淮仁的,还是确有其事?”
她似乎是半开玩笑,又半当真地发问。
“殿下想知道自己的命数吗?”姜折阔道。
吕晴瞬沉思了片刻,而后摇摇头。
这点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姜折阔转念一想,又觉得是情理之中。
他笑着问:“世间万物广阔,众人不过其中渺渺,然而世上实在少有对命运毫无兴趣之人。在下想斗胆问一句,为何?”
“本宫信命,知道命数是人生来就定好了的东西。”
吕晴瞬缓缓开口,却再次让姜折阔感到有些意外。
反倒是邹鸣沁,听到这话时,忍不住轻轻流露出几分笑意。
“人是有心智的,心里想着什么,命运就会靠近什么。然而,能否真的实现心中所想的一切,谁也说不准。与其知晓自己的命运,倒不如什么都不管,跟着自己的心走,自然就会走到该走的路上。”
姜折阔说道:“可是人生总有无常,万一最终走上的,并不是一开始想走的那条路呢?”
“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吕晴瞬不置可否,“哪怕是真有意外,那也是命数的一部分。即使提前知晓了,也不见得就能避得开。放任她去,吾自坦然。本宫觉着是这么个道理。”
放任一切无常到来,她自会坦然地向前迎接。
姜折阔笑了。
“殿下,你的命运会很好的。”他朗声说道。
纵然姜折阔并不是什么真正的方士,也不见得真能随心所欲地看到每个人头顶的命运。
然而,这一刻他十分直观、具象地感知到,吕晴瞬和邹鸣沁确实是完完全全的一路人。
在他和邹鸣沁刚认识没多久的时候,他曾忧心忡忡地劝她不要再继续查下去,毕竟一个人是永远无法和一个时代抗衡的。
邹鸣沁给他的回答是:“打一打不就知道了吗?”
那是邹鸣沁第一次震撼到他的心。
那种近乎咄咄逼人的鲜活、锐气,仿佛任凭千万次击打,她也不会因此折倒。
这与吕晴瞬所说的“放任她去,吾自坦然”其实是一样的。
不去预设途中会有多少个导致失败的理由,先全力拼一拼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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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就是立案调查了。”邹鸣沁思索了片刻,“局已经布好了,不过,现在当中还有一颗不够确定、也掌控不了的棋。”
连恻猜道:“你指的是二皇子?”
她点了点头。
有关于这场生辰宴,她们原本的计划,仅仅只是引导吕淮仁按她们的路子走,让他无法再隐藏在暗处出手,只要行动便会露出破绽。
但中途又出现了邹鸣沁遭刺杀、陈骞家中出事等等意外事件,其中多少与吕珲旦、吕淮仁二人有着不小的渊源。
梁吹暗中帮邹鸣沁查过那群刺客,至今也没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而崔岩雀与其她玄鸦暗卫,在调查陈家的案件时,一开始也只查出了那群赌坊帮众和二皇子吕珲旦有过瓜葛。
后来邹鸣沁起疑,嘱咐她们,要格外留意这件事是否还牵扯过六皇子吕淮仁,最终才查到,原来吕淮仁的手下曾秘密联络过那家赌坊的老板郎,要求他们正常去找陈晨收债。
陈晨先前曾欲以违法盈利为由,要与赌坊老板郎鱼死网破,而赌坊帮众之所以忽然态度一转,敢把陈家闹个翻天都无所谓,正是因为得到了吕淮仁的承诺和帮助。
然而,之后玄鸦暗卫再想细细调取证据,却发现与之相关的人证、物证都几乎已经被销毁了。
由此,邹鸣沁意识到,吕淮仁的目标并不只是扳倒吕晴瞬那么简单。
他不仅想借生辰宴破坏吕晴瞬的威信,而且还要用这一系列动作再次挑起吕晴瞬和吕珲旦的纷争。
所以在这接二连三的几件事之中,邹鸣沁分明屡屡怀疑吕淮仁,却又屡屡更先查出吕珲旦牵涉其中的迹象。
吕珲旦不过是吕淮仁扯来的幌子,他就是要让她们斗,自己则好趁两败俱伤上位。
所以,邹鸣沁她们的应对也在不断暗中调整。
邹鸣沁去逼吕珲旦和她们合作,为的不是长远的联盟,而是在生辰宴上破开吕淮仁布的这一棋,让他的“鹬蚌相争”之计无法得逞。
至于姜折阔放的那两道雷火——它的作用,也远远不止是为吕晴瞬造势扬名那么简单。
姜折阔这名方士,想必给吕淮仁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从一开始,他用“杀不死”这个名头,来向吕淮仁证明自己的“神力”时,这片阴影便已经根种在了吕淮仁心里。
这对于邹鸣沁来说,实在是误打误撞、阴差阳错之下的意外收获。
毕竟,用不死之身来证明自己,是姜折阔自己的主意。
但她决定好好利用它。
既然吕淮仁如此谨慎、不留痕迹、几乎无懈可击,那她就从攻心入手,彻底摧毁他这个人好了。
第一道雷火,用来完成吕晴瞬的熹礼——这样一来,吕淮仁心中多少受到冲击,且又意识到姜折阔果然不是真心效忠于他,必定怒极;
待他与姜折阔决裂,此时姜折阔装神弄鬼,在人形和鬼魂间变换,吕淮仁的不安便大大加深;
再到第二道雷火,正当吕淮仁以为自己扳回一局、心态稍稳之际,“天雷”与“神罚”一同降下,他就是原本再不信神佛,想必这下也只有崩溃的份了。
“接下来的局面已经很明了,六皇子会用尽一切手段避免自己卷入其中,同时给我们泼脏水。我们要做的,一是看看还能不能赶在他灭口毁证之前,找到他的把柄;二是把脏水泼回去,总之把他拉下来再说。”
邹鸣沁分析完这头,又开始头疼吕珲旦的事。
“但二皇子的话……就比较难说了。要真论起来,我们和六皇子,他恐怕一个也不想帮,所以未必能配合我们。”
吕晴瞬一口吃完了一块糕点,点头含糊道:“二哥他现在完全就是一头丧家之犬啊。”
“那……如果是让他不得不帮我们呢?”姜折阔思索道,“不妨学一学六皇子的策略,我们也躲藏起来,挑起他们的争端。如果他和六皇子的矛盾更重,那他为了自保,也只能与我们一同对付六皇子吧,就像这一次一样。”
邹鸣沁叹了口气,摇摇头:“当然是想过的,但很难有具体的实行方法。”
众人短暂地沉默了一阵。
这时候,连恻忽然出声道:“我有一计。”
吕晴瞬似乎有点意外,但神情也更严肃了些许,看向她道:“请说。”
“不是要泼脏水么,既然要做,不如就做到极致。”
连恻抬起眼帘,目光炯炯,语气却平静得可怕。
“杀二皇子,把罪名推给六皇子。一次过,永绝后患。”
她说话的音量其实与平时无异,然而这话一出,实在有如惊雷炸耳。
其余三人都瞪大了双眼,吕晴瞬沉声道:“不可。”
“有何不可?”连恻却没有像平常一样点头称是,而是往前迎了一步,再度加重语气,反问道,“殿下,有何不可?”
她平日里分明是个温润熙和的人,少有动气显怒的时候,给周围人的印象也大多是冷静、理智、谦和而坚韧的。
这幅样子着实也有些镇住了邹鸣沁,她反应过来,下意识拉住连恻,唤道:“连恻!”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谈生死再正常不过。夺嫡本就是你死我活一场斗,殿下心中也自然明白这道理吧?”
连恻却没有回头看邹鸣沁,而是继续目不斜视地望着吕晴瞬的眼睛。
“难道,殿下心中,至今仍未做好最后的准备吗?”
这话似乎戳中了吕晴瞬的心,她看着连恻,忍不住叹了口气,率先败下阵来:“本宫自然早就想过这些事,也未曾想过要逃避。”
“我只是没想到,这话,竟然是由你来开口同我说。”
说到一半,吕晴瞬换了个自称。她的声音也放轻了许多,一时分不清是在感慨,还是在叹息。
哪怕是吕晴瞬,也难免囿于对连恻平日的印象,以至于忽略了她性格中原本就存在着的、和她的姊妹连殷如出一辙的、更为刚硬暴烈的那一面。
在那样平凡且困难的家庭里,孤身入宫为虜的连恻;
在宫中侍候皇子、做活挣命,还要如饥似渴地偷偷读书、学习的连恻;
在众人面前被羞辱、被惩戒,即使认了错也不肯哭、不肯弯折骨梁、不肯叩拜谢恩的连恻;
在学堂中独当一面的连恻,在朝廷上作为本朝首名女官、充盈锐利的连恻。
在堂中重遇二皇子,被嘲笑后却说“反正无论是现下,还是往后,他想再忘记我的名字可就难了”的连恻。
杀二皇子。
这是视她为虜的人,是直接害死了她妹妹的人,是挡在她跟前的绊脚石,是扎进她心里的一根长刺。
有何不可?
殿下,有何不可?
如果这些话,一定要有一个人最先说给吕晴瞬听,那么这个人——
只能,也只会是连恻。
因为——
吕晴瞬微微抬头,重新对上连恻的目光。
她方才质问时,流露出的愤怒足以让面目扭曲,而现在,也还能看出余怒在她脸上滑过的痕迹。
“说说吧,你打算具体怎么做?”
因为,她心中的愤怒,正如同一把火。越烧越旺,越燃越猛,从心尖那一点,逐渐蔓延至全身,烧过每一寸思绪与神智。
折磨她日日夜夜,淬炼她时时刻刻,督促她保持冷静,逼迫她捏紧愤恨。
因为,连恻忍耐已久。
(又迟到了)(急急忙忙跑来)(滑跪中)(原来之前就已经跪着了)(长跪不起中)
虽然慢了一点,但是这一章终于恢复了我应有的状态!!希望大家也喜欢~
最近又捡起了画画的爱好,虽然暂时没有赚到钱,没法给我的角色们约好看的稿子,但好消息是我可以自己尝试着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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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画技精进一点,就可以来画这一本的人物卡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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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 52 章 恻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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