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雨总是来得突然，瓢泼大雨和“谈判”那晚如出一辙，原嘉黎双手放车窗边，看着雨珠滑落连成一条线。
她如愿得到了尝试的机会，作为交换她要继续学习考大学而姐姐孟嘉曦要考上几所国内顶尖大学之一。条件似乎很苛刻，但父母表示会为两人请最好的家教和安排补习班。
“原嘉黎，你又在想什么？”
右肩胛被姐姐戳了戳，从睁眼起生出的焦虑被这场雨泼得更心烦意乱，原嘉黎没有回答。
“原嘉黎！”
孟嘉曦不死心继续戳妹妹，明眼人都能看出小家伙从一大早就开始心神不宁，父母没有多问，两人默契的一个眼神同时示意孟嘉曦看紧妹妹。
“姐姐，要是我被淘汰了怎么办？”原嘉黎情绪低迷。电视里的大明星能唱会跳，她只能像只笨拙的小熊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你给面试官说：“面试官，我爸爸可以投资这个企划。””孟嘉曦模仿她的语气，骄傲的模样与她小时候闹笑话时一模一样。
孟嘉曦的笑话丢进原嘉黎的沉默，如小石子丢进汪洋大海，没有一点水花。原嘉黎显然十分在意这次面试。
“你会成功的，我们都会成功的。”
难得被姐姐主动抱住，原嘉黎熟练回抱，埋在姐姐的肩头，狠狠点头。
“你自己一个人注意安全，不要乱跑，手机放你包里了。”孟嘉曦嘱咐，“我要去补习班，你结束了直接给司机打电话。如果我还没下课，你们先回去。”
“好。”
车门由外打开，原嘉黎迅速钻进伞下，麻利关门将向车内飘的雨水隔绝在外。司机解开外套遮住小姐，伞沿向她的一方倾斜，两人快步进入酒店。
“小姐，我先走了，您注意安全，有事随时联系。”
“拜拜。”原嘉黎挥挥手再见，司机转身又进入雨雾之中。
比通知的面试时间提前了十分钟，原嘉黎走进酒店大厅，掏出纸巾仔仔细细擦掉身上挂着的水珠。
海石为面试制作的超大幅易拉宝耸立在酒店门口，原嘉黎一抬头就能看见。走到易拉宝前，她根据易拉宝上的指示寻找方向。
“你好，请问你有卫生纸吗？”
陌生的声音带似湿热夏日“噗嗤”拉开汽水瞬间的清透感，原嘉黎转身面向轻拍她肩膀的陌生女孩。女孩有双灵动的眼睛，又黑又大镶嵌在巴掌大小的脸蛋上，湿发软塌塌垂在耳边，矮半个头的个子显得格外瘦弱，如同落水的长毛小狗，可怜巴巴。
“有，稍等一下。”原嘉黎掏出皱成一团的纸，“你不要介意，是干净……”
“谢谢你！”女孩完全不在意，她后退几步垂下头，抖抖手臂甩甩脑袋，随后把一团纸展开擦拭残留的雨珠。
“你也是来参加海石线下面试的吗？”女孩忽然抬头，与原嘉黎对视上，黑如墨的眼瞳闪亮光。
原嘉黎说：“是的。”
“也是，谁会冒着这么大的雨来这里，要了命了。”女孩嘟嘟囔囔，“对了，我叫南清晓，你叫什么名字？”
“原嘉黎。”
对方的自来熟让原嘉黎想起外婆家养的小狗，尽管她和小狗是第一次见面，它激动地跑到她的脚边转圈圈。
“要一起上去吗？”南清晓又小跑到原嘉黎身边，弯腰手指易拉宝上七楼的字样，侧过头望向原嘉黎，澄澈的黑眸倒映她的身影。
“好。”
通往顶层的电梯站的都是前来面试的少女，大部分都有家长陪同，独自前来的原嘉黎被挤到角落，紧挨她手臂的是同样只身“赴会”的南清晓。
闭塞的空间装满人，但凡有人一动，南清晓不得不往原嘉黎的方向靠近。黏糊糊的一团就这样紧贴原嘉黎的手臂，矮小半个头的女生抱歉地冲她笑笑。
“叮——”
电梯的提示音结束原嘉黎的煎熬，新鲜空气借过鱼贯而出的人群进入她的鼻腔，原嘉黎走出电梯，宽敞的走廊已经站满人。
每个小孩干净精致，素净脸上的婴儿肥未完全消退，超越年龄的紧绷表情格外严肃，仿佛走进审判的牢笼，日常的呼吸都将会判以重罪。原嘉黎放下的心又提到嗓子眼。
“刚到的小妹妹们请来此处登记以及领取号码牌。”
工作人员的提醒像被拉响的警铃，原嘉黎瞬间接收到无数目光，如同进入狩猎场的动物被瞄准。原嘉黎皱眉，下意识想要后退半步，退回电梯里再离开这个地方。
“终于出来了！”身边的南清晓深呼一口气，牵起原嘉黎的手把人往工作人员处走，“咱们快去拿号码牌！”
握住原嘉黎手腕的手偏小，原嘉黎任由对方的动作，站到队伍的末端等待领取号码牌。
她开开心心接过号码牌贴在右大腿，又十分积极地推原嘉黎上前。她抱着塑料板凳找到空位坐下，招手邀请原嘉黎并排而坐。
她好不一样啊！
原嘉黎再次侧耳向南清晓听她分享，压低音量的分享带有小孩说话特有的软糯，她开心谈天说地丝毫不受凝固气氛的影响。
“我来面试前特别担心没有人搭理我，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她长吁一口气，兴奋直白地表现在脸上。
“我也是。”原嘉黎没有料想到会遇见南清晓这样与面试气氛格格不入的小孩，她的回应得到了对方“嘿嘿”几声。
“64号。”
被点到了名字，南清晓猛起身，连带她坐的塑料凳差点倒地上。原嘉黎眼疾手快按住它，两人的动静引起了大家的瞩目。
“加油！”脱口而出的鼓舞超出原嘉黎设想的音量，飘荡在人群之上的尾音羞红她的脸。
“好！”
——是南清晓震声响亮的回应。
面试室的大门掩上，遮住门后的情况，原嘉黎收回了目光。
以后还有机会和她见面吗？
14岁的原嘉黎难得紧张，那时候的她完全没有想到两人在今后将并肩同行多年。
“轰隆”
一阵雷鸣划破天际，把原嘉黎拉回到熟悉的会议室，会议室中依旧只有她和芝芝姐，后者正在关窗。
天边才泛白，忽然到来的雨又为其染上昏暗，原嘉黎转头看了眼白墙上的时钟，距离会议开始还有十分钟。
“队长，芝芝姐，早上好。”
开门的是南清晓，提纸袋的手关上门，另一只手伸到脑后解开鱼骨夹。原嘉黎赶紧起身接过她手里的纸袋，顺手按下角落饮水机的加热键，随后把纸袋放桌上。
双腿交叉倚靠在桌边，原嘉黎看着沙发上的女人侧头抖头发，与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动作，湿漉漉的长发飘散出一股薰衣草的清香。
玻璃窗被雨水打得噼里啪啦响，饮水机加热发出“嗡嗡”的声音，原嘉黎转身从包里掏出纸巾扔向南清晓，南清晓稳稳接住，抽出纸擦头发。
“怎么又淋雨了？”夏芝掰手指细数南清晓淋雨次数，“今年你也快凑齐七次了。”
面对经纪人的调侃，南清晓抗议：“完全是意外！”
“而这个意外是因为她为了买楼下那家店的包子。”原嘉黎不用打开纸袋，猜到被雨水粘湿变得皱巴巴的纸袋里肯定有几个香喷喷的包子。
“真的？”夏芝不相信，她隔纸袋嗅嗅果不其然一股包子的香味，“还真是！”这两人的熟悉程度哪儿都不像闹翻，而被猜中的南清晓露出虎牙傻笑。
“她吃了快十多年的包子，得亏那家没有倒闭。”原嘉黎抽出纸杯，弯腰接热水，把纸杯递向已经做好接应准备的双手。
入口的温热暖洋洋，白开水的清甜黏糊南清晓的嗓音：“这家还是Eva姐推荐的。”
“没想到Eva也有成功推荐的时候。”夏芝翻出手机里的照片展示给两人看，“上次和她去吃她极力推荐的餐馆，全桌的人就她吃开心了。”
配合夏芝的分享动作，两人凑到屏幕前，照片里两颊酡红的女人正举着扎啤杯，不容抗拒拦住表情勉强的夏芝，明晃晃喝上头的模样。
“Eva姐最近还好吗？”原嘉黎双手抱胸前，“出轨风波”后她几乎再也没见过Eva姐出现在公司，更别提在公众前。
夏芝将手机随意放桌上，摇摇头，长叹一口气说：“她现在不太好。”
不出所料的结果，原嘉黎垂眸，或许当年Eva的境遇已经预告了红极一时大明星地极速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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