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似还是第一次娘娘于自己面前摒了“本宫”二字,苕华心头猛地一酸,突然开始可怜起这个表面锦衣玉食光鲜华丽的女子来。
“娘娘~”
本想继续劝慰,却见主子手掌指节轻颤,仍强撑起身子从榻上坐起,目光恢复一丝清明。
“让你叫元仲陆离过来,可唤了?”,清窈问。
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苕华道:“未时就差人去唤过了,瞧着时辰,应该快到了。”
“好,有你守在外头我放心,记住我吩咐你的事。”说话间清窈握上对方的小臂,意味深长地紧了紧。
实则主子只吩咐了她一件事:里头说话之际,蟲儿姑娘不许靠近。
虽不明所以,苕华依旧觉得事关重大。
应下对来的视线,她郑重点点头:“是~”
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
困倦盛浓时,元仲陆离他们到了。
从阴影中悄无声息地出现。一身白青,瓷玉皎洁;一着竹月,琉瓦碧翠。
此二人站一块儿宛如月下竹风,明净的碧瓦屋檐下瓷瓶洁白生辉,好似本就该是如此别致和谐的场面。
风夜穿堂而过,皦玉的绢纱翻飞,烛光萦绕缟羽襜衣缝补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许是借苕华临走时点燃烛火的光,清窈看上去没有那么狼狈,唯剩眼中一点疲累瞒不住人。
“小姐,是不舒服吗?”,一贯心细的元仲,上来就发现主子的不对。
“昨日受凉,染了一些风寒,无碍。”,清窈冲他摆摆手:“今日唤你们来是有件事。”
于是下方站着的二人恭顺听着,认真仔细。
清窈徐徐说来:“你二人也知道,那张千韵图曾几经流转落到北周珍姬的手里,后被呈献虢昭,才有虢昭设伏擒我,威迫我和亲峣姜一事。”
齐姄一事后这二人多有愧疚,行事也愈发小心谨慎,便是提起千韵图脸上亦不由得浮现出些许难堪之色来。
假装清了清喉咙,陆离心直口快:“咳咳~是啊,怎么突然说起这件事?”
元仲很快反应过来:“小姐想说,齐淮究竟是怎么得到那张图的?”
不出意外千韵图应该在北周王宫。北周王宫又非街头小巷,那齐淮又是怎么得到的?并且齐淮的使者在抵达北周后,不仅拿了图,还准确地直接南下去了楚国?
其中疑点重重,可结合前后和所有的线索,答案则无非只有一个,呼之欲出。
“你们的意思是有关图和楚国的消息,这一切皆是北周国君虢昭给的?!”
陆离边说边骇,情绪明显激动起来:“不是,他意欲何为呀?”
既要人帮他做事,又在后头捅刀子,这虢昭怕不是个疯子!
“想来是警告!”
这一点元仲同清窈的想法不谋而合,他看了看自家主子如常的神色,方侃侃而道:“和亲原本就是为了边境布防而掩人耳目做的戏码,如今小姐却一拖再拖,想是那虢昭有些等不及了。”
“没错,所以最近我收到一条消息,七娘子和阆苑画舫的旧人们被北周虢昭及峣姜齐淮两方人马都给盯上了。未免他们出事,可能要辛苦你们两个走一趟了,不止你们,将楚国跟来的那些旧部也一并带走,他们熟悉那里的情况,最适合去帮你们。”
“不可能啊,属下临离楚国之际已将七娘子她们安置妥当,并请动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凌霄阁出手监护,更何况那还是楚国的地盘,非北周和峣姜可随意肆虐。”
“凌霄阁可以收我们的钱,自然也可以收旁人的钱,江湖门派即便阁主再有信誉,也难保手下有些不懂事的,不能指望他们做到天衣无缝。至于楚国,就更非什么密不透风的匣子,因势利导见风使舵之人比比皆是。”
说得有理,可小姐又是如何跨过他的情报线知道这些消息的呢?
“小姐……”
话未问出口,坚决的视线直勾勾望着他,不容置疑。一时间,元仲愣住了,呆滞在原地。
随后又似不经意,清淡地往天真率直的陆离身上扫去……虽什么话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个干净。
恰逢陆离说话:“可是回楚国的话,一来一回怎么也要两个多月,我们都走了,你自己一个人怎么办?”
昏黄烛火中清窈,笑容看上去很是恬淡:“怎么就是小姐我自己一个人了,蟲儿不是还在。”
“有她一人,莫说抵你们两个身手不灵活的,适时堪比千军万马,更何况还有峣姜新建立的部署在。左右最后的棋局已经布下,有没有你们都无甚大碍,记得来接我就是,届时等你们来,事情便也该处理得差不多了……”
今日虢清窈的话比起往日,似是格外多一些,同自己说话也分外细致耐心,头一次享受这种待遇,陆离只觉对方是整日溺在情爱之中,所以性子才愈发温和了。
曾经无数次指望她脾气好些,如今得偿所愿,入耳竟意外别捏,抖了抖肩,陆离表示还不如以前。
还想说些什么,眨眼却被一旁的元仲接过话茬。
随即就见他目光坚毅,利落且郑重地保证道:“那就两个月,两个月后元仲定会来再来峣姜,接小姐回家!”
大抵是站位的缘故,陆离并没有发现元仲眸中不适宜流露出的婆娑,清窈瞧见了,铜烛的照耀下散发的那缕星光熠熠……
“好~”,回应对方的是虚乏的浅笑。
聪慧如元仲,总是不用她说,就能猜测个清楚。
走吧,都走……
峣姜已然开始危险,作为一个早已没有回头路的人,是成是败皆是她一人的果,何必还要平白搭上他们。
能够凭借当初的情谊追来峣姜,这些人做得已经够多了。
月明星稀,转眼,殿中已是无人。
或是因为夜晚,或是因为宫殿,或是因为孤身……清窈的周遭十分寂静,静悄悄地,听不见什么声音。
好似一向如此,又好似安静得不比往常,否则何以觉得,不大习惯?
烛液滑落在烛体留下斑驳浓重的痕迹,光芒不减,青铜连枝灯盏生辉夺目,寂夜中独盛的璀璨。
风不知何时再度温热起来,风干后的发丝拂过脸颊,疲惫席卷而来,沉重的眼皮偏偏不愿落下,牢牢紧盯那方明亮的灯盏烛光,直到干涩的眼因刺目而汩出泪来。
幽幽的,似是闻见桂花香,淡甜沁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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