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所以言不配位,说来说去,还不是故作姿态。

午后温和的光芒将地上琅朱公主的背影拉得高长,淡定从容,安之若素。

宫殿陷入长久的沉寂,就在廖贞媛以为对方尚有些知书明理,因其劝教无言以对,愧于见人之时。

侧颜回眸,光照未明的阴影中露出一双犀利敏锐的凤眸,冰寒彻骨。

顷刻间,四名宫人当场上前将她按住,被迫跪倒在地,一时间荒唐之感竟大过愤怒,连反抗都忘了。

待记起要反抗之时,宫女苕华的巴掌已经落到她的脸上,与方才那般凄惨求饶的模样全然不同,言辞峻肃,面色严厉:“殿下没说你可以动,你就不可以动!”

“小小宫女,你竟敢打我?!”,廖氏叫嚣着。

再看另一边的清窈,重入席案,仪态万千。

一只带条纹的猫儿走过来蹭着她的裤腿撒娇,于是对方淡然自若地将其抱在怀里千恩万爱的娇宠着。

“堂堂啊,瞧瞧你这没有章法的毛色都能开染坊了,你说说你,怎么能那么乱呢~”

一边嘴里嫌弃,一边又慢条斯理给梳理着。

终于将目光望向正主,廖贞媛压抑着满腔怒火:殿下如此,又是什么意思呢?

猫儿打着呼噜声粘在主人怀里,清窈一边摸着它摊开的肚皮,一边漫不经心回答。

“廖夫人一上来就多言指教,本宫便自然地以为你同本宫是可以推心置腹的关系。你既直言不讳,那本宫当然也不能拐弯抹角,你慷慨教本宫,那本宫今日就也大方教你一次……”

说罢,她推开猫,煞有其事瞧着不远处跪在脚下的廖氏夫人,正襟危坐,眼眸中划过流光溢彩。

“你同本宫的确不是一个品阶的,不过你心里的品阶和本宫心里的大概是不一样的。是故这是本宫第一次,也将是唯一一次提醒你。无事莫来招惹本宫,否则就休怪本宫给你找些旗鼓相当的对手来排遣这宫中无聊的时光了。”

廖贞媛情绪依旧激动:“我乃王君亲封的夫人,今日第一天入宫,你敢如此对我就不怕传出去恶名远扬吗?”

恶名?什么样的恶名?是嫉妒成性,还是嚣张跋扈?

那自然是不可以的。

虽说以齐淮为首的大臣们暗地里说她的词可比这些要难听得多,可于徐林一派,她还是得保持温和贤淑的口碑才行。

所以这个恶人么,还需得旁人来做。

瞥了一眼殿门口正踏至而来的玄金色衣袍,清窈问道:“哦?不知你打算如何宣扬我?”

“我廖氏女皆是忠正耿直之辈,才不会添油加醋空口白话你,不过据实相告王君你肆意狂妄德行败坏,不宜为后宫之主的所作所为,相信天下臣民们自有公道。”

满口仁义道德,公道人心,怎么大户人家维护自己的脸面总要扯上世间格局?且不谈这世间是否当真公道,至少眼下绝不公道。

眨眼的工夫,廖贞媛此刻最想见的人已经出现在大殿之中,摆着一国君主的威仪。

“你们在做什么?”

除了坐着的琅朱公主清窈和跪着的廖夫人廖贞媛,众人连忙叩拜问安。

见宫人们松开自己,廖贞媛整理仪容严谨有度地朝戎祎行了个见礼,而后就开始了自己的哭诉。

“妾今日便是脱簪还牒,也要向王君状告一人。”

另一边戎祎刚拂袖在清窈的右侧坐下,没等她说完,指了指对方脸颊上遗留的红痕,皱了皱眉。

“这是怎么回事?”

“我打的~”,清窈嫣然一笑抢答。

瞥了一眼那丹蔻鲜亮的纤纤素手,戎祎肉眼可见地蹙了蹙眉头,眸中滑过一丝怨怪。

早就听过琅朱公主艳冠天下深受王君喜爱的传闻,如今却从戎祎的脸上瞧见了怨怪的神情,如此目光落在廖贞媛眼里,顿时便成为告状的希冀。

大抵传闻果真只是传闻吧。

趁热打铁,她忙道:“王君,妾正要状告琅朱公主虢清窈,圣贤说万物莫不有规矩,无规矩不以成方圆。作为闺阁之女,本应闭门塞户,行为有矩,她却品行无状,肆意乖张,简直……”

“简直放肆!”

桌上的陶盏落地,啪的一声,地砖被摔出一条细小的裂痕,陶盏更是四分五裂,盏中剩余的水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悉数溅在廖贞媛的身上、脸上。

也是非要跪得近的缘故,若是知分寸明事理,懂得后退,自不会有无辜牵连的下场。

弋凫宫的氛围一时间降到冰点,鬓角的发丝挂着水,廖贞媛抬眸看着戎祎,讷讷地喊了声“王君”。

眯起眼,带着审视,戎祎忽而看着对方问道:“你是谁?”

不明所以的廖贞媛微微颤颤回答:“王君,妾是今日刚入宫的廖氏女啊,晨卯间您还见过妾,予了牒文的。”

戎祎哪里是在问这个?不明君心乃是大忌,兴许是太过紧张了,这姑娘竟据实回话?

傻瓜,这是点你僭越呢~清窈恨不得亲自上前提点她。

眉头一直深锁的戎祎则侧了侧身子,又看向清窈问道:“廖氏女?”

成了主君后的戎祎还当真是越来越有掌事者的威仪了,模棱两可的话叫不懂事的人揣不透,也摸不透。

看了眼软趴趴跪在地上,毫无方才意气风发模样的廖贞媛,清窈开始装起贤后。

“好了,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左右说的都是臣妾,臣妾都不放在心上,王君就莫要难为人家了。”

一边柔声嗔怪,一边作势上前要扶起廖贞媛,替她清理衣衫上的碎片。

“这可是廖氏从一众好姑娘里千挑万选出来入宫的,可别将人家吓坏了。”

话题被她轻描淡写一引,戎祎果真就顺势想到这层。廖氏要送人入宫不是不可以,然而这个人可以是廖甲媛,还可以是廖乙媛,不一定非就是你廖贞媛!

是故即便是废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另封就是了。

再者前几日戎祎刚刚同她许诺,绝不容许旁人污言秽语她,今日就有人来她面前摆弄,岂非打他这位新任主君的脸?!

“廖氏当真是没人了吗?千挑万选就选了这么个出言不逊,忤逆犯上之辈!传寡人的令,廖氏贞媛德行不端,僭越不贤,殿前失仪,行为无状,以下犯上,罪大恶极从今日起发回廖氏宗祠……”

对于今日刚见过一面的戎祎,廖贞媛说不上有什么感情,只是入宫时父亲曾再三叮嘱自己是“贞”族这支的颜面,从今而后更是可以代表廖氏的颜面。

而现今戎祎的一字一句就似方才宫女的巴掌,一掌接一掌打在她的脸上,有种火辣辣的疼。

“王君~”,她双眼含泪,幽幽喊着,无可挽回。

“王君~”,清窈微笑着,出口喊停。

廖贞媛此人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不过立场不同,若是格局再大气些,或确是一块可以当主母的料子。

只是如今这样打招呼的场面有一次就够了,她亦不想再来第二波,于是点到为止打算给对方求情。

“臣妾自异国而来,虽得王君恩宠,但苦于身份之碍,以致时常引来居心叵测之人挑拨离间闲言碎语,心中郁结,夜夜难以安眠。然而天地明心,妾心系王君,欲常伴王君左右,为做此证,自当以身作则,宽容仁德,否则日后只怕难为后宫表率。”

见琅朱如此义正词严,戎祎一阵心疼:“你待如何?”

拎起裙摆,清窈起身跪下,戎祎要扶,她却不肯。

庄重严肃:“首先还请王君赦免廖夫人吧,夫人所言虽僭越冲撞却也不无道理。”

“好,都听你的,快快起来吧~”,戎祎道。

“第二件事……”

眉目间稍有闪躲,她轻扫了对方一眼,脸颊晕上一些粉红,言语间却似坚决似温情:“王后封仪前,王君可莫要再来弋凫宫了。”

此话一出,戎祎的脸色变了一变,先是带着恨恶扫了廖贞媛一眼,而后陷入短暂的沉默。

朝中说三道四声音其实并不少,只是这些话并不会当着戎祎的面去讲,是以他便装作不知道,左右闲话也不是落到自己身上。

可清窈却不能让他那么舒坦,今日借由廖贞媛闹开,一来明着推了戎祎日日上门烦扰,二来得罪君王的锅还落不到自己头上。

其中还有另外两个好处,既借帝王的势摆平了廖贞媛这个麻烦,对外又能落个贤达懂礼的名声。

都说她这个大周来的公主包藏祸心,是个祸国妖姬鲜廉寡耻,不待封后礼成就勾引君王日日沉迷美色,如今正好叫外人知道知道,可不是她琅朱公主没规矩,她其实才是那个贤达懂礼的。

只是这些弯弯绕绕在现下的台面上廖贞媛看不出来,戎祎更看不出来。

“起来吧~”,君王无可奈何同意:“寡人依你就是。”

“谢王君~”。

说话间,琅朱神色间一片温婉,瞧得戎祎浮躁的情绪平缓许多。

“不过廖氏女出言不讳不可纵容,还是要罚的,就罚回宫自省,封后仪典过后再出来走动吧。”

脸颊滑过一行清泪,廖贞媛跪拜叩首:“谢王君恩典,谢……娘娘恩典。”

既是琅朱害她,也是琅朱救她。

一场大起大伏,不知是迷茫之后的害怕还是紧张,清醒后的喜悦还是痛苦,廖贞媛此时的心是麻木的。

匆匆离去,走在回宫的长廊里,不似来时的心高气傲楼宇奢华,一层一层的高墙仿佛怎么也走不出的迷宫叠嶂,她第一次抬头去看。

原来这王宫的砖墙那么高啊,高到上接天际,下落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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