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意识恢复,逐渐睁开眼,周身的疼痛和怪异感也随着苏醒过来,景行却不敢多在地上待,立刻起身,周围景象也随之入目而来。
竟然很熟悉,他竟然是在连云去雾后山一角。
而一起掉下来的宋还已经不知去向,景行循着被茂盛草木掩映的小路,一路来到殿前,不过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不同于他记忆里的样子,殿中陈设布置散乱,就像是刚经过暴雨的田间稻谷,胡乱的散着。
景行弯腰拾起脚边的一块手帕,这上面的花样还没绣好,不过景行却认识是一个将开未开的玉兰花,是师尊最喜欢的花。
他想这应该是宋寻自己绣的,不过没来得及完成就被扔在这里,宋寻不是一个随处乱扔东西的人,不会是他放的,在景行记忆里他的师尊无论手边有多少事都会有条不紊的安排好。
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自从醒来,景行就清楚的知道他不是身处现世之地,即使以余桐现在的能力足够把整个幻境创造的毫无破绽,即使他能让身处其中的人自然而然的被带入其中,但对景行这种从未在过去走出来的人来说,还是能清楚的知道这都是假的。
不过现在幻境里的情景他从未经历过,虽然他知道余桐能让他进入这个幻境一定不是仅仅为了困住他一时这么简单,估计是另有所谋,估计幻境里还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等着他,但景行一旦见到这些过去的有关宋寻的东西就控制不住。
……
等他走出后山,来到山下宗门才发现原本的平静都不过是暂时的,山下的悯生宗已经乱成一团。
原本严肃庄重的大殿前不少里面的陈设古董都被随意搁在台阶上,就连那个飞扬跋扈的“小宗主”郎宴权一向最看重的佩剑流月都被当做废铁一样抽剑出刃插在地面上……
这是怎么了?
不少弟子和他擦肩而过,却根本没发现景行,他们都忙忙碌碌捡拾着地上的东西,一点点把他们放回原处。
一个小女修似乎才发现一旁的流月,两手用力拽着死死插着的剑柄,不过体术实在不佳半天剑纹丝不动,她发力猛地一拉,剑蹭一下被薅了出来,不过她整个人也踉跄的摔在地上。
“林秋你怎么样?没事吧?”其他人见状围了过来,只见被围在最中心被叫做林秋的女修却哽咽着哭了起来。
“小宗主……这是小宗主的剑,但他回不来了……小宗主他,他其实真的很好很好……我真的很后悔,为什么之前还捉弄过他。他今年才十七啊……就,就走了,都是为了保护我们,保护宗门……他才十七啊!”
林秋口中的小宗主就是郎宴权,临时受命担任宗主,却当上宗主不过一炷香时间,就以身殉阵。
围着的众位弟子都低下头,女修们都低声啜泣起来,不少男弟子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一直以来他们都不太喜欢这个未来的宗主,郎宴权为人简单却稍微骄纵,不过就算偶尔嘴上不中听但为人是绝对很好的,他们中不少都曾经在外出除妖或围猎等中,得到过郎宴权的帮助。
他就是那种不会说什么好话,但是真的心很好的人,即使不少弟子都明里暗里说过郎宴权的嘴巴毒心思简单,但也是承认这个少主的。
景行站在众人身后,看着他们,他是记得郎宴权的,也知道他在悯生宗出事后的殉阵壮举,但终究不是亲眼见过,他不喜欢这个曾经欺负过余槐的少主,但即使是现在听到其他人说关于他的事,心里也不忍。
这个少主比他们意料中的还要有担当,以一己之力挡住山门前的众多异族长老,义无反顾的殉阵,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留下……但其实他也没有需要留最后一句话的人了,郎宗主郎夫人都被害……亲友背叛,而郎宴权保护了的山门弟子们,他们自然知道要保护好自己。
“小宗主……”
“小宗主!”
这些弟子们抽泣着,其中突然有人说,“澍玉长老……澍玉长老也是枉死啊!”
澍玉长老,就是宋寻。
景行听见这话心猛地被抓紧,他恨不得立刻上前逼问,不过他眼前的众人不过是幻境泡影罢了,但其实不需要他问,因为紧接着就有人替宋寻鸣不平。
“澍玉长老他,他一心为了那些百姓!为了他们天天研制解药……可,可他们怎么忍心,怎么忍心能这么做……”
“澍玉长老!呜呜呜……”
众弟子哭的哭喊的喊就是没人把话说明白,景行听得心急如焚却毫无头绪,他当时因心思动荡逃到无人山林闭关数月,等他简单消化后下山时这些事情早就无人再提,问道的东西不过都是难以拼凑的只字片语。
宋寻到底怎么了!?
他根本控住不住自己,眼见这里得不到答案,只好下山一探究竟。
一路下山,景行所见都是残垣断壁,和记忆里山门的样子相去甚远,不少还未来得及安置的身陨弟子们都被盖着白布,随是遮盖却是愈加残忍,一连片的白布带着星星点点透出来的血迹,让人心惊,难以想象刚过去门变的到底有多惨烈。
越是看见这些景行越害怕,虽然现在已经寻到宋寻的转世,他的这一世注定是没有修成正果才会进入轮回,但……景行真的害怕,在他离开连云去雾的那段时间里,宋寻经历过什么他难以想象的不好的事情。
不同于山上的萧条凌乱,山下的百姓们似乎已经在瘟疫的冲击下缓了过来,不仅街道上大部分的商铺都重新开张,就连两侧都有了不少小商贩在积极的叫卖。
过去被痛苦折磨的百姓们此时有了上街采买的精力,这是件好事,说明宋寻的药确实是起了作用,这些人才能正常生活。
景行沿着街道一路穿行而过,在路过街市中的一处旧刑台时却停了下来。
这处是本地官府过去用来处置犯了大罪,被判处杀头,火刑的犯人执行所用,但因为本地一向民风纯厚鲜少发生这类案件,久而久之也就荒废了。
这也是景行第一次看见这个邢台上有犯人。
男人的视线被刑台正中间十字架上绑住的人吸引住,说是人其实已经难以辨认了,因为这个“人”周身血红,异样的消瘦,不是正常人能达到的形体情况——因为这个人的表皮已经全都没有了,按照这个距离景行都能发现,不仅仅是表皮,而是连带着下面一层肉都被削去了,所以才会呈现出这样的外形。
这“人”应该已经早就死透了,只是现在这样还被绑在这里示众实在是残忍,景行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干了什么罪大恶极天地不容的错事才会让他连死后都不得安宁,要用这种痛苦又没有尊严的方式死去。
“看什么呐,小哥”身旁一个小贩凑了过来,景行正要诧异这人怎么会看见自己,对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难以再分神。
循着景行的视线,这个小贩看了一眼,一脸了然,“你不是本地人吧,刚来这儿的?”
景行含糊的应了,视线却一直都被那个人吸引。
见他这么好奇,这个小贩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凑过来,景行依他动作,小贩把脸凑过来压低了声音,“你是没赶上好时候啊,就在这儿前几天可是发生了大事哦。”
小贩指了指台上的人,“看见没有,这可是神仙啊,你早来两日就能赶上了,分仙肉啊!神仙肉,吃了长生不老啊,就算不能天地同寿也能百岁安康,说不定还能荫蔽子孙万代昌盛。”
神仙……仙肉……?
被称作神仙的不是只有,只有……
“对,就是那个悯生宗的澍玉长老!”小贩拍了拍头似乎才想起来,兴奋的朝他炫耀,“这神仙肉就是不一样啊,吃着是又滑又嫩,就是他太瘦了,用刀片到骨头那些肉加起来总共就那么一点,分给每个人不过就一口。”
“我是清煮了,听别人说包饺子也好吃,我邻居家就是一家人把肉剁碎了细细混上韭菜,那滋味吃了真是让人难以忘怀,唇齿留香——”
“啊——!我好心告诉你,你怎么还打人啊!”小贩被猛地踹到在地,踉跄着骂着就跑了。
景行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他其实想杀了这个人,但却根本分不出精力,他心里的不知什么几乎在瞬间崩塌。
居然是宋寻……这是宋寻……他的师尊。
景行扑到邢台上,眼泪几乎是在他不知道的就已经流了一脸,而他竟然毫无察觉,只是感觉视线模糊了,眼前的人他看不清,看不清,看见的都是血红,临近他才看见这人身上已经没什么肉了,只是被贴着骨架一刀刀削下去了。
分仙肉……
宋寻,他们的救命恩人,一直以来耗尽心力为了救他们于水火的人,连云去雾的澍玉长老就这么被杀了,不是死于守卫宗门,不是壮烈的英勇殉阵,而是死在拼力救活的百姓做菜的刀下,甚至那刀刃都不锋利,就这么一点点一点点的把他千刀万剐。
而百姓们欢天喜地的拿着他的肉,阖家团圆包了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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