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种近乎凝固的死寂。
随着小雅仓皇的背影消失在格子间的拐角,那股紧绷到极致的气氛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愈发沉重地压了下来,像暴风雨来临前沉甸甸的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
周围的同事们像是得到了某种无声的指令,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将自己伪装成办公室里最不起眼的装饰物。敲击键盘的声音、点击鼠标的声音,都刻意放得极轻,生怕会惊扰到这片已经被标记了领地的风暴中心。
而温年,就坐在这片风暴的最中心。
他依旧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手心里那瓶温热的牛奶,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麻,掌心一片濡湿。
他不敢抬头。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顾凛川就站在他的身边,没有离开。
那个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将他整个人连同身下那一方小小的工位都笼罩了进去。那是一种密不透风的、充满了绝对掌控意味的包围。
空气中,那股清冽的雪后松木香气,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浓郁,霸道地侵占着他周围的每一寸空气,也侵占着他的每一次呼吸。
温年的大脑里一片空白。
屈辱、愤怒、不甘,还有那丝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病态的窃喜……无数种矛盾的情绪在他的胸腔里横冲直撞,像一群被困在牢笼里的野兽,疯狂地撕咬着他那根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他知道自己应该站起来,应该将手里这瓶带着羞辱意味的牛奶狠狠地砸回那个男人的身上,然后大声地质问他凭什么。
可是,他做不到。
他的身体像是被灌了铅,沉重得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那条来自“长风入怀”的微信——“我的人,不许别人动”,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死死地缚住了他的手脚,也封住了他的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就在温年快要被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压得快要崩溃的时候,他终于还是动了。
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双总是习惯性躲闪的清亮眼眸里,此刻燃着两簇倔强的、不甘的火苗。他迎着顾凛川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从那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的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了出来。
“顾总,”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压抑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凭什么扔掉别人送我的东西?”
这句话问出口的瞬间,温年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迎接对方那冰冷的、带着嘲讽的言语,或者更直接的、毫不留情的打压。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顾凛川什么都没有说。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眸里,翻涌着温年看不懂的、浓稠的暗流。
然后,他动了。
他朝前迈了一步。
仅仅只是一步,那股强大的、不容抗拒的压迫感便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温年的呼吸猛地一窒。
他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微微俯下身,那张英俊得近乎完美的脸庞在他的视野里不断放大。那股混合着淡淡咖啡苦涩香气的、属于另一个男人的温热呼吸,就那么毫无预兆地,喷洒在了他的脸上。
温热,带着一丝潮湿。
像一片轻柔的羽毛,不轻不重地搔刮着他那本就因为紧张而变得敏感到极致的皮肤。
温年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彻底乱了节奏。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往后躲,可他的后背却已经死死地抵在了冰冷的椅背上,腰更是被坚硬的桌沿卡住。
退无可退。
他就这么被男人用一种近乎于禁锢的姿态,困在了椅子、桌子和他滚烫的胸膛之间,那一方狭小的、令人窒息的空间里。
这个距离太近了。
近到温年能清晰地看到顾凛川那双深邃眼眸里,倒映着自己此刻惊慌失措的、渺小的影子。
近到他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愈发清晰的雪后松木香,那味道不再是清冷的,而是带着一种被体温烘烤过的、充满了侵略性的灼热。
温年感觉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
他看到顾凛川缓缓地抬起了手。
那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就那样在他的眼前,一点一点地靠近。
温年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了,他甚至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长而卷的睫毛因为紧张而剧烈地颤抖着。
他以为……他以为顾凛川会……
然而,那预想中的、带着侵略性的触碰并没有落下来。
一片温热的、带着一丝薄茧的粗糙触感,只是轻轻地,轻轻地,落在了他那因为紧张而下意识抿紧的嘴唇上。
然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于安抚的意味,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
一股强烈到难以言喻的电流,以那个被触碰的点为中心,猛地炸开!
然后,顺着他的神经末梢,闪电般地窜遍了他的四肢百骸!
酥麻。
战栗。
滚烫。
所有的感觉,在这一刻,都失去了控制。
温年的身体猛地一软,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啪”的一声就断了。支撑着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也随之被抽空,如果不是还坐在椅子上,他毫不怀疑自己会当场就瘫软下去。
他的大脑里“嗡”的一声,炸开了一片绚烂的空白。
他甚至都忘了自己刚才想要质问什么,也忘了自己身处何地。
他只能像一个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的木偶,任由对方的指腹在他的唇上,流连不去。
也就在这一片死寂的、充满了诡异暧昧的沉默中。
一个低沉的、沙哑得几乎能让耳朵怀孕的声音,就那么贴着他的唇边,缓缓地响了起来。
那声音很轻,轻得仿佛是情人间的呢喃。
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绝对的霸道。
他说:“你前天晚上还在因为胃疼吃药。”
“……”
温年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男人那带着薄茧的指腹,还在他的唇上,一下又一下,不轻不重地摩挲着。
那动作充满了暗示性,像是在品尝一件美味的甜点前,小心翼翼的试探。
“咖啡伤胃。”
顾凛川的声音又低了几分,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到无可辩驳的理由,却像一把最锋利的锥子,狠狠地,精准地,扎在了温年心中那个刚刚才鼓起来的、充满了愤怒与不甘的气球上。
“噗——”
一声轻响。
他所有的怒气,所有积压的委屈,都在这一刻,被这句轻飘飘的、却又充满了关切意味的话,给彻底地戳破了。
泄得一干二净。
只剩下一片兵荒马乱的、不知所措的柔软。
他……他竟然还记得?
记得自己前天晚上胃不舒服,半夜起来找胃药吃的事?
那个时候,他以为所有人都睡了,所以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可他竟然……知道?
这个认知,比刚才那个充满了侵略性的触碰,还要让温年感到心慌意乱。
一股更加滚烫的热流,不受控制地涌上了他的脸颊,烫得他连耳根都红透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大人当场抓住了偷吃糖果的小孩,所有的伪装和借口,在对方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的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地崩塌了。
顾凛川看着温年那张红得几乎要滴血的脸,看着他那双因为震惊和羞窘而微微睁大的、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那因为自己的触碰而微微颤抖着的、柔软的嘴唇……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颜色又暗了几分。
像一片被投入了石子的深潭,表面上波澜不惊,可在那深处,却已经掀起了足以将人吞噬的汹涌暗流。
他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最终,他还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自制力,缓缓地,将那只流连在温年唇上的手,收了回去。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份柔软的、温热的触感。
他直起身,那股笼罩在温年头顶的压迫感也随之撤离了些许。
温年这才感觉自己像是重新活了过来,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那终于不再那么稀薄的空气,心脏依旧跳得又快又乱。
他不敢再去看顾凛川的眼睛,只能狼狈地低下头,将视线死死地钉在自己手里那瓶还带着余温的牛奶上。
在顾凛川那强大而又不容拒绝的气场之下,他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他像一个被迫缴械投降的士兵,默默地,屈辱地,拧开了那个小小的瓶盖。
然后,仰起头,将瓶口凑到了自己的唇边。
温热的、带着一丝甜腻奶香的液体,顺着他的喉管,缓缓地滑入了他的胃里。
那温度刚刚好,熨帖着他那因为紧张而有些痉挛的胃壁,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可是,温年却觉得,自己喝下去的,不仅仅是牛奶。
还有这个男人,那不容拒绝的、霸道到近乎蛮横的意志。
他看着他,看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看着那几滴不小心从他唇角溢出、顺着他白皙的脖颈滑落的奶渍……
顾凛川的眼神,一点一点地,变得幽深起来。
像是深夜里,不见底的海。
温年喝完了那瓶牛奶,将空瓶子放在了桌上。
他依旧低着头,不敢看他。
他以为,这场充满了羞耻和暧昧的对峙,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然而,顾凛川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然后,用一种极其平淡的、仿佛只是在随口一提的语气,说出了那句让温年再一次如遭雷击的话。
“游戏里那些人,”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炸弹,在温年的耳边轰然炸响,“你打算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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