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逢

“阿特,我知道你比较文艺,讨厌这种网络流行曲,但你要记住,你这是选秀,它不需要多大的内涵,只需要你足够吸睛、足够有话题度、足够有流量,你就能出圈。等你出道了,挣钱了,你想唱什么就唱什么,我绝不拦着你!”

江福海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乔照有点恍惚,好像听进耳朵了,又在脑皮层迅速划过。他看了眼时间,今天是六月八号,一个让他想起来都会心脏隐痛的日子。

“海哥。”他淡淡的嗓音打断江福海。“我知道了。”

江福海滞了一下,很快便柔声说道:“你知道就好。”

乔照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按了按不太舒服的心脏,去寻卫生间。

场馆里很多洗手间,乔照特地绕远路找了个最僻静的,反正距离他上台还有很久。

他今天演唱的曲目叫《从来都是你》,是一首网络热歌;说直白点,就是一首网络烂歌,曲调疑似抄袭,歌词不知所云,歌手演唱的时候嗓子里像夹了拖鞋。乔照早就被生活逼迫的丢弃了傲气,生不起文青病,唱什么歌对他来说无所谓,只要顺利通过海选。只是今天这样的日子,乔照实在提不起兴致唱歌。

他撑在盥洗台上,灯光柔和明亮,映照着镜中那明明很年轻,眼中却满是麻木的脸。乔照想洗把脸冷静一下,手指触碰到水,突然想起脸上施了淡妆;于是想从兜里掏烟,但场馆是明令禁烟的。

乔照叹了口气,苦笑一声,抽过墙上的卫生纸擦手。眼角余光突然瞥到镜上一抹黑影,就见一个人从门口缓缓走进。

那人身量很高,刘海抓上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鬓边垂下了几缕,又显得慵懒随意。他眉眼深邃,轮廓凌厉,此时正皱眉,全神贯注地看着手机,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他一身黑色的剪裁得体的西装,衬出宽肩窄腰的优越身材,走路带风,几步就迈到乔照身旁,抽出一张纸巾,沾了点水,擦拭着袖口。

一个人杵在身边太显眼了,他从镜中微微抬眸,朝乔照这边瞥来。乔照迅速地转身,急匆匆冲出厕所,什么选秀、难受全都抛到脑后,心里只有满满的震惊: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男人的视线紧盯着他的后背看了几眼,带了一丝探究。但很快,他的视线再度落在未息屏的手机上——里面是一位叫做“阿特”的参赛选秀的信息,右上角的照片里,阿特盯着镜头,抿着唇,含蓄又清纯地微笑。

***

乔照走出洗手间,就看到两个女人正站在卫生间外,一长一少,具都浓妆艳抹,打扮精致。年长的面容严肃,年少的满脸焦急懊悔。看见他出来,两人迎上来,年长的问:“你好,请问看见蒙经理在里面吗?”

“蒙经理......”乔照嗫嚅着,有些微失神。

“对,就是穿着黑西装那个,很高、很帅的那个!”女人的形容十分匮乏,但乔照只要听到“蒙”这个字,就知道他说的是谁。

“在里面。”

“好,谢谢啊!”

乔照点了下头,转身往等候厅走。

他身后,两个女人的对话传来:

“一会儿等蒙经理出来,你就跟他好好道歉,听到没?”

“我怎么跟他说啊,他看起来好冷淡好凶......”

“现在知道害怕了?那你把酒泼他身上的时候呢?你是不是帕金森提前啊?”

乔照脑袋里疯狂思索着蒙曦跟这场选秀的关系,参赛前江福海跟他做的科普,蒙这个姓不大多见,管理层以及各部门里根本没有姓这个的,蒙曦应该是来自外部。他的身份是什么呢?投资商?

乔照满腹疑虑走等候厅,面前覆上一道黑影,一个声音冷冷传来,“让一下。”

乔照抬头看,来人一头银发,狭长的凤眼微微眯着,带着蓝色美瞳,眼底淡淡映着他的倒影;蔷薇色的唇抿紧,透露出一丝不悦。这人男生女相,五官明明精致昳丽,但细看又透着恹恹之气,感觉身体不是很好。

几秒后,乔照刚准备张嘴,就感觉袖子被人扯了一下,他低头,一个容貌清秀的参赛选手对着他微微摇头,意思是让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于是乔照唇角微勾,对着面前人意味不明地一笑。那人一愣,深深看他一眼,抬步走了。

乔照顺势在刚才提醒他的人身边落座,歪头,明知故问,“你刚才为什么提醒我?”

那人腰牌上写着名字,叫张墨。他谨慎看了眼四周,附耳跟乔照小声蛐蛐,“你来的时候都没有打听选手吗?刚才那人就是何怜青,当之无愧的太子,上这个节目就是攒人气的,你得罪他,小心一轮游!”

“他就是何怜青啊?”乔照故作惊讶,随后一脸惊慌。“完了,一来就把他得罪了!”

张墨安慰道:“你别慌,你刚才就是不小心挡了道,也没啥,他心眼应该没这么小。”

乔照叹气,“但愿吧。”

等候厅里有个大屏,会播放选手演出的画面。何怜青刚才是去候场的,现在上一位选手表演完毕,轮到他了。

何怜青个子高,身材修长,这次特地选的是古典舞,主打一个柔韧优雅又有力道,他跳完后,现场一片欢呼。

但何怜青并没有立即下台,而是慢慢蹲下,垂头喘息。主持人过去,担忧地看着他,“你还好吗?”

何怜青摇摇头,面上浮粉,带着细汗。他对着镜头虚弱一笑,我见犹怜的,轻声细语说:“没关系,就是有点累,休息一会就好。”

主持人立即声情并茂地说:“来之前,我就听说此次来参加的选手里有一位身体不好,上个月他还在医院治疗,但为了参加节目,他提前来到海惠,一个月紧急特训,才在今天呈现出这么优秀的作品。让我们为他鼓掌,好不好?”

主持人话音一落,场内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不知是谁带头说了一句“加油”,立时,场内外,一片此起彼伏的加油声,连等候厅都有人喊加油。

大家都在鼓掌,张墨也随波逐流地拍了两下,一扭头发现乔照没有任何动作,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见乔照望过去,立马对乔照挤眉弄眼,“哥们,一看你就是性情中人!”

乔照笑了笑,也跟着鼓起掌。

海选采取投票制,场内观众500名,一人一票;共四位评委兼指导老师,分别主攻唱、跳、RAP,还有一位是演员。指导老师一人两票。

何怜青共获得458票,目前全场排名第一。

半个小时后,工作人员通知乔照去候场。

他上一位是唱跳俱佳的全能型选手,还是个混血,舞台很燃很炸,结束之后,全场轰动,票数很高。

乔照简直想叹气,运气真不好,竟然排在他后面。那哥们下台的时候,看见了乔照,用蹩脚的中文说:“阿特,你好,我的中文名字叫莱奥,你长得很漂亮,加油!”

乔照对他扬了扬拳头,真心实意地说:“你刚才表现的很棒,简直酷毙了!”

莱奥脸上未消下去的红晕更浓重了,好像是害羞了。

灯光一暗,乔照上台了。

他顺着指引走到钢琴旁,随意地按了几下琴键。

节目组搞来的钢琴,音质还是很顶的。乔照落座,漆黑的环境,让他恍惚想起了自己的高中时代。人生鼎沸的大礼堂,鼓噪的心跳,还有台下坐着的那个人......

乔照往台下望去,一片混沌。算了,究竟想看清什么呢?

一束光从头顶打下来,这是开始的暗号。乔照按动琴键,清澈的琴音在偌大的厅内流淌,乔照缓缓张口,伤感的情歌揉进凄凉的伴奏里,慢慢传进每个人的耳膜。

一曲毕,灯光大亮。

主持人走到乔照身边,惊叹道:“我记得《从来都是你》好像是一首小甜歌吧?今天也是头一次听到这么悲伤的版本,阿特,冒昧地问一句,最近有失恋吗?”

主持人喜欢抖机灵,乔照眨眨眼睛,狡黠道:“没有恋,哪里来的失恋呢?”

他微微笑着面对观众,视线落在观众席第一排时,蓦地僵住了。

蒙曦双腿交叠,姿态慵懒地靠在座椅上,由于隔得太远,看不清神色。

但乔照记的很清楚,刚才,这个位置坐的不是他。主持人在边上叽叽喳喳说了好多话,乔照都没听进去,直到投票环节,他回了神,座位却已经空了,他开始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座位上的灯没亮,说明这个座位的人弃票了。

乔照的票数还可以,391分,排名29,有望能通过海选。

他下了台就接到了江福海的电话,江福海一个劲夸他,说以为他顽固,没想到他这么聪明,知道来点不一样的,愣生生把小甜歌唱得那么哀怨,跟死了对象似的。

乔照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回到等候厅的路上有一段长长的过道,下下一位选手经过,跟他打了声招呼就匆匆离开。乔照缓慢地走在过道上,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抬头,蒙曦站在另一端,环着胸,倚在墙边,目光冷沉,牢牢锁住他。

两人的目光,穿过七年的时光洪流,再度碰撞。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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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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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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