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话题转换得太快，帝瑶有些没反应过来。
合着这赵麻子碰巧在今天登门道谢并不是巧合啊？
帝瑶蹙起了眉。
虽然赵麻子的话有些不讨喜，但他神情恳切，再配上他狼狈邋遢的样子，一时之间帝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赵麻子瘦骨嶙峋，一副薄命相。他知道自己这样说可能不太好，但是他真的都快要被饿疯了。
“姑娘是不知道，其他人一年到头好赖都能从供养阁那里领些吃食，好一些的还能去庄周驿托梦，虽然不能直接开口要吃的，但是阳间有人惦记着，来年总归是饿不着的。”赵麻子的语速很慢，声音沙哑又有些抖。
“可我就不一样了。我没有亲人，这么多年来就只能一直饿着肚子，逢年过节都……唉。”
看帝瑶神情有些许动容，赵麻子看到了希望有些激动地抓住帝瑶的手：“姑娘，你能不能借我些粮食，我实在是太饿了。或者我拿这把匕首给姑娘换。这把匕首是我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了，旁的东西，我是真的拿不出来了……”
赵麻子的皮肤非常粗糙，掌心满是又厚又硬的茧子，手上一点肉都没有，仅有一层皮裹着，关节处粗大地不正常，旁的地方又细，看着骇人。
而且他手上的力道不小，厚厚的茧子刮在帝瑶白嫩的皮肤上，划出了不少红痕。
帝瑶越努力挣脱，赵麻子就攥得越紧：“姑娘，算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这时，卫浔舟出手了，他毫不费力地将赵麻子的手掰开，像上午掰鬼差的手一样，动作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也不手下留情。
“别碰她。”卫浔舟出声警告赵麻子，语气严肃。
相比赵麻子的手，卫浔舟握在帝瑶手腕上的手触感舒服多了，而且他的手指修长粗细均匀，也极养眼。
赵麻子怯怯地看着卫浔舟，有些害怕。
“姑娘……”赵麻子无措地看向帝瑶。
帝瑶叹了口气接着摇了摇头：“大哥，我真的……”
只见赵麻子咚地一声跪下了，周围满是胡茬的嘴不停地颤抖，像是要哭了一般：“姑娘……”
“诶呦！这可使不得！”帝瑶上前去扶，见扶不动，便下意识用胳膊肘顶了顶卫浔舟的手臂让他帮忙处理一下。
卫浔舟上前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赵麻子，脸上的不悦没有丝毫掩饰。
而赵麻子现在也不在乎什么脸面了，无赖似的赖着不肯走。
他生前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奈何一辈子功不成名不就，毕生穷困潦倒不说，就连世界上唯一关心他的老娘也病死了。万念俱灰之下，他准备了条绳子一下吊死在了自家屋里。
可是没想到，他阳寿未尽依旧解脱不了，更没想到的是，就算到了冥界，他依旧一无所有……
这世道不公啊！
看着赵麻子说到动情之时涕泗纵横，垂着头，单薄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帝瑶有些心软了。她扯了扯卫浔舟的袖子，附在他耳边，说道：“夫君，要不我们借给他些粮食吧。”
卫浔舟看向帝瑶，知道她已经决定了，而自己的想法一点也不重要，于是顺着她的意思应了下来：“好。”
帝瑶用一袋粮食把赵麻子给打发走了，想起赵麻子走后眉开眼笑的嘴脸，她心里更难受了。
“他说的那些可别都是他编来糊弄咱的。”帝瑶拿着布仔细擦拭了一下赵麻子留在这里的匕首，无奈地叹了口气。
卫浔舟提着一壶热水进屋，给帝瑶添了一杯。
帝瑶刚要找卫浔舟说说话，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
赵麻子回去的时候太张扬，周围的邻居本就格外关注帝瑶家的一举一动。看着赵麻子抱着慢慢一袋粮食哼着小曲儿回了他那个破烂的棺材房，还真让其他人看到了希望。
饶是帝瑶再喜欢交朋友，也招架不住家里一下子来这么多兄弟姐妹叔叔婶婶。
帝瑶每说几个字，都有一两个邻居跑进院子，跟下饺子似的一个接一个，没多久都站满了半个院子。
听这院子里邻居们东一嘴西一嘴，帝瑶无奈扶额，事态好像有些失控。
人终于到齐得差不多了，一个大娘先挑起了话头，问帝瑶方才是不是借给赵麻子了一袋粮食。见帝瑶沉默，众人便一起说出了想让帝瑶借给他们粮食的想法。
帝瑶站在台阶上默默点了点院子里的人头，一个两个……足足有二三十人！
她那屁大一点的小田的产量，怎么也喂不饱不了这么些张嘴啊。
而且，种子是她和卫浔舟一粒一粒到金鸡山上捡的，小麦也是他们自己种的，这些人凭什么张口就问她要，还那么理直气壮，就凭他们人多吗？
看着有的人怀里早就抱着大缸小盆了，帝瑶心里有些后悔。
卫浔舟忍受不了院子里的嘈杂噪声，拿起一旁扫没用来扫房顶蛛网的长棍子向人群走去。
见卫浔舟面色不善，众人纷纷吓退了几步，但片刻就反映过来自己人多，这两个是小年轻不敢对他们怎么样的。
枉死城里住的这些人，生前大多命都不好，对世上任何事情都带着与生俱来的偏见和敌意。
死后到了冥界他们也整日都没有什么盼头，干等着有一日鬼差能过来带他们去个好胎。而且他们这些本就不怎么讲理的人聚齐了一起，更是无理也要多抢占三分，底气比帝瑶这个主人家的还要足。
见者无份就是欠。在他们看来，只要他们想，世上任何人都能欠他们东西。
帝瑶下阶拦下了卫浔舟的棍子，然后出声让其他人都安静了下来。
“诸位，我知道你们的来意。可是我没有那么多粮食，完全不够各位分。”见一旁的大叔想反驳，帝瑶抢在他前面继续说道，“其次，这粮食是我们家的，完全没有理由要给各位啊，你们说是不是？”
“你这小女娃……”一个土匪出身的大叔脾气暴躁，指着帝瑶就要数落，却被身边的一个大娘给制止了。
明面上他们最好还是不要直接撕破脸。
大娘上前几步想拉帝瑶的手跟她套近乎，却被卫浔舟给拦下了。
卫浔舟那冷若利刃的眼刀轻蔑地扫过她的脸，她竟然有些畏惧。
“姑娘，那你看看你要怎么才肯借我们些两粮食？姑娘是不知道，我们这些人大部分在这鬼地方都待了好些年了，肚子都没填饱过，那感觉真是难挨得很呐。有时候我真恨不得再死一次呢！”
女人的话倒是提醒了帝瑶，她想起谷雨那天自己还饿晕了。
“既然如此……”手腕上传来一股轻轻地力道，是卫浔舟在提醒她，劝她不要答应。
帝瑶拍了拍卫浔舟的手背，朝他笑了笑，让他别担心，然后转头朝院中其他人说。
“既然如此，那一斗小麦一两银，童叟无欺。如果各位不愿出钱，那真的抱歉了，家中存粮实在是不多。”帝瑶伸出一根手指，在众人面前比划了一下，出价干脆，不容商量。
既然只有她能种出来粮食，她怎么能不好好利用起来呢，而且她做的可是正经买卖，完全不怕被查。
冥界鬼魂的钱财是阳世亲人烧的纸钱，大多存放在供养阁，若是有需要，可以直接过去取。
在阳世，纸钱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而且逢年过节祭奠亲人都是成堆地往地下烧，所以相比于更为稀缺的粮食，钱财对冥界的诸鬼魂来说，确实不是什么特别看中的。
这样说起来一两买一斗，这价格也太实惠了！
众人纷纷交换了个眼神，眼底的窃喜挡都挡不住。没想到，新来的这一家人脑子还不太灵光。
本想着会有人就此离开，可是在场的人都没有动作，纷纷低头摸起了自己的钱袋。
这样也好，她能挣更多的钱了。帝瑶粗略算了算账，心情瞬间就好了起来。
帝瑶让众人排队在院子外等着，和卫浔舟一起去偏房清点粮食。
见卫浔舟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帝瑶识相地合上账本，先哄卫浔舟。
“对不起夫君，我没有和你商量就自作主张，你要是累了就回房间休息吧，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她虽是这么说，可是她一点都不希望卫浔舟回去，她害怕自己有些搞不定门外那群人。
但是，哄人的态度还是要有的，就是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补偿他的。
“要不，今晚我给夫君多做些好吃的？”帝瑶试探着询问。她知道卫浔舟不是个口腹之欲很强的人，他好像没有弱点也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这让帝瑶感觉自己有劲儿没地方使，浑身都不自在。
“或者我把卖粮食的钱分一半给夫君？三七？二八分？”
她都这样说了，卫浔舟能感受到自己的诚意吗？
正当帝瑶内心正纠结着要不要给卫浔舟再多分些钱时，卫浔舟说话了：“你不用同我道歉，这些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帝瑶一下子就开朗了：“是吗？那……”
身前人突如其来的接近让卫浔舟一愣神。帝瑶粉白的脸颊之上那双透亮漂亮的眼睛眨呀眨，像是会说话。
“夫君到底有没有生我的气嘛？”
她为何一直纠结于此？卫浔舟不明白，目光不自然地扫向了别处，身子微微向后靠了靠。
“这些粮食再怎么说都是我们夫妻两人共同的财产，而且夫君也出了不少力，我是不会让你吃亏的。”帝瑶爽快地说。
“那就这么愉快的说定了，钱咱们五五分。”
“不要。”
“诶呀夫君你就收下吧，不然我就……”
“就怎么？”
就不好意思让你帮忙干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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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财道（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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