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确认姐姐已经脱离危险后，年轻的刺客突然跪倒，朝着扶瑶磕了一个响头：“多谢君上救命之恩！”
“你若真心要谢，便谢孤的君后吧。”扶瑶看向齐袅，“当初提议护送你们回烛煌国的是君后，救回你姐姐性命的亦是君后。”
年轻的刺客一怔，抬起头来，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与茫然，但还是立刻朝齐袅也磕了个头：“君后大恩大德，我与姐姐绝不忘记！”
齐袅只觉哭笑不得，真正仁慈的明明是妖君才对，要是没有妖君的命令，她可没资格救人。
不过既然妖君非要把功劳给她，她再拒绝就不礼貌了，默然点头，领了这份情。
扶瑶继续问：“你们毒杀岚使节，究竟意欲何为？”
“……我们只是想借羽族之手复仇。”年轻的刺客愧疚地低着头，不敢看她，“目标并非岚使节，只要是羽族的重要官员中蛊毒，计划就成功一半。”
她沙哑的声音带着异域独有的口音，用词用句也有些僵硬，好在并不难理解。
齐袅停止摩挲小瓷瓶，讶异不已。
就这么轻易招了？
又或者，刺客们在昨日的审问中，其实已经觉察到妖君起疑、计划彻底失败，才决定坦白从宽？
“讲详细。”扶瑶似是早有所料，面不改色。
“我们从小被师尊捡养，随师尊姓卓兰，我叫娥夭，姐姐叫青歌。”卓兰娥夭道，“我们以身饲蛊，记事起专注修行，将蛊毒压制于体内。但蛊术为烛煌国所不容，师尊被逐出家族以后，我们无依无靠，只得跟着师尊一路流浪到了妖界。”
“来妖界没多久，我们不幸撞见出猎的猿族少主，他看上了我们师尊，要与他成婚！”她冷笑一声，“烛煌国所信奉的火神教义禁止同性相恋，师尊又是火神的忠实信徒，当场一口拒绝。”
扶瑶不冷不热地“哦？”了声。
“那时，我们还与师尊立场一致。”卓兰娥夭继续道，“猿族少主几次挽留遭到冷脸，发了怒，将我们师徒强行掠回猿族，关起我与姐姐，只把师尊带在身边侍奉！”
齐袅猜了一下，故事后续应该是猿族少主强要了姐妹俩的师尊，姐妹俩搞不定猿族少主，于是将算盘打到了强大的羽族身上，借刀杀人。
她念头刚落，就听卓兰娥夭道：“我和姐姐日夜想方设法越狱，准备解救师尊，怎想到师尊为讨好猿族少主，长久留在他身边，竟然与我们断绝师徒关系，抛弃我们于囚牢，不顾我们死活！”
“正好赶上猿族向羽族上贡的日子，师尊甚至亲自出主意，既然君上您宠爱人族，不如就将我们作为贡品献上！”卓兰娥夭说这些话时咬牙切齿，破碎的指甲几乎嵌入肉中，流出血来，“于是前往羽族的途中，我与姐姐便向火神发誓，哪怕献出性命，也定要让师尊和猿族少主付出代价！”
齐袅：……咦？
故事的真正发展倒是令她意外，一时间她竟难评价，这对被师尊坑惨的姐妹和成为复仇计划牺牲品的岚梧谁更倒霉。
“愚蠢！”扶瑶冷笑，“复仇明明有别的法子，却非要走偏路！尔等此举，与滥杀无辜又有何区别！”
卓兰娥夭低下头，沉默不语，也许是无言以对。
齐袅却隐约能猜到她们这么做的逻辑：传闻都说羽族君主暴戾又无情，想必只要激怒她，无论真相如何，她都会将那个势力血洗。
谁知传闻竟是假的。
扶瑶右手一翻，绯色灵力在她掌心凝聚，化为火焰缠绕的长鞭，直指卓兰娥夭：“若非孤的臣子大度，今日孤定要让你们以死谢罪！”
瞧着像是要立刻处刑的样子。
齐袅正这么想，就听扶瑶吩咐：“你们速速带君后回避。”
“君上，臣想问个问题再走！”齐袅忙道。
“你问。”扶瑶颔首。
“娥夭，你姐姐体内的母蛊，是不是被下过咒印或者封印？”齐袅问。
卓兰娥夭惊愕：“君后连这也看得出来么？！母蛊上有师尊下的‘封蛊印’，有此印在，姐姐想使用走尸蛊，定要以性命为祭，经过一整日的特殊仪式后，才可破开封印，并诞下一枚子蛊。”
“噢，难怪岚使节次日才中蛊毒。”齐袅恍然大悟，“那么你呢？”
“我体内的蛊没什么作用，只能在非常短的时间里为中蛊者抵御攻击罢了。”卓兰娥夭苦笑，“封蛊印也是一种蛊，十分珍贵，师尊不舍得给我用。”
齐袅心想有意思，这姐妹俩修炼的蛊术一攻一守啊。
“你们既然已经断绝师徒关系，往后你也不必再敬称他。”扶瑶忽道，“他不配。”
卓兰娥夭一怔，很快明白了什么，急切道：“那无情无义之徒叫做‘卓兰仲时’，如果君上——”
“你们自己的仇人，自己去手刃。”扶瑶毫不客气地截住话，“君后若是问完了，便回去吧。”
好奇心被满足，齐袅走得很干脆，顺便还带走了仍在昏迷当中的卓兰青歌。
——凌素柯的水灵力甚是好用，当个担架又稳又软，看得她都有点想躺上去了。
待走出地下牢狱，齐袅故意问：“君上是不是饶过这对姐妹了？”
“自己的仇人自己去手刃”，这话基本已经是明示了，姐妹俩得留下性命，日后才能亲自去复仇。
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没必要再问，但她现下扮演的角色是不谙世事的单纯公主，有机会还是要尽量巩固一下人设。
凌素柯眨了眨淡金色的妖眸，笑而不语。
岚梧笑道：“是呀！实不相瞒，臣听过这两位人族姑娘的遭遇，更想将她们接入府中收养了……唉，希望君上今日脾气好些，不要罚得太难看！”
齐袅觉得这只小知更鸟有点意思，明明因着善心受了那么重的伤，甚至差点送了命，伤愈后却仍愿意向伤害过她的人伸出援手，且真心为这些人祝福。
不过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岚梧敢说“原谅”，甚至还想“收养”刺客，恐怕是仗着那身可怕的力量才无所畏惧。
更何况，卓兰青歌如今没了走尸蛊，威胁性就越发降低了，鸟雀可不会害怕蝼蚁。
既然两位羽族官员都放心刺客继续留在城中，齐袅便没有再为此事操心，和她们一齐回到百草殿。
岚梧仍去病房休养，齐袅则和凌素柯安置新伤员。
“臣想请教君后，照顾此类遭受蛊毒侵蚀的特殊病患，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凌素柯问。
“每日定时检查创口，服药后需要帮忙化开药力，并确保药物运输位置精准。”齐袅下意识答完，才想起有些词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想了想，索性道，“这几日我会常来的，凌医师只管放心。”
“那就劳烦您上心了。”凌素柯松了口气，“臣只听说过‘蛊人’，却并不知该如何照顾蛊人。”
“这种以身饲蛊的修炼者，哪怕在人界也相当罕见。”齐袅道，“我也是碰巧拜了个见多识广的老师父，才得以略知一二。”
她又为卓兰青歌检查一番，确认其情况稳定，才告别凌素柯，回到自己的专属诊室。
问柳仍在乖乖研究药炉阵法，听到脚步声，抬头见是自家主子回来，忙迎上去。
“殿下怎么去了这么久？”问柳担忧又关切地问，紧接着兴奋道，“奴婢已经熟记使用药炉的‘理论知识’，就差实践了！”
“不错，一会儿我就开简单些的养容汤药方子，给你练手。”齐袅给她竖起两个大拇指，走到软榻上坐下，随手捏起一块蜜饯，边吃，边看向窗边空荡荡的树枝摆件。
“福福来过吗？”她随口问。
“啊，来过了。”问柳给她沏了杯生津止渴的竹叶茶，依照妖君早已叮嘱过自己的话，撒谎道，“奴婢将您的话转告了它，它逗留了好一会儿，怎么也等不着您，只得跟另一只小鸟一起飞走了。”
齐袅嗯了声，心里莫名有点失落。
回来的路上她还在想，到诊室之后先逗一会儿灵鸟，等吸够毛茸茸了再开工。
即便她不止一次劝灵鸟不必一直陪自己，但灵鸟当真去做自己的事情时，她却开始想念它了。
齐袅：今天没有见到小鸟，难过
扶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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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路走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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