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谈煊在书房端详着手中的短刀。
此刀正是从今日刺杀他的人身上拿下来的。
这刀做工普通,上面也没印有什么花纹,单从这面看,完全推测不出对方是何人。
就在这时,闻逆川端着盘子不情不愿地进来了。
一见来人,谈煊看刀看得入神,等人飘到自己面前,才意识到闻逆川已经进来了,他立马放下了手中的刀,抬眼间神情颇有些不悦:“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闻逆川也没打算辩解,随意应道:“敲过了。”
谈煊眉心一蹙,本来今日遇见刺客心情就特别不美,没想到这侧妃还明里暗里地呛自己,于是,他沉声道:“敲过了?那我允你进来了么?”
闻逆川怔了怔,一时被噎住了,平时谈煊顶多就是不搭理他,倒是没功夫找他的茬,今天他是发什么神经。
他自然也不服输,瞥了瞥眼,示意道:“他放我进来的,你问他。”
谈煊转眼看过去,只见一脸无辜的赵勇像石雕一样立在一旁。
“算了,”谈煊也不想与他置气,“你放下就走吧。”
还有这种好事,闻逆川心里的白眼都翻上天了,说得好似谁想跟他呆在一起似的。
他二话不说,啪一下,把盘子放下,不请安、也不低头,动作麻利地起身,就往门外走去。
这书房谁爱呆谁呆,反正他闻逆川不受莫名奇妙的气。
谈煊侧头一看托盘上碗里的安神汤还在摇晃个不停,不知怎么的,又觉着方才对侧妃有点凶了。
“赵勇,”谈煊稍稍平复心情,“你去送送侧妃。”
“我?”赵勇笔直的身子转了一个角度,但眼神露出诧异。
谈煊点头。
然后,刚踏出门的闻逆川就感觉身后来了一阵妖风,一转头,发现一个大高个杵在了后头。
闻逆川拧了拧眉,问道:“赵将军,这是何意?”
“将军命我送你回别院。”赵勇如实说道。
闻逆川吸了一口气,正欲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罢了,那将军和他的副将一样,都不太正常,与他话不投机,多说无益。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王府内的长廊上。
赵勇这人动静极大,连走路声音都一阵一阵的,就在闻逆川暗忖,他还果真是个只会惟谈煊命是从的粗人之时,突然,赵勇同他讲话了。
“侧妃,今日将军心情不美,让侧妃委屈了。”赵勇说道。
就凭赵勇这人,闻逆川觉着他说不出这样的话,于是,他轻笑了一声,反问道:“是你将军让你同我说的?”
“不是。”赵勇一口否认
将军让他送送侧妃,他眼看侧妃走路都带着脾气,下意思地就想替他家将军解释。
况且,侧妃也不算是外人,知道也无妨。
“他如何心情不美了?”闻逆川倒漫不经心地问着,心里暗忖,管他心情美不美,汤我是送到了,谈煊爱喝不喝,不喝喂狗。
“今日从刑部回府的路上,遭遇刺客,所幸将军身手不凡,我们才得以安全归来。”赵勇解释道。
“刺客?”闻逆川脚步一顿,浑身一抖。
这皇城内,竟然有人要杀谈煊?!
赵勇见他不动了,以为他被吓到了,忙宽慰道:“侧妃不必太过担心,此时已过,将军也没受伤。”
“这样啊……”
明明是宽慰,赵勇怎么听着侧妃一阵失落呢。
回到别院,闻逆川迫不及待地掏出那张纸,把刺客之事补充到了“京城案”的后面。
“怎么突然就来了刺客呢……”放下笔的时候,闻逆川蹙眉思忖。
按道理,上辈子这案子与谈煊也没什么关系呀,这辈子唯一不同的,就是谈煊参与其中了。
莫非,查这案子,会要了谈煊的命?
这么一想,闻逆川猛然想起他第一次上玉山的时候,遇见的那位白发男子所说的话——
如果是关键的事件,无论如何改变都无法绕开,一定会发生的。
他对着纸发呆,嘴里念念有词:“也就是说,沙场上不死,接下来这突然介入的查案子,就是来夺他命的?”
如此甚好!
闻逆川心中窃喜,这望不到尽头的日子,终于要有转机了,若谈煊真能“按时去世”,他再次假死逃跑的计划,便可以提上日程。
可在此之前,有一件难捱的事情等他面对。
第二天一早,谈煊就给闻府去了消息,连同一起去的,还有几大箱礼物。
等赵勇兴冲冲地来别院报喜的时候,只见闻逆川坐在庭院里,一脸生无可恋——
该来的还是来了。
“闻侧妃!”赵勇一脸欣喜。
闻逆川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光是听他声音那股雀跃的劲儿,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将军已向闻府送去了礼物,三日后,就带侧妃回门。”赵勇替他开心。
侧妃入府也快一年了,虽然也就近几个月才与将军见上面,但这深宅中未免寂寞无趣,如今能回趟家,还是将军亲自领着回家,心情上、面子上,定是极高兴的。
于是,那个他以为“高兴坏了”的闻逆川懒懒地叹了一口气,垂死挣扎道:“王爷何苦这么捉急?”
急得让我猝不及防……
赵勇自然还没领会到弦外之音,继续兴奋道:“许是昨夜将军觉着让侧妃委屈了,所以就把此事提上日程。”
昨夜?委屈?
闻逆川想了想,原来是不让他在书房呆着的那件事。
他根本不在意好吗!
“赵副将,你速速告诉你家将军,我并不觉得委屈,一点儿也不,”闻逆川努力争取道,“快去告诉他!”
赵勇怔了怔,对他拱了拱手就离开了。
书房内,赵勇匆匆回来。
“将军,侧妃说他一点儿也不委屈了。”赵勇禀报道。
谈煊一副了然的神色,缓缓放下手中的书,问道:“一说回门,他就不委屈了?”
“对。”
“就说他想家了……”
三日后。
闻逆川迷迷糊糊地被人带上马车的时候,还想不明白,这赵勇是如何传话的。
没等他走神太久,马车的门帘一撩开,谈煊钻进来了,坐到了他的身旁。
闻逆川身子随即僵了僵。
马车往前挪动了,车身摇摇晃晃的,王府的马车虽比寻常的宽敞,但毕竟也是两个大男人,一动不免就会碰到对方。
闻逆川还是头一回和谈煊离得这般近,就连当初在苗疆被抬回来的时候,两人也是分开的马车,也不知谈煊今日吃错了什么药,非要跟他挤一辆马车。
马车行驶得不快,就连比平常谈煊去刑部的速度还要慢。
两人就这么无声地坐在车厢内,闻逆川感觉一呼一吸,都能嗅到尴尬。
就在这时,马车队伍进入了京城较为繁华的街道。
由于这队伍实在很长,前面有领队的好马,后面还有佣人抬着几大箱子的礼物,一路上吸引了整条街的目光。
经过的行人,无一不停住脚步,朝最中央的那车厢看去,羡慕地猜测着,里头到底坐的是哪位权贵。
闻逆川无意间瞟向车窗外头,看着大家纷纷头来目光,心中突然感慨——
上辈子他命如草芥,没上过几次街,没见过什么世面,就去世了。
这辈子虽然目前还没能逃跑成功、享受自由,但好歹也不愁吃穿,还能坐在这极尽奢华的马车上被众人景仰。
说到底,也是托了谈煊的福。
一时间,他心绪矛盾,一面想着谈煊快点死、好让他早点逃跑,一面又觉得谈煊虽为人淡漠,但对他还不错。
即便是在苗疆那会儿,谈煊见他躺在棺材里,也没想着直接埋了,还特地找巫医给他救醒了。
这世上,能这么做的人,除了他早去的母亲和一路跟随他的白玥,就只剩谈煊了。
然而他却日夜盼着谈煊死……思及此,闻逆川轻叹了一口气。
突然,他感觉肩膀一暖,吓得他浑身一颤。
回过头来,发现谈煊的一只手搭在了他的一侧肩膀上。
“侧妃,”谈煊目光停在了他的眉眼处,“在想什么呢?”
突如其来地问题,让闻逆川舌头打了结:“我、没、没什么。”
谈煊没说话,幽幽地望着他。
闻逆川被他看得一阵心虚,此时他的脑袋已经转过来了,说道:“我看这街道热闹,觉得有趣而已。”
闻言,谈煊眼前闪过一丝诧异:“你从前没逛过这里吗?”
言下之意,这街道天天热闹,可闻逆川却好像头一回见到那般新奇,让谈煊十分惊讶。
“嗯,”闻逆川觉得没必要隐瞒此事,“我小时候住在别院,几乎不出门。”
“难怪……”谈煊恍然大悟。
难怪在这京城里,显赫的闻府从来都只有关于其长女的传闻,原来闻逆川一直被藏在别院里。
谈煊没有继续问他家里的事,反倒打趣起来:“那你可知道,花灯夜这里更加热闹?”
“花灯夜?”闻逆川眨了眨眼,他闻所未闻。
“下月初十就是花灯节,夜里这里更加热闹,还有卖花灯的、玩烟火的,猜灯谜的……”谈煊说着,目光不经意间朝他扫过去。
闻逆川听得入神,当发现对方在看自己时,又佯装不在意:“听着倒有趣……”
可这谈煊就像故意似的,说了许多,就是不问他去不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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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回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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