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首饰盒不用再空着了,那颗黄钻,颜色像他的眼睛。】
“……天天穿的那么朴素,都不知道谁是主人。”
“唉,毕竟是乡下来的,又不得城主待见,有的穿就不错了。”
“真受不了他的性格,闷死人了!”
“……”
锦熙躲在墙后,目光钉在地板上,指尖微微发紧。
“怎么不走?”
一段时间不见的牧城突然出现。他身着浅色系军装,襟前别着的徽章比初见时更多,肩头流苏随步履轻颤。乔颂跟在身侧,装束同样正式,见了锦熙,温和地笑了笑。
“没有不走。”锦熙摸了摸鼻尖,拎起脚边的盆栽,终于挪动了僵住的腿。
他将盆栽摆到走廊窗前,原本聚在那儿闲聊的女仆们见了他们,纷纷四散开来。
牧城走在他身侧,“还要去哪里?”
“大堂。”
锦熙俯身修剪大堂一侧的百合竹,待拾掇完转身,却见原本立在身旁的Alpha径自走到大堂正中,踏上光洁的大理石台阶。
两侧旋转楼梯蜿蜒向上,身后墙面挂着价值百万的画作,可他往那儿一站,气场便压过周遭所有华贵,周围的一切黯然失色,却又透着丝孤独,仿佛这偌大的厅堂,没有一处能真正容下他。
牧城朝锦熙伸出手,洁白的手套裹着骨节分明的手指,线条干净。
锦熙迟疑着走近,把手搭了上去。
牧城稍一用力,将他拉上台阶。
薄薄的手套包裹不住的温度,短暂熨帖在锦熙微凉的手背上,又在他感到不适之前松开。
大堂里的仆人都将目光聚向中央,几个提着拖把路过的女仆,也忍不住放慢脚步,好奇地张望。
“方才面见陛下,他赞我治军有方,赏了贡品。”牧城抬手,白手套上多了条控信息素项圈。
项圈正中嵌着一颗硕大的黄钻,工艺精湛,流光灼目,周遭碎钻由密至疏排布,勾勒出太阳的轮廓。
锦熙怔怔望着那项圈,即便只有自然光,黄钻依旧熠熠生辉,晃得他移不开眼。
脑海里蓦地闪过许多画面,锦雅俊戴着石榴石项圈笑得得意的模样,锦华荣将一条粗制滥造的素黑项圈递给他时,那虚伪的神情。
直到牧城陡然逼近一步,锦熙才回过神,有些手足无措。
牧城抬手,轻轻取下腺体上的纱布,锦熙没动。
项圈卡扣做了特殊设计,扣合后,弧形银片恰好贴合腺体,微凉的触感覆上皮肤,不消片刻便被体温焐热,比戴着纱布更有安全感。
锦熙抬手轻触颈间的项圈。
好沉。
不是梦。
母亲的首饰盒里,如今躺着两样东西,暖棚的钥匙串,还有这条黄钻项圈。无论哪一样,都重逾千斤,将小小的盒子填得满满当当。
婚期渐近,锦熙忙了起来。
每日对着上百匹纹样、质感各异的布料,琢磨每一匹该裁成何种款式。牧城请了东城最好的裁缝带着学徒住进牧府,日夜赶工。
每一套衣服,皆是量身定做的,足够贴身、舒适。
锦熙轻易地拥有了锦雅俊要对着锦华荣撒娇许久才能求得的款式。
除了衣裳,养护理疗也成了日常:皮肤管理、发型打理、礼仪教习,将他的每一天填得满满当当。
皮肤变得愈发白皙水润,锦熙对着镜子,竟有些认不出自己。过长的刘海被修剪整齐,没了那层遮挡,锦熙像是被踢出壳的蜗牛,无所适从。
有什么东西好像翻天覆地地变了。
当他换上新衣,系好围兜打算去花田时,竟被女仆拦下。
“夫人,您要下地?这些活儿交给我们便是,您只管吩咐。”
陌生的女仆恭敬欠身,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锦熙愣了愣,“可从前我也下地的。”
“从前是我们不懂事,竟劳烦您亲自动手。”
“我是自愿的。”
女仆眨了眨眼睛,神情一时空白,“啊……”
锦熙哭笑不得,随手剪了几支山茶花带回房间,插进细颈花瓶。晚风从开窗处漫进来,空气里漾着淡淡的山茶清香。
锦熙坐在沙发上休息。
敲门声轻响,女仆端来刚泡好的茶,这是第一次,有人为他端茶。
锦熙盯着精致的茶具,忽然懂了什么。
难怪牧城要费这许多心思,演这么一出真是难为他了。
婚礼在叶美瑞德教堂举行。
洋国文化传入墒国后,教堂婚礼渐成风尚。选在这里是因为若按墒国传统礼仪,锦熙需整日待在房里,不得见人。而洋式婚礼,两人皆能露面。
以牧城的身份,婚礼自然是要大操大办,闹得举国皆知。
既然是教堂婚礼,服饰便不必拘于传统。几日前,男仆已送来定制的纯白西装。
造型师为他打理好发型,锦熙对着铜镜看了许久。
果然是西装,上身便衬得人挺拔利落,判若两人。
妈妈,我要结婚了。嫁给了一个富有奢靡、权势滔天的人,穿了崭新高级的西装。
牧城立在一辆汽车旁等他。
那是皇帝赏赐的座驾,价值不菲,能拥有者寥寥无几。
他依旧是那副冷沉模样,一身纯黑西装妥帖地裹着身形,面料织纹细密如蝉翼,内搭的黑衬衫是暗门襟设计,没有多余的装饰,宽肩窄腰,衣料下,肌肉线条若隐若现,连同扣到最顶的珍珠母贝纽扣,都透着股张力。
两人一同上车。锦熙从未坐过汽车,一路都望着窗外,眼底满是新奇。
教堂里早已座无虚席,甚至有人站在过道上。锦熙认不出那些人,只瞧得出他们衣着考究,想来都是东城里有头有脸的权贵。
吉时一到,人群安静下来,牧城与锦熙并肩走上中心台。
“……双璧联辉,满庭契阔,嘉缘既合,鸾凤同歌…”
婚礼并非全然西式,证婚人身着传统中山装,念着墒国独有的证婚词。
新人在这里交换戒指。
按惯例,Alpha当单膝跪地,以示对婚约的永恒诚意。可有些Alpha囿于A尊主义,绝不会行此礼,这向来是众议纷纭的事。
在锦熙心里,接下来也就是牧城站着帮他戴上戒指或者是他自己戴上戒指。
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他们之间本没有感情,又何来‘跪下’一说?
所以当那个身量笔挺的Alpha朝他跪下的那一瞬间,锦熙只觉天旋地转。在他眼里,这不仅仅是一个动作,而是高山俯首、松竹折腰。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笔挺的西装因这个动作生出几道褶皱,膝盖结结实实地碰在满是灰的地毯上。
周遭哗然一片,相机闪光灯接连亮起,刺得人睁不开眼。可锦熙的视线里,只有牧城。
他的左手被轻轻托起——这是锦熙第二次触碰到牧城的手,这一次,没有手套。
牧城的手掌宽大干燥,带着常年练武留下的粗糙,却温热得很,将他的手整个裹住。锦熙眼睁睁看着一枚白金钻戒,稳稳套进自己的无名指。
他是那个被父母抛弃的锦熙吧?是那个在学校被孤立、在家被禁闭的锦熙吧?是那个嫁给东城阴郁残暴的牧城主,自以为踏入地狱的锦熙吧?
那现在是什么?
穿着最新款的衣裳,戴着昂贵的黄钻项圈,被人群簇拥,被一城之主跪地套上戒指的锦熙。
当最不幸的时偏生又参杂一点幸运,当尝尽人情冷漠时又恰逢一丝温暖。
会变成什么?
眼前一片模糊。
被孤立时他没哭,被看轻时他也没哭。
可是为什么来到这里,面对着越来越好的生活,他却想要流泪。
牧城起身,锦熙匆匆转身去取戒指,指尖微微发颤。
牧辞城瞥见了omega眼角的微红,可他的思绪却不合时宜地飘向那间冰冷的实验室门口。
实验室藏在别墅暗道深处,甬道阴暗逼仄,那扇沉重的铁门,便立在甬道尽头。如今,早已被他彻底拆毁、夷平。
小时候的他不知道那扇门后有多冷,只记得每次乔兴安被从里面丢出来的时候,浑身都是冰冷僵硬的,唯有在伸手探到他微弱的呼吸时,才能松一口气。
他其实很愿意替乔兴安进去一次,他是一个Alpha,虽然那时还是一个孩子,但也比身为Omega还病怏怏的乔兴安强。
牧正鸿也曾动过这个念头,可每当那肮脏黑暗的手要伸向牧辞城时,乔兴安都用自己纤弱娇柔的身子挡在牧辞城的身前,附上牧正鸿的肩膀,讨好地亲吻他的侧颈,说,“让我来吧。”
可他的身体明明在发抖。
牧正鸿于是残忍地将乔兴安推进实验室,任凭牧辞城在外面怎么喊,那扇门都不会打开,牧辞城喊得嗓子都哑了,最终哭晕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门再次打开。牧正鸿立在门口,眼底翻涌着嗜血的快意。他瞥见跪坐在地的牧辞城,故意让开身,让他看见门内的景象——乔兴安浑身是血地躺在实验椅上,一动不动,身上满是挣扎的勒痕,桌上散落着数不清的空针管,一旁用过的手套,指尖处被鲜血浸透,红得刺目。
那个孱弱纤细的乔兴安,在未曾疯癫前,用尽所有力气,为牧辞城挡下了所有黑暗。
他的背影,是牧辞城看过最有力量、最伟岸的。因为乔兴安,牧辞城永远不会觉得Omega生来弱小,在他眼里,Omega是坚韧的,顽强的。
回忆与眼前的画面渐渐重叠。他低头看向锦熙,omega那双漆黑的眼眸望过来时,睁得圆圆的,盛着感激,还有点点晶莹的水光。
明天继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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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黄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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