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只道寻常

姜渔启唇,欲要解释。

傅渊却先一步提走她手上的食盒,问:“带了什么?”

姜渔:“玉镯……呃,蛋黄酥?”

傅渊颔首,吝于将视线分给那镯子分毫,道:“刚做的?”

“是。”

姜渔补充:“公主殿下亲手做的。”

没想到的是她刚说完,傅渊开食盒的手就停住了,脸上流露一丝嫌弃。

“她做的,能吃吗?”

姜渔顿感新奇。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对傅渊的评价只有四个字:穷凶极饿。难得他也有不想吃的东西。

傅渊把食盒还给她,说:“你做份新的过来。”

姜渔:“可是我突然手腕好酸。”

傅渊:“想要什么?”

姜渔:“上次在您书房里看到的那个砚台不错。”

她惦记好多天了。

傅渊神情阴冷,朝旁边看了眼:“拿给她。”

一抹黑影闪过,初一快速来回,手里端着砚台送给姜渔。

姜渔:“只有砚没有墨……”

“给她砸了。”

“开玩笑的!我写字从来不用蘸墨!”

姜渔忙护好手里的砚台。

傅渊这才道:“送她回去。”

他转身上楼,初一送姜渔回去。

路上,姜渔没忍住,好奇问道:“殿下为何不吃公主做的东西?”

总不可能是担心公主下毒吧?

应当不会,她送的东西殿下都没怀疑有毒,就更不可怀疑公主了。

闻言,初一深沉地说:“因为四年前的一天。”

他讲道,四年前傅渊从战场归来,虽大获全胜,却受了前所未有的重伤。为了照顾卧病在床的他,公主殿下去到东宫,亲自洗手作羹汤。

姜渔:“所以殿下吃腻了?”

初一幽幽道:“是吃吐了。那个月,殿下瘦了整整八斤。”

一想到公主做出的“美食”,他就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姜渔万没料到是这样的答案,无言片刻后问:“萧皇后没阻拦公主吗?”

初一说:“要是她不去阻拦,殿下瘦四斤也就差不多了。可后来她不让公主动手,亲自为殿下下厨,殿下就又瘦了四斤。”

姜渔:“……”

初一:“萧小将军本来是要阻止的,但她们两个做完硬要萧小将军留下吃饭,将军大人就不敢来了。”

姜渔默默感叹,殿下能平安长大,真是多亏了东宫的厨子。

又想起什么,问:“对了,那位周子樾是怎么回事?”

初一的脸色略显凝重,道:“他是江湖人士,受了伤,被殿下遇到。”

“殿下救了他?”

“不,殿下让公主去救他。公主对他很好,照料有加,他伤好后消失了一段时间,复了仇,最后回到公主身边当起护卫。他与公主,形同兄妹。”

“殿下是故意的。”姜渔低声说。

“萧小将军也说,殿下肯定是故意这么做。”初一笑了笑,“他知道周子樾放不下恩情,一定会回来。他要离开长安去边疆打仗,就得找个人保护公主,这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吗?”

姜渔:“周子樾很厉害?”

初一:“我和十五试过,我们两个加起来,挡不过他十招。”

姜渔心想,难怪周子樾拿剑对着殿下,这两人无比紧张。

“他对殿下,一直这样吗?”

“从前倒还好,只是自从殿下来了王府,对谁都不待见,连公主也一样。有一回公主差点要嫁人,他还是不见公主,周子樾气得来找殿下理论……他们好像是打了一架,周子樾就再也没有来过。”

姜渔说:“就这样,便值得他对殿下刀剑相向吗?”

初一犹豫了下,接着说:“还有邵晖公子的事。”

姜渔稍怔。

她当然知道邵晖是谁。

此人曾为太子伴读,乃当今圣上宠臣鸿胪卿之子。太子于学宫授课时,他时常相伴左右,姜渔印象里他学识渊博,写得一手好字。

他也曾屡次随太子出征,立下不俗战功。

而当日太子兵败,回长安后第一个亲手杀死的,正是邵晖本人。

且是在众目睽睽,光天化日之下,当街射杀。

有传言说太子受不了兵败打击,便将罪过全推到这位好友身上,迁怒之下草菅人命。

众说纷纭,姜渔一个字也不信。

初一垂着头,小声说:“邵公子以前对我和十五都很好,对周子樾也很好,所以难怪周子樾会生气。王妃……你说,殿下为什么要杀死邵公子呢?”

这个问题他始终没敢向殿下问出,今日不知为何,他鬼使神差朝王妃吐露了困惑。

也许在他心里,莫名相信王妃是能够真正理解殿下的人吧。

姜渔倏忽回忆起傅渊讲过的某堂课。

午后阳光明媚,她趴在桌子上,打着哈欠,听他谈起前朝一位将领的事迹。那位将领功勋赫赫,唯一受人诟病的,是一次兵败后他为了推卸责任,杀死了自己最信赖的副官。

当时有几位学子认为这算不上过错,因那副官的确误判军机,并使将领听信了他的话。

可傅渊放下书本,环视他们,以令人信服的口吻阐述道:“作为常人,他或许无错。但为将者,就要担得起所有人的性命,刀锋永远指向敌人,而不是同胞。”

姜渔也没想到,她会把这句话记得这么清楚,她还以为那些课的内容,她从来都没记住过。

迎着初一渴求的目光,她轻声答道:“我也不知道,或许……”

顿了顿,她说:“或许,他早已选择了与殿下为敌吧。”

*

等告别了初一,姜渔回到后厨,去给殿下做新的蛋黄酥。

初一走时心情很好,有种如释重负的轻快。

姜渔也不知自己做的究竟对不对,但她确实说了实话,她心里的实话。

做好了蛋黄酥,正要托人送给殿下,忽见文雁神色匆匆地赶来,不由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文雁走近,低声说:“宫里来人了,传淑妃娘娘的话,宣您明日入宫。”

姜渔静了静,道:“我知道了。”

她不清楚淑妃打的什么算盘,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见文雁满眼担忧,她安慰了对方两句,又托她把蛋黄酥送过去。

晚膳过后,天渐渐黑下来,春夜寂静。

姜渔梳洗过后,便在床边擦头发。

不免又想起淑妃的事,坐着出神。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她随口道:“连翘,帮我擦下后面的头发吧,我手有点酸了。”

来人接过帕子,替她擦起头发。

“嘶……”

动作一点也不温柔,姜渔顿时察觉不对,回头。

“殿下?”她眨了眨眼,老实坐好怕被他扯到头发,“你怎么来了?”

傅渊扔下帕子,伸手指了下窗外。

姜渔顺着看去,迟钝地反应过来——

难怪今晚月亮那么圆,原来是到十五了。

她有点慌乱地起身,但旋即想起身上的衣服是单薄的纱裙,她擦完头发就该换下。

此刻换也不是,不换也不是,根本不敢低头看一眼衣服被浸透成了什么样。

好在傅渊像是完全没在意,目光落在她头发上:“很香,什么味道?”

姜渔说:“是兰膏……殿下不喜欢这个味道?我再去洗一遍。”

若知道傅渊要来,她是不会用的。

“不必。”傅渊按住她肩膀,淡淡地说,“我刚擦完的头发,你就要再洗一遍?”

“……哦。”

你那也不叫擦,叫拧。姜渔默默腹诽。

傅渊轻瞥了她一眼,姜渔立马住脑,虽然她觉得傅渊应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趁傅渊去了净室的时候,姜渔赶忙掏出正常的寝衣,换到身上。

等傅渊出来,她就把准备好的檀木匣递过去。

“这是今天公主送我的。”她打开匣子,“我想,还是交给殿下保管吧。”

傅渊扫了眼,说:“先皇后的?”

“嗯。”

“给你就收着。还是你不喜欢?”

“不,我很喜欢。”姜渔愣了愣,“但先皇后的遗物,我拿着恐怕不妥……”

“人已死,遗物又有什么用?”傅渊按了下眉心,很平静地说,“随你扔了还是卖了,先皇后不会怪你。”

“若您有喜欢的女郎做王妃……”

“不会有。除了你,不会有第二个王妃。”

错觉般,姜渔的心跳有那么一瞬慌乱。

几息之后,她不再纠结,收起玉镯和匣子,仿佛默认了他的话。

不过她不会扔掉或卖掉,她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姜渔弯着眼眸,如是想道。

傅渊到桌边坐下,瞧见她的神色,倒意外一个玉镯就令她如此开心。手指不经意屈起敲了两下,他思忖道,书房里还有些什么东西来着?

似乎是没有镯子这类,改天叫十五买回来。抢回来也不错。

两人各怀心思,都没有再说话。

姜渔滚到床上,忽然想起文雁所说的事,抬头道:“殿下,淑妃娘娘要我明日进宫。”

傅渊翻开一本新的棋谱:“嗯。”

“你说她会不会为难我?”

“不会。”

你说的倒容易。

姜渔幽怨地道:“可你杀了钱嬷嬷,万一她拿这个当理由……”

傅渊轻描淡写:“她不会。”

姜渔:行吧。你说不会就不会。

再怎么样淑妃也不会比她爹还凶,想到这点,姜渔就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她翻开日记,房间一片寂静,只有翻页和写字的沙沙声。

不知多久后,烛火噼啪一声,她抬起了头。

窗牖半掩,月色入户。

傅渊坐在光下,依然安静。

莫名地,她蹦出一个念头——

要是能一直这样,好像也不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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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只道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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