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徐齐家闲得没事来对付我们做什么?”叶慈想来想去也摸不着头脑。
赵明予失笑:“你觉得,他曾经与魏紫合作,用并不光明正大的手段得到了徐家家主之位,会在魏紫离开河西之后,完全不关注她的动向?”
叶慈脑中仿佛有闪电划过:“所以,他也和孟临……”
“不。”赵明予否定道,“他不一定与孟临有勾结,但他在得知魏紫飞黄腾达之后,一定用从前的事威胁过她,要么也想从中分一杯羹,要么便是想要得到她的引荐,若能也搭上孟临这条船,那对他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可他对孟临有什么用?这种主动投诚的小人,他用着放心?”
“正如你说的,他或许曾经经魏紫介绍向孟临投诚过,也或许没有,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孟临一定不会向他表达明确的态度,因为他没用,食之无味,但又弃之可惜,用虚无缥缈的、还未得到的利益钓着他,对孟临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叶慈恍然大悟:“所以他此次抓我们,一是因为或许在你去河西调查时得到了风声,怕侯府对他不利;二则是,他觉得把我们当成礼物送给孟临,再次向他投诚,能从中捞到好处!”
赵明予老神在在地点头:“正是如此。同时,因着江湖上唯一能与武林盟抗衡的便是我武安侯,他若动手杀了我,朝廷一定不会放过他,因此,他暂时不会动我们,而是要保证我们能活着与孟临见面,将杀我的罪责推给孟临,他便可既得了好处,又不惹麻烦,可谓一举两得。”
“你们这些算计,还真是复杂。”叶慈感叹,若非赵明予多智近妖,恐怕她如今在江湖上风头如此之盛,怕是被人害了,还要替人数钱。
赵明予自嘲地一笑,道:“世道如此,无可奈何。”
“那我们如今难道只能坐以待毙吗?”叶慈问。
“他们虽未卸去你我的武器,但是此处空间太过狭小,这网上又有倒刺,根本无法施展武功。”赵明予道,“你有办法?”
他听到叶慈在黑暗中窸窸窣窣一阵摸索,中间还因为皮肉勾到倒刺而疼得闷哼几声,半晌,她似乎从身上摸出了什么东西,道:“你看,这是什么?”
此时应当正值正午,一道刺眼的阳光透过黑布照进来。借着那点微光,赵明予依稀看到,那是把匕首,且那匕首的刀鞘,是由极其罕见的鲛鱼皮制成的。
他自然认出了此物,呼吸一滞,半晌,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还留着。”
“嗯。”叶慈尾音上翘,颇为骄傲似的,“不仅留着,我还贴身带着呢。免得某人又像灯会时一般与我闹脾气,嫌我不重视他送的——信物。”
“信物”二字在叶慈齿间重重滚过,饶是赵明予向来脸皮厚,此时也不禁一阵脸热。
“你……”他语塞半天,半天也没“你”出个下文来,叶慈却已经开始干活了。
网中昏暗,唯有黑布被铁网上倒刺划破的微小缝隙中,时不时能漏下一线残光。
叶慈摸索着去扯网绳,指尖立刻被毒刺扎出血珠,好在这毒只是迷药,不至于真的威胁他们性命,她恍若未觉,用刃口贴着铁网悄无声息地锯磨。
“徐家这网掺了玄铁,”赵明予苍白的脸隐在阴影里,唯有一双眼亮得骇人,“怕是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容易割破,但也不是毫无希望,待网破之时……”
他话音未落,头顶的黑布忽然“唰”一声被掀开了,一人身着枣红色圆领袍,脸戴面具,左手正拎着黑布的一角。
叶慈慌忙将匕首收起来,那红衣人自然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哈哈”大笑一声道:“看来那药骆驼的,对二位来说,剂量还是太小了些。”
他外袍上用金线绣成的大漠孤烟的图样在艳阳下闪闪发光,说着,他转头看向赵明予,道:“你说是吧,小侯爷?”
赵明予身上被倒刺扎得浑身是血,他冷笑一声:“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便也该知道,武安侯可是当今朝廷唯一的异姓侯,你敢动我?”
“我自然不敢。”红衣人一挑唇,“不过,你身旁那位姑娘,可并非侯府中人,亦无煊赫家世,小侯爷说,我动不动得?”
赵明予瞬间瞪大了眼:“你敢!你伤她便如伤我,我武安侯府,早晚尽数奉还!徐——齐——家——”
他咬牙切齿地说出了那个名字,徐齐家也不意外,反而从善如流地将面具拿下了,露出了那张被风沙磨砺得稍显粗粝的脸。
“小侯爷果然聪明,这么快便猜出了我的身份。只可惜,你这么说也没用,孟盟主虽没要你的命,却要她的命,我也是听命行事,有什么话,小侯爷还是找孟盟主说去吧。”
说罢,他冲身旁的侍从打了个手势,那几人便上前,将叶慈从铁网中拖出来,顺便又往赵明予脸上撒了把迷|药。
此药即便对赵明予用处不大,但多少还是聊胜于无。他先前中过一次,已经产生了抗药性,此时并没有立刻晕倒,却也感到浑身绵软无力。
“孟临不过把你当做了手中的一把刀,你替他办事,是不知道魏紫的下场吗?兔死狗烹……别怪我没提醒你!”赵明予咬破舌尖,才堪堪恢复了几分清醒。
徐齐家叹了口气,似乎颇为感慨地说道:“小侯爷说的有理,只可惜,如今我徐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小侯爷,得罪了。”
他见赵明予不晕,又向侍从使了个颜色,他们走近赵明予,准备一个手刀劈在他的后颈。
然而,正在此时,那名押着叶慈的侍从却突然“啊”地大叫一声,手上的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鲜血顺着叶慈的嘴角留下来,她刚想寻机脱身,却被徐齐家一把按住肩膀。
他饶有趣味地看着叶慈:“性子这么烈……本想给你个痛快的,如今看来……”
他话音未落,远处忽有驼铃声破空而来。
那铃声极清越,但其节奏却透着一股子妖异的味道,仿佛毒蛇游过沙粒,让人汗毛倒竖。
赵明予一听,登时清醒了。
叶慈也猛地抬头——地平线上浮出一顶鎏金软轿,八名衣着华丽的绯衣女子抬着轿子踏沙而来,动作极优雅,速度却极快,足尖如点水,竟未在流沙中留下半分痕迹。
风一吹,那轿帘被掀起一角,露出轿中人半张白玉似的侧脸。
他眼角有一颗泪痣,眼尾缀着金箔,恍若壁画中走出的妖人一般。
“是缁带教……”赵明予眯起眼,手掌悄然握上静思的剑柄。
倏忽之间,软轿飘然而至,八名侍女各个容貌绝艳,停在叶慈与徐齐家身边,将轿子放下。
轿中人掀起帘子,懒洋洋地支着下颌,垂下鸦羽般的睫毛,自下而上地垂眸看叶慈:“瞧瞧,这不是名震江湖的‘白衣党’叶姑娘吗?”
他目光掠过叶慈眉间红痕,又看向她身上的大小伤口。一枚罂粟样式的银坠子随着动作在他颈间晃荡,那人笑意陡然转冷,“徐家用这等下作手段邀请客人,实在辱没了美人。”
话音刚落,绯衣侍女倏然挥剑,寒光如练,铁网应声而断。
叶慈动作快如闪电,借势翻身跃出,千钧剑却横在轿中人喉前三寸:“你又是何人?”
“我?”何柳幺也不恼,屈指弹开剑锋,反问道,“你不认识我?”
“我为何要认识你?”
那人眉间划过一丝不悦,像是失了耐心,他头也不回道:“月儿,告诉她,我是谁。”
其中一名绯衣侍女站出来,道:“我家公子乃是缁带教教主的独子,何柳幺何公子。”
叶慈脑中闪过一个身影。
祁昼也是缁带教中人,难道这人是祁昼派来救她的?
她觉得不太像。祁昼前辈不过是缁带教的护法,能驱使得动教主独子?
这何柳幺的名号,她也曾听说过,据说是个名副其实的花|花|公|子,无论看上哪家姑娘,都要不由分说地带回去玩赏一番。
若姑娘能全须全尾地回家都算好的,大多数女子——大多数能在他手底下活命的女子,都是遍体鳞伤地逃出他的魔窟的。
缁带教能被称为魔教,他功不可没。
“何公子这是何意?”
何柳幺像是嫌他丑,连个眼神都不肯给他,只是看着自己的指甲,慢条斯理道:“没什么,你河西镖局前日杀的‘马贼’中,有我缁带教教众。”
不得不说,恶人自有恶人磨,缁带教臭名昭著却还能屹立不倒,便是因为其中确实有不少能人异士,其中最突出的便当属这位教主之子。
江湖传言,他每每出行,必有八名绝色美女抬轿,且这八名貌美侍女,个个都能杀人于无形,若是让他盯上,便与被毒蛇盯上无异,基本都是难逃一死。
徐齐家的冷汗唰地下来了,他手心出了一层薄汗,下意识握紧了腰侧的弯刀,语气却仍好商好量的:“何公子,我徐某决无意伤害贵教教众,不过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自然是确有其事,不过想来是误会一场,等我回去,定重重惩处那些不长眼的镖师!只是不知眼下……您能否先高抬贵手,行个方便?”
何柳幺眼皮一抬,声线陡然变得阴鸷,嘴角却勾了起来,笑了一下,道——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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