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科状元骑着红花白马,被一众侍卫簇拥着前行。
道路两旁的百姓,都在拼命地往前凑。
想一睹状元郎的风采。
听说,之前连中二元的人,并不是这位,而是左相的外甥。
左相一生无子,对自己的外甥栽培颇多。
本以为能连中三元的,没想到却落得个榜眼的位置。
放榜那日,外甥想不开,吞墨自杀了。
百姓们私下里议论——
“其实,榜眼也没什么不好嘛,为了这个自杀,真是太傻了。”
“你不懂,左相为人严谨,肯定对外甥寄予了厚望!”
“我也听说,外甥是从小被几个严厉的师父教过来的,一直到殿试之前,从未放松过分毫。”
“对嘛,从小就心里憋着一口气,就是为了连中三元,结果解元会元都考中了,唯独到手的状元被人抢了,换谁一时能接受得了啊?”
百姓们越说就越是好奇,这个抢了状元头衔的人,究竟是谁了。
能被圣上钦点为状元,除了自身学识深厚之外,想必谈吐也是极为不凡的。
队伍被挤得难以前行,状元郎骑着的白马,微微晃荡了两下尾巴,有些许的无措和烦躁。
百姓们抻着脖子看了几眼后,又开始聚在一起议论。
“这状元郎,看起来年纪不大,倒是挺沉稳的。被挤成这样,白马都受不了了,他还稳稳地坐在那里。”
“哎呀,毕竟是经历过殿试的人,这点儿心性还是有的。”
“看着确实比左相的外甥俊俏啊。”
百姓们看不懂文章的清秀与浑浊,但个人的气质倒是能看出个几分。
这是最通俗易懂的,并不需要什么学识基础。
大概只有这样清贵的人,才能写出绝妙的治世之论吧。
人群中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人是长得不错,可惜就是不识抬举。”
“呦,识不识抬举你都看得出来,神人啊,你是?”
“我家有亲戚,在左相家做事。今天是他设玉生家宴的日子,所有榜上有名即将入仕的后生都会去赴宴。人家探花郎早就去了,这状元郎还在这里晃悠呢。”
“那你咋知道人家不去啊?也许这正往那儿赶呢,反正还没到中午,去那么早干嘛?”
那人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又道:“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左相的家跟这状元郎游街的方向刚好相反。况且,我家亲戚说了,左相派人下过请柬,状元郎当场就拒了。”
“啧,刚当上状元,就这么傲气啊。状元年年有,左相可就一个啊。”
“年轻人,不懂事,也正常。”
一袭带着浓重脂粉香气的水袖,从酒楼的二层甩落,刚好搭在状元郎的肩头。
他不动声色地微微仰面,抬眸,看到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坐在一个大胡子无赖的腿上。
那无赖的手边,放着一柄大砍刀。
面色清冷的状元郎,用手轻抚去肩上的水袖。
再没有给楼上的人多余的眼神。
大胡子无赖揉捏着女子的软腰说道:“大哥,动手吧!试过了,他不受招揽。”
女子笑吟吟地趴在无赖的肩头:“这人真是不解风情啊,我看这状元郎,还没我的爷们儿好呢。”
大胡子当众亲了女子一口,引得一桌兄弟们大笑。
只有为首的那个没有笑。
坐在四方桌首位的男人,是京城最大的无赖混子刑刹。
家乡受了旱灾,他一路北上逃荒。
都说南方男子清俊秀气,偏偏他生得高大威猛,比寻常男子还要壮实许多。
曾有相面先生说他,“南人北相”是大贵。
刑刹笑了笑,给了对方几个铜板。
他根本不信什么大不大贵这种话,不过他信自己琢磨出来的人性。
人家夸他还不是为了讨生活,就像他为了混口囫囵饭吃,对着那些达官贵人们说吉祥话一样。
都是下九流,哪有什么高低贵贱?
兄弟们在等着他做决定,刑刹一杯冷酒入喉,盯着下面的状元郎放话道:“去下个酒楼等。”
众人不解。
大胡子无赖气道:“为什么啊?左相不是说了,在这里试一下,他要是拉扯水袖,那就放过他,去不去赴宴都没事儿。可这孙子,是直接抚下去了,况且,他都看到我这大砍刀了!明晃晃的威胁,他都不在乎,大哥,他这是找死啊!”
刑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楼下拥挤的人群,兄弟们都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什么。
方才往状元郎身上,甩水袖的女子,顺着刑刹的目光只看了一眼,便笑着调侃他道:“刑兄弟,你可有家室啊?”
大胡子无赖掐了一把女子的腰,厉声责怪她道:“怎么跟我大哥说话呢!我大哥没家室,他嫌女人麻烦。”
那女子低头把玩着无赖的胡子:“我看刑兄弟年纪不大,怎么被你们几个喊大哥啊?都把人给喊老了。”
大胡子是个敞亮人,毫不避讳地讲起往事:“我大哥当初从南边逃荒过来,那是带着一众饥民一路打过来的。皇城根儿下的无赖都被他打服了,所以就拜他为大哥。我们这些人选头头儿,不看年纪,看武力。”
女子微点着头,表示赞同:“那看来我们这位刑兄弟,是个大英雄呢!可惜,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大胡子在女子的屁股上,猛烈地拍了一把,声音响彻整个酒楼。
“你说什么?什么美人不美人的?我大哥那么厉害,什么关过不了啊!”
女子给大胡子喂下一杯水酒,又上下打量着刑刹的身高体型。
“刑兄弟,你刚刚不许兄弟们动手,是不是怕吓着状元郎身旁的那位,娇小柔弱的美人儿啊?”
刚才这群混混无赖,因为有任务在身,所以没太在意状元郎身旁的人。
这回听她这么一说,才纷纷往下探出头,打量起那位娇小姐来。
“这戴着纱罩,谁看得出来,她美不美啊?”
“我看她身边那丫鬟不错,挺壮实的,睡起来应该有劲儿,那娇小姐身子太弱,搞不好一撞就散了。”
女子嗔怪地看了他们几个一眼:“要么不愿意跟你们几个臭男人一起出来,嘴里总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怪话。”
大胡子把女子往怀里揉了揉:“哪里乱七八糟了,你什么不懂啊,啊?哈哈哈哈哈。”
几个小弟跟着笑成一团。
刑刹手中的酒杯怦然碎掉,食指和拇指的指腹微微摩挲着,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看。
兄弟们也连忙止住了笑声,等待着他发话。
“状元郎有人护,这里不好动手。”
兄弟们摸了摸脑袋,怪不得大哥生气,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才不是怕吓到那个小美人儿呢。
大哥刚刚往下看的,是围绕在美人儿身畔的两列随从。
刑刹对方才那位调侃自己的女人说道:“嫂子,待会儿我们哥几个,要干些脏事儿,你先回去吧,别弄脏了衣服。”
虽然大胡子喊他大哥,不过他一般跟对方家属都各论各的。
像他们这些混混无赖,最需要的不是金钱,是从未有过却极为渴望的东西——尊严。
女人还想继续跟着,重新拿了个杯子,给刑刹倒了一杯酒:“刑兄弟啊,嫂子不怕弄脏,你就让我跟着见识见识呗。”
刑刹将酒推去了一旁,随意喊了一个小弟:“送嫂子下楼。”
小弟弯腰答应:“大哥放心。”
“还有——”
小弟微微凑近了些,谄笑着说道:“大哥,还有什么事儿,您接着吩咐。”
“去查一查,下面那位是哪家的小姐,今日又是为何事出来?跟那状元郎,有什么渊源?”
女人被其他的小弟送走后,刑刹给大胡子倒了一杯酒。
大胡子胆大心细:“大哥,你有事儿跟我说?”
刑刹沉了口气,看向窗外:“像我们这样的人,是不该有家的,以后,再出来干脏事儿,别带女人。一来容易被人找后账,二来叽里咕噜的太麻烦。”
大胡子将那杯酒一饮而尽:“大哥,我是听说,左相需要个试探的人,才将这女人带来的。干咱们这种活儿,得粗中有细才行啊!”
“再则,老子是豪杰,不怕找后账,老子的女人自然也是豪杰。仙居楼里的妓大多是贵人养的,谁敢去那里找后账?”
“不过,最重要的……”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道:“还是我听说这里的点心好吃,所以想带她来尝尝。”
刑刹唤了名小厮过来,让人打包了份点心,一同送去了仙居楼。
方才送女人下楼的小弟回来了,坐到刑刹旁边,如实相告自己打探到的情况。
“大哥,那个小美人儿,是礼部侍郎温渐嘉的女儿。今天带随从出来,好像是要买字画。不过,倒是没听说她和状元郎的关系。”
大胡子无赖看着楼下,挪动缓慢的拥挤人群。
“大哥,没准儿是巧合。那娇小姐,刚好被堵在状元郎旁边了,真不一定是为了护着他。”
刑刹摸清对方的底后,心中的杀意疯狂滋生。
礼部侍郎而已,干他们这行的,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他带着一众兄弟,抄了另一条路,去了最后一家酒楼,准备在此处动手。
实在不行,就连那娇小姐一起杀了。
几个人在二楼等了很久,菜都吃了几番,才等到状元郎骑着白马过来。
而那位小美人儿,仍带着随从,不远不近地守着。
刑刹冷嗤一声:“侍卫都不放在眼里,带几个随从,顶得了什么事?”
在皇城根儿底下,他是无法无天的。
百姓都知道,皇城里左相最大,皇城外刑刹最难惹。
他是左相的狗,以极尽羞辱的方式,帮左相除尽那些不听话的清流,还有吃里扒外的叛徒。
混混没有任何身份,办事是最为方便的。
微风吹拂,温月戴的纱罩被掀开,只露出一点小巧白皙的下巴。
刑刹坐在楼上的栏杆处,脚踩着对面的柱子,随手从盘子里拿了个奶枣来吃。
太腻,他吃不惯,不过本着不浪费粮食的习惯,还是皱着眉咽了下去。
口中有一枣核,在舌尖抵磨良久。
他找准时机,往下一吐,刚好吐入那娇小姐,裹着胸口的藕粉色小衣里。
楼下的柔弱美人儿身形一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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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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