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本该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名动扬州的解元郎,身体一点点衰败,请遍了郎中,没人能看出个所以然,向来不信神佛的玉夫人跪遍了所有的寺庙,只求为儿子求的一线生机。

许多道士来到玉家门前,直言冲喜对玉澜清的身体有好处,可玉夫人打断他们的话,并非不信,只是娶个亲罢了,没什么大不了,可是她了解玉澜清,他绝对不会同意这么荒唐的事。

慕千凝曾经说,她愿意为玉澜清冲喜,也被玉夫人挡回来,直到最近,病情加重,恰逢智远大师给玉澜清指了一条明路,同样是冲喜,辰时三刻,在路口遇见的第一个女子。那人是流民。

明知不该,玉夫人还是狠狠心将她带回来,同自己病重昏迷的儿子成亲。

说来也巧,楚月栖前脚进家门,玉澜清后脚便醒来了。

真真是天赐良缘。

三日后就让他们成亲了。

慕千凝眼红的快要滴血了。

玉澜清不娶她,这辈子都不会好!

“赵叔叔,我只有你了……”慕千凝委屈的看着他。

**山道:“你放心,若是大公子的病更重,夫人绝对饶不了楚月栖!”

他迟疑了一下:“不过,你也得想办法尽快让大公子娶你,那些药,用多了可能会毁了他。”

慕千凝也不想,可是,她更不想看着玉澜清和别人在一起。

起初,她故作深情,想嫁给玉澜清不过是为了求个庇护,而他们青梅竹马,无疑是最好的选择,玉夫人待她如女儿一般,她算计他们是她不对,但日后她会如亲女儿一般侍奉玉夫人,也会全心全意爱慕玉澜清。

只是,不料,该他们入局,他们不动声色,反倒她算计着丢了一颗真心。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记下了。”慕千凝半分不见心疼。虽然喜欢,但得不到的,终究不是自己的,宁愿毁掉,也绝不便宜楚月栖!

楚月栖摸摸发烫的耳朵,停下手中的笔,看了一眼玉澜清。

玉澜清翻着书页的手一停:“怎么?”

楚月栖道:“你没有悄悄骂我吧!我的耳朵好烫!”

玉澜清轻轻挑眉,站起身慢条斯理的走到她身旁,出其不意的抬手摸了摸:“嗯是很烫,可是你家人像你了?”

楚月栖天生亲缘浅薄,那有家人,她安静了片刻,乜了玉澜清一眼,声音轻却有种破碎感:“我从没有家人。”

玉澜清心中蓦然一动:“夫人,是不是忘了我们了?既然成亲了,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楚月栖眼睛微微一亮,心中酸酸甜甜,重重的点头:“你说得对!”

玉澜清眼中漾起一丝柔光,虽然脾气差了些,但终归也有可取之处。

他一直不敢完全相信楚月栖,只等消息传回来再说,他有预感,楚月栖即便不是一个好人,也绝不会坏到哪里去。

眼角的余光瞥见楚月栖笔下的字,玉澜清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这……这是你写的字?!”

楚月栖“嗯”了一声,虽然明知道不好看,但楚月栖还是忍不住问他:“是不是特别丑啊?”

玉澜清喉结微动,艰难的将目光从楚月栖那笔美的不明显的字上收回来,面不改色的开口:“不丑,只是有些别具一格的美。”

虽然比之前好看了一点,但还是不忍直视。虽然尽量让字体一样大,但是线条之间并不协调,没有那种文字的柔和美,横平竖直,说是刚正不圆滑,却又没有那种极度的平衡,仿佛一个稚子初试笔锋。

玉澜清眼光的确太高,楚月栖出手,虽然不怎么好看,但也能看得懂,至少,不像以前一样大大小小,摸不着门道,楚月栖对于这两天的成果,已经很满意了。

他这话一出,眉眼略微耷拉下来,有一个委屈的挫败,一声不吭的站在那里,好像快碎掉了。

玉澜清微微上前一些,右手摸上她手中的笔,远远看过去,就仿佛玉澜清将人抱在怀中一样,偏生两个人都没有察觉到姿势有什么不对。

玉澜清微微用力,毛笔仍然纹丝不动的在她手中,玉澜清瞥向自己的手,身子微微一僵,想要松开,又怕她多想,手指微微颤抖着,带着她的手写下字迹优美的三个字“楚月栖”。

楚月栖已经完全不会动了,她身子僵直的好像一块木头,身后的清荷香悠悠传来,不断的侵袭着她的感官,仿佛想霸道的占据她的所有,楚月栖一时间不能自已,手有些颤抖,被他轻轻握住,明明没用力,楚月栖却觉得有千斤重,难以挣脱。

她极少在白日里和他靠得这么近,此时的形态,宛如他们是一对极为亲昵的夫妻。可是,明明不是这样……

等身后的人拿着他的手一笔一划的写完字,微微退开,楚月栖才觉得魂魄附体,但是却不知如何拿笔了。

望舒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一时之间有些踌躇,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把打叹来的消息告诉公子,玉澜清虽然嘴上没说,但是他看的分明,他对夫人,的确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可是……打探来的消息中,夫人却是千差万别的模样。

谁家好人家能丧良心的将自己的亲生哥哥卖进南风馆!

谁又能卷走了所有的钱,抛下病重的哥哥离开,哪怕被他找回来好好照顾,还能第二次毫不犹豫的将他丢开,比丢废纸还轻松!

废纸还不能卖钱呢!

她那个苦命的哥哥可是被她卖了十两银子!最后被活活烧死,连骨头渣子都找不着了。

怎么会有这么狼心狗肺的女人!

望舒恶狠狠的咒骂了几声,替她已死的哥哥鞠了一把同情泪。

不过,其实更该同情的应该是他家公子。

望舒装模作样的挤眉弄眼,玉澜清搓了搓手指,那滑腻的感觉仿佛仍在指尖,肤如凝脂,想必便是此种感觉。他神色不明的看了一眼楚月栖,然后缓缓走出去。

楚月栖还在死命的和那几个大字儿做斗争,不知何时,左手的小拇指上沾上点点墨迹,楚月栖不知不觉间,摸上了脸颊,黑的白的混杂在一块儿,看着颇有几分童趣。

玉澜安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

望舒弓下身子低声道:“主子让打听的事儿有点眉目了。”

玉澜清不由自主的坐直身子,看见望舒不甚好的神色,心微微一紧,淡淡的道:“怎么说?”

望舒道:“夫人所在的楚家,是江南一带的大户,她的哥哥楚云栖人品出众,虽是商户子,科举无望,但仍然是江南学子中极为出色的那个。夫人向来深居浅出,但据说是楚公子向来不喜欢她和旁人多接触,家教森严。只是,她与旁人几次仅有的接触,便有流言传出,人人都说,楚公子……”

玉澜清眉眼上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望舒立刻收敛了所有的心思,也不管传言好听与否,就一一讲来:“有人说,楚公子对妹妹生出了不伦的心思——”

玉澜清盯着他,仿佛耳边乍起惊雷,目眩神迷,耳鸣阵阵,好像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

望舒见公子脸色不对,连忙接着道:“不过还有人说,是楚姑娘桀骜不驯,不服管教,所以他才对她严厉了些,以前有人难为楚姑娘,不小心擦破了一点皮,楚公子就好像天塌了一般……”

望舒说着自己都闭嘴,怎么越说越不对劲。

那站在楚月栖的立场上,楚公子可不就妥妥的是个衣冠禽兽,可不就得趁他病要他命,别说把他卖进南风馆,就算剥皮抽筋,也难消她心头之恨。

玉澜清攥紧拳头,眼眸中墨色沉沉,一句话仿佛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一样:“继续说。”

“后来江南大旱,楚家赈济灾民反被抢,楚老爷和楚夫人死在当场,只剩下出门在外的楚公子,和躲起来的夫人,后来,楚公子便带着夫人一路逃亡,不过,见过他们的人都说夫人性格恶劣,想尽办法磋磨楚公子,跌落尘埃,也要过小姐生活,楚公子费尽心思供养她,有一日生病,被她卷走了所有的钱,等楚公子病好,千辛万苦找到她,不仅没有责怪,反倒仍旧好好的养着,没让她受过一丝皮肉之苦,直到后面,楚公子再次失利,被她毫不犹豫的卖进了南风馆,带着卖他的十两银子,来了扬州,楚公子不久前在一场大火中丧生。”

玉澜清半晌没动静,胸口有没有一丝起伏,望舒的腿微微发颤,站在他身边一个字也不敢说。

玉澜清声音暗哑道:“今日之事,不准对任何人说起,你给我烂在肚子里。”

望舒欲言又止的看着玉澜清,最后只能颤颤巍巍的遵命。

像夫人那般蛇蝎心肠的女子,怎么配得上他家风月无双的公子?!说不得哪一日就会像对待楚公子一样对待他们公子,哪怕再怎么真心相待,说不得也会被她像废纸一样丢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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