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哥儿?”徐景然轻声唤他。
许见秋回神:“啊?”
徐景然道:“我见你神思不属,可是想去看胡家的热闹?”
不能说出心里担忧,许见秋只好点头:“是有些好奇。”
“那我们就去看看。”徐景然也好奇。
其他人也说想看,一行人便朝着胡家马车走去。
马车驴车等都停在一处,畜生不像人似的好管理,拉屎拉尿管不住,因此周遭环境并不好。
胡天楠被绑在一棵半尺粗的树上,布条塞住了嘴,他只有脑袋能动,不住拿头撞树,急得家丁在他脑袋后面缠了两件软衣裳。
几人不远不近地看着,笑了一遭,才又回到凉亭中。
“不知道谁给他下的药,那个人干的太漂亮了。”许成州年龄小,心直口快道,“像胡天楠那样的恶人,就活该被折磨。”
徐景然道:“你为何说他是恶人?”
“这个……要问我二哥。”许成州反应过来说错话,忐忑地看向许见秋。
许见秋释然笑道:“没什么不能说的,镇上都传遍了。我和胡天楠定过亲,后来他考中秀才,我落水被现在的相公所救,他家觉得我失了贞洁,闹到县衙,退亲,仅此而已。”
徐景然看过卷宗,也听旁人说起过,知道这件事对许见秋的影响并不小。
“你现在的相公如何,可还合得来?”徐景然斟酌着询问。
想起祁胜,许见秋眸色更亮了些,点头:“合得来,他就是穷了些,没有其它的毛病。”
见他神情是真的喜欢,徐景然打趣道:“看来你对他很满意,这鸳鸯谱倒是阴差阳错点对了。”
许见秋抿嘴浅笑。
徐景然又道:“不过,结局好不代表过程对,你们那宗案子若是想重判,可再去县衙击鼓鸣冤,我哥一定会秉公办理。”
“好,回去后我与相公商量商量,看看要不要申请重判。”许见秋想着,若是能找到胡天楠害他的证据,哪怕只是一丢丢的,也要去击鼓鸣冤,若是没有,就不去麻烦县衙了。
*
第二轮时间到,师爷亲自挨个收了纸张,然后送到县令面前。
舞伎乐人皆已下去休息,按照正常程序,这会儿应当让文士们自由活动,两刻钟后再进行下一轮。
然而,师爷却高声宣布道:“所有参赛者待在原位不可走动,等待徐大人和诸位夫子批阅。”
此话一出,举人秀才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有人发表不满:“文章都写完了,交上去又不能更改,还要我们待在这里干嘛,怕我们跑了不成?”
胡天鹤心里也是这般想的,但怕得罪县令,没敢吱声。
师爷道:“说对了,正是怕你们跑了,若是心中无鬼,再待上一时半刻又如何?”
老百姓本都要散开了,听见这话,又竖起耳朵。
许见秋悄声问徐景然:“到底是什么事?”
“我哥此次赴任前得到密旨,暗查科举舞弊一事,叫他们背诗写赋,就是为了查出哪些人名不符实。”
许见秋:“……可这么大动静,不算暗查吧。”
“不论明查暗访,只要能查出来就行。”
其实,徐明早在赴任前,就拿到了舞弊名单,但那名单不是用正常途径得到的,其中涉及党争内斗,徐景然没法跟许见秋说。
此次诗会,只是找个由头揭开内幕,也顺便树立一番威信,叫徐明在百姓中博个好名声,日后好校考升迁。
场上,徐明和三名举人很快筛选出来了一批,挨个点名。
其中心理素质不强的,被审问一番便跪地求饶供出一切,也有嘴硬的说是自己发挥失常,无论如何不认。
不论是哪一种,徐明都命人将其押下去,日后再审,并当场宣布,若是查明作弊属实,会上奏朝廷恳请开恩科,增加一次考秀才的机会。
他模样周正,陈词慷慨激昂,颇具正气,加之前任县令昏聩在前,百姓听完便欢呼一片,尤其是一些寒窗苦读多年名落孙山的,更是激动。
许见秋也被感染,心里由衷欢欣。
两刻钟后,第三轮开始。
第三轮是对诗和写诗,虽然经历大变,但气氛还是渐渐稳定了下来,也颇有趣味。
最终夺得魁首的是杨斌,方举人是第三名。
愿赌服输,徐景然吃掉了一整个酸橘子,配了好几杯茶才缓过劲儿。
此时晌午已过,大家都还没吃饭,百姓陆陆续续下山,许见秋三人也起身告辞。
下山比上山轻快,几乎不费力就到山脚下了,然后坐车回食馆。
回到家,许成州喊着饿,直奔厨房。
许见秋也进了厨房,左右看了看,没有看见祁胜,心里不由得失落,也更加担心。
不过他都没有表现出来,怕被追问。
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
胡家还没有下山,因为胡天楠的药劲儿还没过,还在树上绑着。
胡天鹤坐在一旁吃肉饼子,心头烦闷:“一个人好好的,怎么会中毒?”
“这……小的们也不知道。”阿乙回道,“可能是二少爷遭遇了歹人吧。”
“山上这么多姑娘哥儿都没事,我看是他自己行事不端,才会遇见这种事。”胡天鹤没好气道。
他生这么大气,不止是因为胡天楠中毒丢脸,还因为胡天楠是今年的廪生。
他观察了被抓的那些人,其中有两名和胡天楠交情不错,也是这一两年的秀才,他怕胡天楠的功名也是造假。
“少爷,二少爷昏过去了。”阿甲突然大喊。
胡天鹤气极:“他一直拿脑袋撞树,能不昏吗,别一惊一乍的。”
“是,少爷。”
胡天鹤快速吃完烙饼,用帕子擦了擦手:“把他松绑放进马车,下山。”
“少爷……还是绑起来再放进马车吧,不然中途醒了不好办。”阿甲斗胆建议。
胡天鹤想了想:“按你说的办。”
又道:“今日之事,你受了委屈,若你是名哥儿,我便叫他娶你,可你是个汉子。这样吧,给你多加一年的工钱。”
作为汉子,阿甲本以为自己不会得到补偿,闻言眼睛都亮了,千恩万谢:“多谢少爷!”
一行人顺利下山,回到胡家,胡老爷得知出了这档子事,又担忧又生气。
“一定是有人算计你弟弟,查出是谁,我绝不会饶了他。”
“爹,天楠是被谁所伤,待他清醒了自会知晓,现在有一件更要紧的事。”
他把胡老爷叫到一边,说了科举舞弊一事。
“楠儿向来读书用功,才华好,他的功名应当是真的。”胡老爷这般说着,语气并不自信。
他对嫡子都不够了解,更何况庶子,所谓读书用功才华好,也都是夫子和胡姨娘告诉他的。
胡天鹤也不够了解,心里惴惴不安:“爹,等他醒了,你问他吧。我今日有些乏了,先行告退。”
出了小院,他却并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去了胡夫人的小院,恰好他妻子也在母亲屋里,便把事情跟两人又说了一遍。
“鹤儿别怕。”胡夫人道,“县太爷查案需要时间,咱们趁着这段时间,分家。”
“父亲恐怕不会同意。”
“这你就错了,若是知道儿子可能会拖累他,他定会毫不犹豫将其赶出家门。”胡夫人与胡老爷夫妻三十年,最是了解。
这会儿将人赶走未免落口舌,但总比一辈子受拖累要好。
*
傍晚时分,祁胜拎着两只活兔回到许家。
“今儿下工这么早?”赵雪梅正好在后院洗菜,见状问道。
祁胜回道:“娘,我今日没去酒楼,去山上帮人打猎了,这两只兔子是酬劳,食馆应该能用上。”
“用得上,你去柴房找个笼子关起来,喂点草,明儿给你们煸兔肉吃。”赵雪梅也没多想。
祁胜依言去找笼子,许见秋在厨房里听见声音,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因为很忙,看见人之后并未打招呼,不过心情却放松多了。
人安全回来就好。
傍晚的忙碌过后,铺子关门,点着油灯,一家子坐在一块儿喝茶说话,聊的自然是胡家的事。
“刚才听食馆的人说,胡家请了好几个郎中,看来中的毒不轻。”说起这事儿,赵雪梅心里畅快不少。
她原先想秋哥儿嫁进胡家,往后不必辛劳,为此憋屈两年,赔进去不少东西不说,还受了胡老爷不少气。而后蔡县令乱断案,胡天楠是廪生有名气,闲言碎语直往他们许家扑。
现如今胡天楠中毒丢脸,也算是现世报了。
许见秋和祁胜对视一眼,附和道:“想必是中了杂毒,才这么难治。”
“这就是不积德的下场,出了这档子丑事,以后哪家姑娘哥儿能看上他。”
骂了一通胡家,心中痛快了,赵雪梅又想起大儿子还没成亲。
“成林,你也快二十了,可有中意的姑娘?”
大儿子没成亲不为别的,只因为算命的说他适合晚婚,若是成亲早了,会导致婚姻破败。
许父许母不是迷信算命先生的人,可这种事就怕万一,所以直到如今才开始操心婚事。
先定亲,二十岁过了再成亲,放在当下,已是晚婚了。
“没有。”许成林顿了顿,“婚事全凭爹娘做主。”
“行,那我和你爹先留心着,若有好的再跟你商量。”
说完,见外面天黑了,便让各自洗漱回房休息。
许见秋在自己屋洗完澡,去倒了水,再回到屋里,还没关门就被人抱紧了。
“你吓我一跳。”闻到熟悉的味道,许见秋反应过来。
祁胜伸长手臂关门,低声笑道:“我天天都来,还以为你已经习惯了。”
“我若从背后吓你,看你习不习惯。”
“是我错了,下次再也不吓你了。”祁胜笑着道歉。
知道对方是闹着玩,许见秋却没心思打趣。
他摸黑走到床前坐下,问道:“你今日真去打猎了,没有去扶风山?”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