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那个八十几岁的老头终于死了。
不用再像臭猪一样趴在自己身上,哼哼哧哧的动作。
在听到这钟声和太监叫嚣的那一刻,乌月湄是欢喜的!可紧接着,她开始慌了。
龄玉说:“因为按着宫规,妃子是要陪葬的吗?”
张肃说:“人的命运就是这么好笑,机关算计这么多年,却要去殉葬。”
“不要,不要——我绝对不能死在这里——他的死,与我何干?”乌月湄歇斯底里,推开所有太监宫女,跌跌撞撞地扑到一张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脸,很美,非常美,见到她的人没有一个不是看呆了的,而这张脸,她是换了几个人的五官才得来的?
“这双眼睛是宁才人的吧,还是那个叫小桂的宫女的?这嘴巴....嘴巴是皇后的,耳朵....哈哈,耳朵好像是我自己的,是吗?我长得这么丑,不....我现在长得这么美....凭什么.....”乌月湄好像疯了,一会儿笑一会儿怒,头上还戴着金钗,乱颤着,发出清脆的声音。
是老天爷在嘲笑她,那些被她换走五官的人在取笑她。
乌月湄身上还穿着封贵妃那会儿的衣裳。
不知道最厉害的秀娘花了多少年月,用了多少心血才绣出来这么一件华服。
乌月湄用了那么多年才爬上这一高位,成为一个人上人,为什么——凭什么现在要去给别人陪葬?!
“滚开!”
太监宫女们向她扑来,用绳子想要将她绑住,比她就范。
“离我远点!我要找我娘,我娘呢?我爹呢?他们能救我....他们是我的亲人......”
“娘娘,您的家人都同意了,他们站在宫门外,想送您最后一程。”一个宫女说。
“宫门外?宫门是哪里?”
乌月湄一愣,披头散发地昂头向外看——今天天气很好,阳光猛烈,乌月湄心想这么好的日子为什么那老头就死了,这么好的日子她为什么要去送死。
宫门在哪.....她的家人在哪,为什么他们会这么痛快地接受了她的死亡,她入宫多少年了?
“好多年了.....宫门在哪啊.....我想出去......我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
忽地,乌月湄泪流满面,她果真是个美人,就算是哭,也是楚楚可怜,叫人心痛。
可心痛如绞,站在她面前的也是一群豺狼,世上没有一个人会为她的死而感到不平,没有人会去为她争辩。
小时候是,长大了亦是!
小时候和爹娘说自己在学堂里被人欺负了,那些人看不起她,觉得她家世才情样样不好,长得也丑。
可她的爹娘从不会替她出头,只会叫她心胸开阔,不要和她们一般见识。
乌月湄就想:我偏要和他们见识,我偏是个看不开的、睚眦必报又怎么样了?!
她不就为争一口气,爬上来了吗?
怎么.....“怎么我成了贵妃,却是要去陪葬呢?”
在这大好春光里,乌月湄被太监用绳子绑住,被宫女细心梳妆打扮,脱去身上赤金色的衣裙,换上一件肃白色的——从容就死。
“放屁!我绝不会就范,我一定要逃....像小时候那样,逃离那个不属于我的地方......”
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喃喃自语,被五花大绑,仍然试图挣脱。
她确实是个不寻常的女子,后宫从没有一个女子尝试去摆脱自己的命运。那些被迫送进来的、主动要进来的,都好像一颗颗繁星,有升起的那一刻,便也有坠亡的那一刻,现在就到时间了——就连是皇后,也已经喝下毒酒,拜别自己的家人,被送进皇陵。
只有乌月湄——
乌月湄还盘算着。
她说:“李屏是我的兄长,他今天在宫里,我知道他在的,求求你们.....帮我找到他,我想见他一面......”
龄玉和张肃站在其中,看着试图捉住最后一根稻草的乌月湄,都知道她的计划。
前者希望她成功,后者打一个哈欠,希望这场闹剧能赶紧过去,这个女人别再作无谓的挣扎。
——天命已定。
李屏踏入乌月湄的宫殿,他已经成年,是龄玉当初在现世里见到的那个模样。穿一身白衣,好像在送别谁,见到被绑在凳子上不停流泪的乌月湄,摇头叹气:“娘娘,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快帮我换脸....帮我换脸,我要逃出去.....”
“我身上没有纸笔。”
“我宫中有,你去书柜那里,或者案桌上....有很多,我只求你帮我画一幅画,快.....”
乌月湄心急如焚,李屏却是摇头:“就算你把脸换了,身上的衣服呢?被绑在凳子上的绳索呢?外面站着那么多人,单凭我一个,我如何能带你出去?”
“李屏.....是我一手把你提携上来,是我让你有了名利,让你名遍皇都的!你现在要对我至死不顾吗?!”乌月湄向他怒吼。
可她现在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顶着这么一张脸,竟是没什么威慑。
甚至李屏往前一步,看着凳子上狼狈的乌月湄:“真漂亮,这张脸,是我一手画出来的,你....也是我一手打造出来的。”
他爱恋地看着乌月湄,不把她当一个活人,只把她当做是一个作品,是自己经过数年打造、有血有肉的作品。
“你为什么会用这种眼神看我......”乌月湄惊恐,想往后退,觉得恶心。
李屏也觉得恶心:“最好的作品就是要在她最好的那一刻毁掉,乌月湄,你在变老,你知道吗?没有我,你的脸上会出现多少皱纹,你知道吗?”
他的话让龄玉和乌月湄都愣住了,某种程度上她们都见证了李屏的前半生,龄玉更是听说了他在饥荒里的事,明白他人生的起伏。可李屏是在什么时候变了的?
是他对美学太过执迷不悟,还是早早在怀才不遇那会儿就已经疯了。
他真是在追求梦想吗?
还是被心中贪欲控制,只渴望名利?
那个想要让爹娘感情变好的孩子呢.....
哈,爹娘。
多少年没去拜祭他们了。
李屏身一转,向贵妃娘娘行了个大礼,“好了!”朗声对等在外面的太监宫女喊了声,宫门开,毒酒来——
“不....不......”
乌月湄双眼赤红,拼死挣扎。
她不到最后一刻不会放弃。
她才是那个一如既往的人。龄玉往前几步,动容地想去救她,可张肃却将她拉住,虽然知道小玉不会碰到乌月湄的身体,但还是不行——“不要被这些人影响。”
他说完,带她出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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