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有一瞬,龄玉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地看着张肃。想要坐起来,却又被他死死压住。张肃粗重的呼吸声,炙热的身体,都让龄玉不知所措,喉头上下一滚,问,“你说什么?”

“我说张孚陵,你之前爱慕他,允许他对你做这种事吗。”

“你怎么知道....”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

“放开我!”

“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我们不是在说如春楼的事吗?”

“现在我问的是张孚陵,”张肃俯首低望,“小玉,告诉我。”

可她要说什么?

龄玉不知道张肃是怎么知道她和张孚陵的事,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突然提起,觉得这对兄弟都像蛇似的,非要往她心里钻。她是和张孚陵有过一段过往,但嫁给他的胞弟也不是龄玉能决定的,张肃为何一定要提起?

她明明都....离开那人许久了啊....

过去好半晌,张肃都没能等来回答,但他看到了一颗泪从龄玉的右眼流出。

心中一慌,想替她抹掉,又鬼使神差地想到她的另一只眼——小玉的左眼,失明了啊,因为那场大火。

大风怒起,紧关着的两扇木门砰砰作响。

幸得此时房中漆黑无光,龄玉看不到张肃的神色,见他始终沉默不语,以为他还在等她回答,便张张口,“你....为什么要逼我.....”

才知声音如此沙哑,“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

“你若在意,我把衣裳脱掉,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以吗?之前你问我有没有人碰过我,没有,张孚陵和我清白极了,有时候他甚至不肯看我一眼,你若喜欢我,不.....也没关系了,我们本该在洞房那日便结合,张肃.....”

他心中怒火滔天,处于失控阶段,冷不丁地听到她唤他名字,好容易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她说的那些话——一时间,脸色惨白,哪还有半点怒火。惊慌失措的人变成了张肃,低头看着床上女子摘掉面纱,又挪到胸前,要将衣裳扯开。

“不....小玉.....是我错了!我.....”谁能想到今晚会是这个情形?张肃是记恨于张孚陵和龄玉的那段情,嫉妒得要发疯,但这火也发出去了,龄玉也坦白了,他怎可、怎可再逼迫她?!

手掌一紧,张肃握住龄玉颤抖的手,从她身上下来,“对不起,是我错了,小玉....我.....”

他站到床边,替她放下帏幔,“我没有要逼迫你的意思,你...将今夜忘了吧。”

“你要做什么?!”只是话音刚落,便见到影影灼灼下有人支起身子,龄玉如今知道他会法术,自然会想他是否要抹去她的记忆。“你说过我们要平起平坐,你不能这样对我!”

“但前提是,我们是夫妻,”张肃道。

龄玉望向别处,她何时说过不是。

“我不会抹去你的记忆,今夜我在外面待着,小玉好好休息,”但她的夫君已经走到门前,说完这话便走了出去。

房门被关上,外面的狂风停下来。

却有一人,或是两人,难以入睡。

****

隔日午时,春末夏初,温度逐渐上升,但还算适宜。

龄玉从房中走出,见到院子里的人,“余灯影?”

对方向她行礼,“少夫人,二公子有些事要处理,离开了府邸。”

“好....”

龄玉想起昨夜争执,思绪不平地来到一棵树下,坐在石凳上,见余灯影仍站着,问,“你要坐下吗?”

“不了,”和思盈、李重九不同,余灯影很注重尊卑。

她们都不怎么熟悉彼此,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半晌,还是余灯影问,“少夫人想知道二公子之前的事吗?”

她对张肃的称呼没改变,龄玉凝视着她,“你在张肃身边待很久了吗?”

“十六年,夫人是在嘉煜二十年,郊外一个雪夜里生下二公子的。他生来便天资聪颖,只是不太爱说话,直到六岁....”

“那年发生了什么?”

“二公子在人日那日,被老爷带到宫里参加宴会,不料会忽然坠湖,救上来时人便变得痴傻了。”

“人日,正月初七?”龄玉心里一咯噔,“等等,张肃也是从那时候起,习得法术吗?”

“不,二公子似乎生来就会法术,但老爷和夫人都是普通人。”

“他也是因此才会搬到别院来,远离张府的人?”

“是的,二公子从小不与人亲近,即便是陪伴他多年的我,也很少见他说话,是少夫人您来了,他才活泼许多。”

“为什么外面会传他有痴傻的病,在我面前他不是这样的,”又想到昨夜的事了,龄玉心中愠怒。

余灯影笑,“是少夫人您来了,才发生了变化。”

“和我有什么关系?”

“您之后就知道了。”

“那他现在去哪了?”

“昨夜的事还没处理完,二公子现在去把跑掉的书生抓住。”

“说起来,昨晚我们分开后,你是还留在茅草屋里吗?还好吗?”

灯影点头,“我把那个女人解决掉了,少夫人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和您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可以吗?我以为这是你们的...秘密。”

余灯影温柔一笑,“被瞒在鼓里的感受很不好,我会把我能说的都告诉您。”

不能说的事怕是被人嘱咐过,龄玉道,“好。”

****

茅草屋。

一人弓着腰拎着个布包,正在一个个草堆底下塞金子,他眼神游走在草堆之间,念念有词,“五十两放在这儿了,这儿也有一百两....那儿也塞了三十两,要记住....不要忘了....”

这人一身粗麻布衣——正是昨夜趁乱逃走的书生,此时他正记着藏有金子的草堆位置,来回踱步,似有些急躁,“该死,还有五十两放哪去了。”

他一面苦想,一面抬头看向四丈外紧闭着门的茅草屋,全身绷紧。

这时,一个红色的身影落到一个草堆前——张肃目视书生,对方却低着头鲁莽地向他冲来,“是那儿!”

话音刚落,身子便被定在原地。

抬起头,才发觉此处多出一人,书生神色一惊,抱紧怀里的布包想要后退,已是无能为力。

“你干什么,我记得你!昨夜和那....”书生想起给他带来晦气的万龄玉,下意识想再骂一声,又记起自己吐出来的那呕血肉——书生胆怯地看着红衣少年,心里盘算这次该如何逃脱,却见对方的手指凭空一划,藏到草堆里的黄金尽数出来。

和昨夜一样,但这次是书生的全部家当。

张肃收入囊中。

辛苦卖画这么多年,一朝全落别人手里,书生阴郁地盯着他,无奈张肃毫不在乎,甚至在将那袋黄金往上一抛,掂量那有多少重量。

于是周遭天色暗沉,阴风四作,地上的碎石和杂草飞起,书生极尽所能地想逃脱张肃对他的束缚,然张肃是何等人,只站在那儿,衣角翻飞,无动于衷。

这时,茅草屋的门被打开了,一个女人出现在二人眼前。

“我的钱呢,你是不是把我的钱偷走了!”她便是礼贞,可样貌却比昨夜年轻许多。张肃往前走了几步,发觉屋里没有肉腥气。

书生在这时面如纸色,瞥了礼贞一眼后别过头,眉宇间堆满恐惧。张肃见状,手指一勾,施在对方身上的束缚不见了。

利贞一步步向前走去,仿佛根本看不到张肃。

书生发觉自己能逃走了,却也无声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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