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月盈和司所照为方才的事各执一词,此时闹得有些僵,回程的路上也相顾无言。
马车进了平宁城的门,行在赤乌大街上时,祝月盈先开口道:“我要去东市看看铺子。”
“不许去!”司所照转头紧盯对方的脸,“堂堂世子夫人,连管个铺子还得亲自去?宁顺侯府丢不起这个人!”
祝月盈神色如常:“做生意本就是要对手下了如指掌,更何况我许久不曾敲打过他们,已经揪出几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了。”
司所照今天是铁了心了不想让她好过:“你先前是商户,如今是世子夫人,我再重复一遍,宁顺侯府丢不起这个人。主母都需要亲自去约束铺子了,可见你手下的那些人全是狗彘。”
祝月盈冷笑,若不是侯府要求只能带两位侍女过去,又拘着她不准与祝家往来,她也不至于多年对陪嫁铺子疏于管理。
她什么都没说,好像刚才被拒绝的只是一件小事。
二人就在这种愈发僵持的气氛中进了侯府,祝月盈径直回自己院子去了,司所照看着对方视自己如无物的模样,也忿忿瞪了她的背影一眼。
他去向阮夫人复命,阮正柔此时还不知道儿子儿媳在外闹的龃龉,她往儿子身后望了一眼,有些疑惑。
“月盈呢?”
司所照自顾自坐在下首,他揉了揉头发:“别管你那好儿媳了。商户之女,真真上不得台面。”
阮正柔不喜祝月盈归不喜,但她能拍板做主将她娶回来,自然也不是想平白和祝家结仇。
她身体往前倾:“照儿,你们之间闹什么别扭了?”
司所照也感觉自己委屈得要命,顺着母亲的话就诉苦道:“今儿在山上遇到几个贱民,为着一点钱就吵起来了。我让他们都滚,但祝月盈竟然还可怜一位拿学识换钱的书生!”
阮正柔是前朝勋贵出身,也有对名节近乎苛刻的追求。她闻言蹙眉,显然也是不认同步九思的做法。
但她终归理智些,于是劝说儿子道:“不过蚊蝇小事,翻过篇就算了。”
司所照心有不平,又添了几句:“她回来的时候还想去东市。说是要去看铺子,我看啊,怕不是被外面三教九流的郎君勾了魂,眼皮子浅呐。”
阮正柔有些无奈:“平白无故的,不能说这种气话。”
“而且,”她示意杏儿将桌案上的账册拿给司所照,“祝月盈也没有诓骗于你。侯府的中馈我查了一部分,若是没有她的贴补,的确是捉襟见肘。”
司所照没想到她说的是真的:“我偌大一个侯府,竟要靠一个平民养活?”
阮正柔纠正他道:“祝家现在出了个秀才,秋闱在即,许是要平步青云也未可知。后生可畏,慎言。”
“说到秋闱,陛下最近越来越器重那些科举出身的官员了。照儿,不妨你也下场……”
司所照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都已经和莺莺说好了,何必再跟那些泥腿子一起考科举。”
阮正柔知道自己儿子从小学习就犯难,她也不强求,只感叹道:“还好照儿你已经攀上了莫家娘子,要不然可真要被大郎压一头过去了。”
“你推了和安郎君的饭局,等来日有机会一定要再与礼部侍郎家来往。”
司所照点头,他的确很感谢安郎君帮他和莫为莺搭线。
阮正柔见儿子的情绪平复,她试探着道:“照儿,母亲方才跟你说的那些话不要忘记。侯府中馈还需要祝月盈手下的铺子帮衬,你不好因为此事和她闹得太僵。”
“待稍冷静些,就替我给她送碗补汤去吧。”
司所照不想向对方服软,但此时的他在阮夫人的循循善诱下逐渐平复了情绪,他相信母亲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他凑到阮正柔身旁,小心询问道:“母亲,是不是想让儿子借机做什么事?”
阮正柔看着终于反应过来的儿子,笑着点了点他的眉心。
她嘱咐道:“嘴甜点,桃香前阵子刚带着桐儿去找了她的麻烦,想来这些脾气也不是对着你的。”
司所照听罢杏儿道出的“计策”后,满口答应:“这是自然。”
就在母子二人叙话的时候,祝月盈在自己院中也没闲着。
她的账册还没查完,本来今天也没准备去东市瞧瞧。回程时她那么说,是为了让阮夫人为自己站台。
祝月盈有信心,阮夫人一定会让司所照为此事向自己服软的,毕竟那些运过去的账册已经说明了一切。
很快,她便听到外面侍女的通报声:“世子到——”
司所照一掀珠帘,笑意慵懒地行了进来。
他身后的小厮奉砚是奉书被抓后新提上来的,此时他正小心托着一盅鸡汤,为这一隅带来了丝丝食物香气。
祝月盈迤迤然起身,她抬眸看向来人,笑道:“世子怎么来了?”
司所照示意奉砚将汤盅递给谷雨,他自己则是坐到祝月盈身旁,闻言挑眉:“怎么,本世子来看看自己夫人还需要挑日子?”
他离祝月盈很近,说话间的气息扑打在她的面颊上,惹得祝月盈稍稍后倾。
可她越是躲开,司所照便靠得更近,直至将她逼至脊背贴上椅背,再无退路。
她着实不知道对方在发什么疯,只好扭头暂避,轻声道:“在山上时,世子还言我无理取闹,现在为何又转了性?”
司所照坐直身子,叹了口气:“先前是我失言了,月盈你别在意。桃香之事我已经知晓了,她仗着诞育长子便讽刺于你,此事是你受委屈了。”
祝月盈打死也不相信他心中会这么想。
前世二人夫妻七年,她对司所照的为人再清楚不过。他只喜欢柔弱娇小的乖顺女子,最好再有几分文采,而自己哪方面都不满足他的喜好。
今儿竟然能说出这一番话,可是她嫁进侯府以来的头一遭。
见祝月盈沉默,司所照岔开话题:“对了月盈,这是母亲专门给你准备的补汤。且趁热喝吧。”
谷雨只将目光投向自己的主子,并不听从世子的指令。
祝月盈觉得,比起鸡汤,还是方才他那一番举动更值得试探:“母亲的好意,我自是惶恐。世子实在不必专程跑这一趟。”
司所照果然没意识到话中有话,他接道:“月盈受了桃香这么大的气,本世子今晚便陪陪你,给你撑腰。”
祝月盈骤然警觉,她死死掐住手心才没大惊失色出声。
在司所照看来,她不过垂眸思忖了两息,而后又抬眼笑了。
祝月盈竭力压下尾音的轻颤:“世子有这份心,月盈便已经满足了。桃香不过是害怕我苛待桐儿罢了,世子应该更去陪陪她才是。”
“毕竟桃香妹妹对世子的感情有目共睹,想必她前几日只是无意冲撞了我,现在正懊恼着呢。”
她寥寥几言便勾勒出了一个惶恐的娇俏女子形象,司所照顺着她的话细细想着,自然也动了心思。
不过他还记着阮夫人的嘱咐,再次确认道:“月盈莫不是在说气话?”
祝月盈见他上钩,悬着的心渐渐放下:“世子说笑了。我若是真是心中有气,就不可能把世子往桃香院子里推呀。我有母亲和世子体谅,无非是怕桃香觉得委屈罢了。”
“这些日子听到桃香院中侍女说她夜夜难眠,世子也多关心些桃香才是。”
司所照听罢,对祝月盈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月盈倒是大度。”
他起身整理身上的圆领袍,而后带着奉砚快步行出。
祝月盈微笑着目送司所照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这才劫后余生般狠狠松了口气。
谷雨连忙搀住主子发软的身躯,她不禁心疼道:“娘子……”
祝月盈定了定神,阖眸深呼吸:“没事,糊弄过此次,之后一段时间他都不会来找我了。”
她靠在谷雨的手臂上,转头看向正紧盯着鸡汤的小满:“小满,我先前吩咐你做的事,可都办妥了?”
小满立马站直身体:“娘子放心。桃香把月例都用来买胭脂了,她院中那些人现在是最好收买的。”
祝月盈舒了口气:“想来她今晚应该能抓住机会。”
谷雨有些疑惑:“娘子先前明明还惋惜世子不在娘子房中过夜,今儿怎得如此?”
对于她重生后立马转变的态度,祝月盈早有准备:“当初奉书那件事,阿兄点醒了我。侯府并不在意我和祝家,我自然也死心了。”
这个解释说服了谷雨小满二人,毕竟主子讨好了侯府三年,阮夫人和世子却依旧把主子当外人,是个人都会觉得心寒。
祝月盈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抗拒司所照的亲近的。
许是在元宁十四年他准备求娶莫为莺时,或是在他日复一日的冷待中。
方才司所照的突然靠近,她的身体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开始躲避。分明是名义上的夫妻,但二人曾经连牵手都未曾有过。
祝月盈平复了一下心情,她重新直起身子来,余光瞥到了桌案上放着的那盅鸡汤。
小满顺着主子的视线望去,她一拍脑袋:“诶呀,娘子瞧我,竟忘了把它放到小厨房中去。”
祝月盈轻轻制止了小满的动作,她亲自掀开汤盅的盖子,凝视着飘着油花的热汤,神色渐渐沉了下去。
小满不解,谷雨却好似意识到了什么。她轻声询问道:“娘子,是有什么地方不妥么?”
祝月盈缓缓点头:“嗯,是有些不对劲。”
她指尖轻点瓷器外侧:“你瞧这里。”
这么一看,司老二情绪不暴躁的时候还是智商挺在线的嘛(摸下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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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假意搪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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