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月盈回到宁顺侯府的时辰稍微有些晚,她踏着晚霞暮色而归,却没有招致阮夫人或世子的注意。
她回到自己的院中歇息,询问留在府中的几位侍女:“今儿府里有什么事吗?”
侍女看到自家主子回来后明显松了一口气。
她小声说道:“娘子可要小心些。未时中的时候,主院闹出了好大的动静呢。”
祝月盈蹙眉:“主院?”
主院便是阮夫人的所在,能和阮夫人闹出很大动静的,对方不是侯爷就是世子。
那侍女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我们这些娘子院子里的人都不敢出去,只晚膳的时候听主院的姐姐们提了一嘴。”
“听她们说,好像是阮夫人和世子因为大郎君的事情吵起来了。”
祝月盈心中有了猜测,她自重生后便在府中挑选能为她所用的侍从,并逐渐将他们握在自己手中。
她很谨慎,并没有尝试接触侯府几位主子身边的那些人,而是各个院子中负责杂事的侍从。他们接触不到主子的事,但也胜在不起眼。
祝月盈托谷雨走访几位在主院负责清扫工作的侍从,从他们的嘴中拼凑出了事情的始末。
今日恰巧是国子监的休假日,司所照在府中歇息。阮正柔午膳后传了他过去,说了几句关于司有桐开蒙的事。
阮夫人以唠家常的语气和儿子说着:“照儿啊,今日你恰好有空,不妨去找司所善问问桐儿的课业情况如何。”
司所照一听堂兄的名字,整个人都炸了起来:“找他干什么?不去!”
阮正柔眸中显出不赞许之色:“照儿,现在不是和他闹脾气的时候。”
“新的夫子将要入府,你作为桐儿的阿耶,提前和夫子说说桐儿的情况,既能找机会和夫子打好关系,也能表现出侯府对此事的重视。”
司所照偏过头去:“让那夫子自己去找司所善不就行了。”
阮夫人叹了口气,她放下手中写好的请帖,耐心教导道:“先前你和我提的那位步郎君,我已经托人前去查探了,的确是个最近风头正盛的读书人,学识也曾得到国子监博士的称赞。”
“步郎君今年也要下场秋闱,提前和他打好关系,对侯府也是一件好事。”
司所照不为所动:“那又如何?反正他很快就能进府,让他自己去和司所善说还不行?”
阮正柔握紧了笔杆:“哪有这么快?府中准备束脩还要等账房批钱,再说,侯府还没跟人家郎君接触,难保不会又有变故,照儿现在去督促大郎,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儿啊,做事情一定要多做几手打算方才稳妥。”
司所照翘腿抱臂坐在椅子上,他面露不快,脑中回忆起那晚自己与司所善的冲突,只觉消散的郁气重新回到自己胸腔中,惹得他愈发恼火。
“你自己去找司所善吧!”他抛下这句话后站起身来,“我可是侯府世子,我决定的事还能有什么变故?”
阮正柔见状也起身:“照儿?照儿!”
司所照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主院,阮正柔往前追了几步,奈何儿子走得又快又急,她只能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假山后。
杏儿搀住了主子,宽慰道:“夫人且安心,世子应该是有自己的打算。”
阮正柔站在院门后,她有些不解:“这孩子,都已经加冠了,怎么还是这么任性。”
她和杏儿吐着苦水:“我知道他不喜欢大郎,但是我都把其中利害细细分析给他听了,怎么他就是不知道权衡利弊呢!”
杏儿安抚主子道:“世子到底还是年轻,少年人多性情真挚,夫人不必太过担忧。”
阮正柔收回望向远处的目光,她看到周围还有不少清扫院中落叶的侍从,想到自己方才追着儿子出门的样子都被这些下人瞧见了,心中也升起了几分火气。
她甩开杏儿搀扶的手,对儿子也心有微词:“侯爷生辰就要到了,府里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这孩子不分忧就罢了,还三天两头来支钱,真是拎不清长短。”
若是以往,阮正柔必然会让杏儿等世子消气后去说些场面话,但这次,许是因为府中最近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阮正柔没有心思也没有精力去管儿子闹小脾气。
侯夫人与世子冷战,这还是祝月盈嫁进侯府头一遭。
祝月盈整合完这些信息后,心底嗤笑。
上一世的阮夫人和世子从未闹过红脸,可家庭和睦的背后是她两边来回宽抚说和,认为身为媳妇,应该有维护婆婆与夫君关系和睦的义务。
同样,也是她默默变卖嫁妆补贴侯府,让世子与阮夫人之间没有银钱之间的冲突。
可当祝月盈停了侯府的供给,祝家也不给侯府的铺子“优惠”后,宁顺侯府的现状也不过如此。
毕竟只是陛下彰显前朝归顺的吉祥物,待遇自然不能跟真正的侯府相称。
奈何阮夫人仍抱着身为侯夫人的高贵,用钱财保持与其他高门的交际,却忘记了侯府本身的俸禄是承担不起如此开支的。
祝月盈点了灯,她本要锁上院门休息,又听得外面有敲门声响起。
她已经拆了头发,此时先披衣起身,谷雨在外面询问情况,很快便转身回到主子身边。
谷雨低眉敛目:“是桃香和阮夫人身边的杏儿姑娘。”
祝月盈低声询问:“这么晚了,什么事?”
谷雨抿了抿唇,她压下心中的情绪:“桃香和杏儿说奉阮夫人的命令,让娘子现在去大郎君处了解小郎君的开蒙情况。”
祝月盈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现在?司大郎君?”
谷雨点了点头。
“胡闹!”祝月盈皱眉,“世子今日不在府中过夜,我若是现在去大郎君的住处,岂不失礼?”
她很快便分析出:“这必定不是阮夫人亲自要求的。桃香和杏儿一起来的话,应该是桃香想看我的笑话。”
“既如此。”祝月盈计上心头,“先去看看杏儿的态度。”
她随手将发丝在脑后一挽,穿好外袍推门出去。
桃香眼尖,她一看到祝月盈的身影就阴阳出声:“诶呦,祝夫人真是好架势,难为侯夫人身边的杏儿姑娘都要在外‘三顾茅庐’呢!”
祝月盈假装十分气恼的模样,她的语气也很冲:“让我现在去堂兄的院子里,是阮夫人的原话吗?”
桃香和杏儿曾一同在阮夫人身边伺候,二人的关系也不错。
杏儿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情出言:“夫人让祝夫人找个没人的时候去大郎君的院子里,杏儿认为,现在就是合适的时间。”
桃香在一旁补充:“祝夫人去外男的院子里,本就不妥,可不得寻个没人的时候嘛,杏儿姑娘这是关心祝夫人呐。”
祝月盈面带羞愤,断然拒绝:“世子今晚不在侯府,我怎能现在去见大郎君?”
桃香自以为拿捏了祝月盈的痛点,她笑道:“那祝夫人是决定违抗阮夫人的命令?”
“阮夫人明日午膳时便要得到答复,”杏儿难掩眸中快意,“趁着大郎君现在还没歇下,祝夫人还是快些去吧。”
祝月盈大喊:“阮夫人托我做事,怎么可能现在才让我知晓?你们就是存心想要给我的名声泼污水,又拿阮夫人的名头来压我罢了!”
桃香终于从祝月盈手里扳回一局,她看着对方歇斯底里的模样,得意极了:“无论怎么说,祝夫人今天这趟都是必去无疑。”
“诶呀,”她作惊讶状,“祝夫人这般拖沓,该不会是……真的想趁大郎君歇息了才去吧?”
祝月盈双颊泛红,她宛如气急败坏一般:“你们就是想坏我的名声,无耻之徒!”
杏儿笑了:“祝夫人还是想想怎么完成吧。明日午膳前,可别忘了。”
二人笑着离开,只留祝月盈还站在自己的院子门口。
见桃香和杏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祝月盈才卸了面上的焦躁之情。
小满微微一愣,祝月盈却已经转向谷雨问道:“都安排好了么?”
谷雨点头:“安排好了。娘子方才阵仗不小,有许多侍从注意到也是正常。”
祝月盈在推开门前,便让谷雨去向府中的眼线传递消息,让他们将今晚的事原原本本传扬出去。
既包括她星夜去敲外男门的事,也包括她被两个侍从嘲弄,迫不得已才前去的事。
祝月盈相信向来注重名声的阮夫人会给自己一个好的答复的。
小满还沉浸在娘子一秒变脸的收放自如中,她轻声问道:“那娘子要去找大郎君吗?”
“去。”
祝月盈手探进袖中,那是祝时安在分别时偷偷递给她的信。
“做戏要做全套,更何况我还要顺水推舟。”
她专门挑了能罩住全身的幕篱戴上,重新束好发向司所善的院子行去。
司所善的院落很偏僻,但祝月盈专门从阮夫人院子前绕了一圈,询问到阮正柔的确歇下的消息后才抬步离开。
她一路都挑着侍从多的路走,在半个府都瞧见她星夜穿戴整齐出行后,祝月盈终于来到司所善的院子前。
这一隅偏僻无比,连守夜的侍从都不曾得见。
祝月盈一手挑开幕篱,一手轻轻叩响院门。
她本做好了需要等待一段时间的准备,但恰恰相反,院子中很快就传出了声音。
“稍等。”
一道清冽的嗓音传出,而后便是纸张摩擦的声响。随着不急不缓的脚步渐近,来人的声音也渐渐清晰。
司所善的手搭在院门的锁上,他疑惑问道:“是何人来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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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母子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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