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月盈听到通报之声后,便让谷雨将桌案上的账册地契小心收好。
她自己则是坐到了主位上,静候司有桐与桃香的到来。
桃香紧紧握着司有桐的手,她甫一瞧见淡定自若的祝月盈,心中的火气便控制不住地往外冒。
祝月盈浑然不觉似的:“坐。”
司有桐下意识俯身行礼:“多谢母亲。”
桃香连忙把儿子抓起来,不想让对方向祝月盈行礼。
祝月盈轻抿一口茶水,这才抬眼看向桃香:“何事来寻?”
桃香环顾四周:“桃香许久不曾给祝夫人请安,这不,今天带着桐儿来给夫人看看,免得夫人忘记我们娘儿俩都长什么模样了。”
她好似失言一般捂住嘴巴,笑道:“诶呦,瞧我,夫人膝下没有嫡子,当然得金贵着我们桐儿了。”
祝月盈不为所动:“如果我不曾记错,你今日来此,应该是桐儿从我这儿得的准许吧。”
桃香哽了一下,但她很快就转了话题:“夫人可真是好大的架子,不过些许银两的事罢了,还得让我和桐儿跑两趟。”
她想起之前在府中打探到的消息:“不过夫人也别怪桃香多嘴,这平宁城中的人家呀,可没有像咱们侯府这般对待夫人的。”
祝月盈刚想开口,又被对方打断:“因着道听途说的事,竟要闹得婆母和夫君向夫人服软,怕是公主下嫁也没这等‘荣光’呢。”
“啧啧,若是妾身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怕是早就自感德行有亏在家闭门自省了,生怕外面的名声更差一步呢~”
桃香笑着看向祝月盈,想看到主母忿忿的模样。
可惜她定是要失望了,主母只是又抿了一口茶:“你都是从哪里听说的流言?”
桃香有些诧异:“祝夫人,我说的可都是事实呀。”
祝月盈简直要被她的愚钝气笑:“桃香,你若是不相信,不妨去问问世子。”
“此事究竟是我善妒大闹侯府,还是我与世子有些误会。”
她知道,阮正柔虽一向不喜她,但也不会在妾侍面前显露出婆媳不合来。
至于司所照,他宁愿承认自己在外面偷人都不会承认自己会对自己服软。
桃香干笑了两声,她一把抓过司有桐:“夫人伶牙俐齿,桃香自然是不敢攀扯的。”
司有桐被桃香抓得有些疼,他低声叫了一声:“阿娘……”
桃香充耳不闻:“夫人再怎么看不上桃香,也总得顾及着桐儿吧。”
“桐儿可是宁顺侯府长孙,夫人可不能因为膝下没有嫡子就苛待庶子呀。”
祝月盈接过身侧谷雨早就准备好的账本,她笑道:“我何时亏待桐儿了?”
桃香终于说出自己今日的来意:“夫人可别装傻呀,侯府中馈尽归夫人之手,可这个月拨给桐儿的份例怎得少了那么多!”
她暗地里掐了一把司有桐:“桐儿可正是长身体和开蒙的时候,缺不得半分呢。”
祝月盈早有准备,她翻开账本:“每一笔账都是账房的宋嬷嬷亲自批的,并没有错漏。”
“而且,”她看着桃香想上来夺账本的模样,抬手避过,“桐儿年岁尚幼,该置办的一切都在他房内摆着,何谈苛待?”
桃香夺了个空,拧了拧司有桐的背:“夫人场面话说得漂亮,但说什么都比不上咱们桐儿的感受吧。”
司有桐被阿娘推上前,他小心看了看祝月盈,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桃香,嗫嚅着低下了头。
桃香疑惑道:“说呀,桐儿。不用怕因为说了实情而被夫人记恨。”
她势在必得地笑着看向祝月盈:“对吧,夫人?”
祝月盈并未在意她挑衅的一番话。
毕竟桃香也只会拿膝下无子来讽刺她了。然而,对她这样早就看透宁顺侯府嘴脸的人来说,她巴不得和侯府的联系越少越好,以免不能抽身。
她只是有些可惜司有桐:“桐儿还记得母亲说的么?来,直起身子大声说话。”
司有桐终究还是顺从了桃香的计划:“母亲,我、我感觉这个月的份例变、变少了。”
他瞥到桃香不满意的目光,连忙补充道:“平常都比这个多得多,桐儿虽不是母亲所生,但也……唔,但也是侯府的长孙。”
司有桐说完这话复又低下了头,比方才还要见不得人似的。
祝月盈没有要怪罪他的意思,她只是看向桃香:“我还是那句话,每一笔账都是宋嬷嬷亲自批的。你若是觉得我故意苛待桐儿,不妨去找阮夫人。若是阮夫人也觉得我此事不妥,那我定会好好补偿你们母子。”
“哦对了,”祝月盈唇角缓缓勾起一个笑,“侯府中馈现在也是阮夫人在管,你若真的觉得月例不够,也不应该来找我哭诉。”
桃香还不知道这条消息,她只以为前几天祝月盈院子搬了许多账本出去,是因为阮夫人信不过对方,想要查账。
她能仗着司所照的宠爱跟祝月盈阴阳怪气,却不敢跟阮夫人说同样的话。
祝月盈看着她渐渐僵住的面容,轻叹了口气:“况且,听你方才所说,话里话外都是提防着我的意思,既然如此,那么有一件事,我也不好插手了。”
桃香的脑子还未转过来,她有些紧张地盯着对方的面容:“……什么事?”
祝月盈微笑:“当然是给桐儿开蒙之事呀?”
“你既信不过我,我也能理解。桃香,你是桐儿的亲娘,此事便交由你去做,总不能有错吧。”
桃香愤愤咬着下唇,咬到都有些发白了。
司有桐依旧站在桃香身旁,他垂着头不看任何人,好似祝月盈方才说的事与他无关。
桃香自知,她一个没有任何诰命的人出去寻夫子,手头又没有跟祝夫人一样多的钱财,她能请来什么好老师?
她有些后悔,刚刚在祝月盈面前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本以为她搁置一旁是心虚,没想到竟是等在这里。
“夫人说笑了,”桃香飞速组织着语言,“聘请夫子之事,当然要让对方感受到宁顺侯府的诚意才行。”
她抓住了重点:“夫人可不能因为不愿意听桃香的话,就把整座侯府的脸面置之不顾啊。”
祝月盈要的就是对方这个反应:“我可不敢撂侯府的颜面,既然我对桐儿不好,那么你这个亲娘一定会对桐儿好的。”
“只是让你做主去挑选夫子罢了,届时我会亲自去聘请的。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桃香强颜欢笑:“夫人这是想逼死妾身啊。”
她一时无措,却不小心碰到了身旁静静站着的司有桐。
桃香看着儿子事不关己的模样,心中又有了计较。
她拍了拍司有桐的背:“我们桐儿可是侯府长孙,唯一的孙辈呢。侯爷和阮夫人金贵桐儿得紧。夫人就别拿这事吓唬我了,若是让侯爷知晓,夫人不妨想想自己的下场如何?”
司有桐不敢看桃香的神色,他只小心窥着祝月盈的脸色。
祝月盈回以一个微笑,顺势道出:“那寻夫子之事,便让阮夫人裁决吧。”
桃香心底松了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后背的衣物被冷汗沾湿在身上。
她自认为祝月盈服了软,挽回了面子,音色又尖利起来:“呵呵,夫人真是前倨后恭呢~”
祝月盈把手中的账本递还给谷雨,斟茶送客:“月例都是按规矩来的,桐儿开蒙也不能让我这种‘苛待’长孙的恶人来,桃香,自便。”
桃香启唇想再讽刺几句,但祝月盈就真的自顾自的和她那婢女说着别的事了,完全不将她放在眼中。
司有桐轻轻拽了拽阿娘的袖子,桃香瞪了祝月盈一眼,这才带着孩子匆匆离去。
祝月盈的余光瞥见二人走远的身影,放下手中的茶盏:“桃香方才的话虽然不中听,但有一句还是对的。”
谷雨歪头:“娘子是指?”
“平宁城中的人家,可没有像侯府这样对待主母的。”祝月盈眨了眨眼。
说到底,桃香敢和她叫板,无非是仗着司所照疼爱她而忽视自己罢了。
只要自己还在宁顺侯府中,只要自己还是世子夫人,她就不可能拗过世子的好恶。
祝月盈看向窗外,她上一世的最后两年,曾许多次顺着窗棂看向外面一成不变的风景。
她还记得自己病中的感受。无休无止的疼痛、无精打采的模样、无法自理的虚弱。
元宁十四年的她,根本阻止不了丈夫续娶的举动,也没法与远离平宁的家人再见一面。
简直……可怜极了,也窝囊极了。
谷雨见主子久久不言,她有些担心:“娘子?”
“没事,我早就习惯了。”祝月盈语气轻松地道,“桃香仗着桐儿就敢问罪于我,等着吧,阮夫人会派人来安慰我的。”
她想,现在还不是时候。
兄长还未入仕,祝家的劫难也未过去,她还不能在此时与整座侯府翻脸。
祝月盈吩咐谷雨将开蒙之事托付给阮夫人,同时让院里的下人留意着世子的行踪。
而此时,正牵着儿子准备去给阮夫人请安的桃香也得意极了。
她一把揽过司有桐:“桐儿今天做的好!就该让那生不出孩子的恶妇看看苛待我们娘儿俩的下场!”
司有桐被阿娘揽在怀中,他有些无措地环视四周,猛地看到远处站定着一位青年男子的身影。
那人与司所照有三四分相似,但他与作风张扬的侯府世子不同,一袭黑衫衬得气质愈发内敛。
他远远见到桃香并司有桐二人,知礼地候在路旁,准备与他们错开,免得碰上。
司有桐却对这个身影熟悉极了,他巴巴地望着对方,像是想从他身上得到帮助似的。
青年对他轻轻摇了摇头,依旧静静等待二人先走。
他身后的小厮不免询问道:“郎君何故停下?”
司所善温和道:“前方是二弟的家眷,我作为外男,理应回避才是。”
“更何况……”
他目光偏转回望,道路上已然没有了母子二人的身影。
司所善失笑:“没什么,我们走吧。”
写这章的时候病得很厉害,脑子昏昏的,可能有点水,希望写得不会很难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茶香四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