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多意垂头搅动手中的锦帕,任由眼泪滴在自己手面上。
脑海中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她选择回寒洲,如今母亲做了这般错事,自己妹妹又做出如此离经叛道之事,她要是想在京中找一桩体面的婚事只怕不易,那家高门大户愿意娶自己这样门风的姑娘。
沈多意本以为这件事会很难抉择,理清思绪后,她竟然有一种豁然开朗,不同于先前的浑浑噩噩,她心中有了目标。
她站起身,绿珠以为她又要发疯,挡在了自家姑娘面前。
没承想,沈多意只是走到柳垂容的身后,从梳妆台上取出紫檀描金木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三四张铺子房契,放到了桌上。
柳垂容眼下也拿不定沈多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还是将这房契拿起来端详,位置虽不是极佳的,好在足够大,并且带院子,这一看就是周氏替她准备的嫁妆。
她有些不好意思,虽明白今日之事,是自己冲动,可是还是丢不下面子朝柳垂容道歉,只得有些尴尬地张嘴道:“这几张房契皆是我的嫁妆,还请堂嫂替我寻个牙人给卖了,所得钱财还烦转交给小柿父母,毕竟……”
这是她唯一想到替自己母亲赎罪的办法,尽管她明白根本就不能弥补小柿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只求稍微减轻一二。
即便事情已经过去许久,柳垂容心里也有疙瘩,没想到一条人命,还是让周氏与赵氏活下来了,即使流放,也不能解她心头之恨。
她也曾质问过沈敬之,大理寺这样的判罚是否又失公允,谁知,沈敬之却只是回一句“来日方长。”
毕竟从京中到黔中,路途遥远,又因为是囚犯,只能双腿赶路,这天寒地冻,沈敬之也特意交代过,让那个押解的官兵,恪尽职守,那些人精那里不知道是何意思,只怕周氏与赵氏此时也是生不如死。
屋内,柳垂容将桌上的地契给接过来,微微颔首表示将这件事情应下来了。
现在最要紧的事情还是需先将沈灵筠给寻到,她接到消息时顺道让人去了一趟寒衙司递了一个口信,拜托他们巡街时留意一下。
二人谈话间,罗管家带着人进来通报,说“夫人,三姑娘寻到了,人没事,现如今正在偏厅候着。”
沈灵筠是在茶楼喝茶认识这个什么情郎,说是北关人,家中已无双亲,再多些沈多意也不知道,甚至连人姓甚名谁,只知道一个表字退之,自从周氏被抓后,沈灵筠的性子是越发孤僻,就连沈多意这个亲姐姐都愿意与之交谈。
就连这些还是沈多意发现不对,再三逼问下,沈灵筠这才张口。
起初沈多意,只是觉得自己妹妹少女怀春没什么大不了,可如今发生这一遭事,沈多意这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母亲入狱,父亲整日流连青楼,自己身为长姐顾影自怜,下没有爱护姊妹,上也没有支撑门庭,如今这一切全都是仰仗的堂嫂一家,自己却如此糊涂。
她站直了身子就想往外冲,却被柳垂容一把拦住。
沈多意有些不解,见柳垂容摇摇头,让自己待在屋内。
柳垂容拍了拍衣服袖,淡淡道:“这事你出面不合适,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对你名声不好,让我去吧。”
沈多意刚想拒绝,却见柳垂容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柳垂容行至偏厅,只见沈灵筠一人坐在角落里,旁边还跪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男子,瞧着年岁尚轻。
柳垂容走上前,瞧了一眼沈灵筠只见她的脸上是青一块紫一块,两侧的脸颊肿的高高,仔细看还能见到隐隐约约的掌印。
她没有看跪在地上的男子,而是绕过他走到沈灵筠身旁坐下,她小心翼翼地替沈灵筠捋了捋头发,望着她这副模样,轻声道:“灵筠,你可知道今日这一出闹得府中鸡犬不宁。”
沈灵筠到底年岁尚小,咬着嘴唇,不敢看柳垂容的眼睛,低声道:“堂嫂,我知道错了。”
柳垂容叹了一口气:“你年纪尚小,不知世间险恶,容易识人不清,想着这一遭也吃了不少苦头,罚你闭门思过,你可有怨。”
沈灵筠低垂着头,没有回声。
柳垂容手搭在一旁的一侧的手把上,摆了摆手,右侧站着的罗管家一个跨步上前,将跪在角落的男子拎至道柳垂容面前。
罗管家将人头给掰出来,柳垂容上下打量着他,这才看清男子五官,虽说上有多惊艳,但是相辅相成,倒是异常和谐,也难怪沈灵筠会被这样人被骗走。
柳垂容坐在檀木刻花椅子上,目光锐利;“你可知灵筠乃是国公府姑娘,你引诱她虽私奔,是何居心。”
男子连忙道:“夫人,在下对灵筠姑娘是真心的,绝无半分不良企图。”
男子本来进京来参加秋闱,如今秋闱已结束,他也落了榜,便起了心思,想找个大户人家的姑娘,生米煮成熟饭,做了上门婿,最终选了天天去茶馆听评书的沈灵筠。
起初并不知道她是国公府的姑娘,只觉得她的衣裳首饰都不是凡品,况且身边也没个婆婆丫鬟跟着,正好下手。
他早就在外面蹲了好几日,摸清楚了沈灵筠来的时辰,抢先坐到她的旁边,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她只不过是随口夸了她几句的她的画不错,很有意境,她竟当真觉得是知己。
“只可惜,没有得手,这丫头死活不肯,衣服刚解开一道,你们的人就赶过来了”,男子说这些话,竟然还觉得有丝洋洋得意。
沈灵筠没有想到,自己一味地“知己”竟然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柳垂容拦住想要起身的沈灵筠,将她护在自己怀中,轻轻安慰道:“累了吧,先回自个院子去吧,你姐姐也很是担心。”
让嬷嬷将人送回了屋,柳垂容有些头疼扶额,抬眼,似是不耐烦,可那眼神却似寒刀一样,割在跪倒在地的男子的身上。
柳垂容冷哼一声:“你可知道我们卫国公府的姑娘,最次也是嫁于一个侯爷,你算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妄想。”
“按照律法拐诱姑娘,应该处于绞刑,你说对吧,罗管家。”
听到自己的名字,罗管家连忙上前,回道:“回夫人话,是如此。”
这话一出,那男子也不是个智力障碍者,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用尽了全身力气挣扎着,奈何他的双手与双腿都被捆绑起来,只能在地毯上翻动。
“你就不怕我到时上堂,说三姑娘已经**于我吗?只怕到时候三姑娘的名声……”
柳垂容看了眼自己面前的歪心邪意之人,冷笑了一声。
这可惜对方还不知她心中所想,因为此时有了转机。
“要是夫人给小的一笔银两,小的保证将此事埋在心里,三姑娘还是个清白人,您看如何。”
他之所以还在这里支撑,就是拿定了主意卫国公府为了名声,并不会将事情给捅出去。
可是他没想到柳垂容接下来的话,让他大惊失色,甚至匍匐跪在柳垂容脚边乞求原谅。
柳垂容听言,面上毫无表情道:“名声又如何,我们有的手段让这些流言消失,更何况,一个姑娘我们卫国公府还是养得起的。”
此话一出,柳垂容让罗管家,带几个小厮将人一路押送到衙门。
沈多意见到沈灵筠这副模样,也很是心疼,让蔡嬷嬷去拿些药膏过来,小心翼翼替她涂抹。
刚刚在回院子的石子路上,沈灵筠已经能想到自己阿姐,如此气愤了,甚至做好阿姐不让进屋的打算。
哪知,沈多意一点都没责怪自己,一脸愁云地小声询问自己,“疼不疼啊!”
这一问,刚刚在偏厅一直强撑没有哭的沈多意,大哭起来抱着自己阿姐的腰,“阿姐他骗我,我真傻,他骗我,我真傻。”
就这样断断续续地哭诉,沈多意低头看着自己膝盖上的沈灵筠,叹了一口气,幽幽道:“筠儿,我们回寒洲吧!”
沈灵筠抬起头,一双红肿的双眼望着自己阿姐,沉默不语,过了半晌才道:“全听阿姐的,阿姐在哪儿我就去哪儿。”
沈多意摸了摸沈灵筠地头顶,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如此任性下去,今后还需早些替自己与灵筠早做打算,去寒洲与表姐经商,不失一条出路,士农工商,虽说商为末,但是女子出路难寻,这已经算个很好的法子了。
更何况还有表姐,先前就听底下下人,议论说表姐不在闺阁里,整日与那些男子厮混,与那些男商户抢饭,实属离经叛道。
她听到斥责了一番嬷嬷,心底很是认同·,自古以来就没有律法表明,女子不能经商,一切都是旁人赋予她们的枷锁罢了,如今她也打算“离经叛道”一回。
柳垂容回到院子,额头满是冷汗,不自觉地用手捂着小腹,感觉整个胸口都在翻涌。
绿珠见状,张罗着要去请大夫,自从她落水后受了寒气,每每葵水来临时候,皆是痛苦万分,这药是一碗接着一碗地喝,全都没有效果,久而久之,她闻道的那药味只觉得恶心,实在是咽不下去。
自己与沈敬之成婚已经快一年了,可这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虽然公主嘴上说万般皆是命,说不定就是自己儿子命里无子嗣,不可强求,但是她明白公主殿下心里还是渴望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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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筹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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