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珠灯一放,房间里亮到何以致找不到可以放松休息的地方。
他缩在床角,表情僵硬,心下有种宫妃等待皇帝宠幸的古怪错觉……为了摆脱这种错觉,他开始胡思乱想。
其实下人拿来的那本书,也不是完全没有用。
盯着被子上的纹路,何以致犹豫再三才把手指放进嘴里,去学那书上的一个动作。
而他是小孩脾性,如此做了先是觉得恶心,然后又忍着恶心摸了摸嘴里尖尖的虎牙,忍着疼痛,轻轻地咬了一下自己左手的手指。
“唔……”
短促的单音出现。
何以致皱起眉头。他本想效仿画中人在手上弄出血痕伤口,可因为吃不得苦,嘴上的力气一轻再轻,最终只在手指上留下浅浅的印子。
而他咬手咬得专注,根本没注意到身旁的镜子亮了起来。接着半放半挂挡住他一半脸的床幔向左侧歪了一下,似乎有人伸出手指,以懒洋洋的姿势撩起了他那侧的床幔。
何以致没有察觉到身旁的变化。
动作不变的他皱着眉头,凝视着自己手背的皮肤,几经思量才把手指从嘴里抽出来。
娇生惯养的人怕疼。
咬是不可能咬了。
而他的手指放进嘴里的时间太久了,这么一抽难免带出了一些口水,口水裹着没能下狠心去咬的手指,浅浅地含着那几个牙印,充分的展示着雷声大雨点小。
还有,不止是想要狠下心咬的手指,他的下唇因为这个动作也狼狈地沾上了一丝水光,唇色因此变得亮晶晶的,好似偷吃了蜂蜜,又像是裹了刚刚化了的糖。
而他看到自己的口水,立刻红了脸,急忙擦了擦手指和嘴唇,然后自觉丢人,宛如贼偷一般,悄悄把沾上口水的手藏进怀里,警惕地转着那双圆圆的眼睛,观察着房中有没有其他动静,这丢人的一幕有没有人看到。
好在是没有的。
何以致以为郅玙还没来,当时就松了一口气,像个小傻子一样地讪笑了一声。
然而放松了没多久,何以致转动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床旁的那面镜子,这才发现镜子已经亮起来了。
不知应该先害怕,还是应该先把自己埋起来。
明明房间里放了许多冰霜晶石,何以致却还是感受到了热意。
恍惚间,何以致难得沮丧的想着,他能丢的脸已经在郅玙的面前丢光了……
因为心情不佳,何以致垮下脸。
本来决定在今日给郅玙玩些花活的他顿时没了玩闹的心思,只敷衍地躺下,自暴自弃地想着就这样了,郅玙爱看不看!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抬起手,身子一翻,习惯性地生起气。
很奇怪,手上的牙印明明咬得不深,可在移动时总觉得很痛。之后奇怪的感觉交织在一起,逼得想要敷衍郅玙的他流出了难耐的泪水。
这种情绪让他觉得陌生。
他一边说着要脸,一边恶狠狠地瞪着那双凶恶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红了鼻子,眼泪像是不要钱一样,一滴一滴地顺着眼角滑落,打湿了卷翘的睫毛,让长睫存了些脆弱的美态。
但眼泪在手痛的时候是留不住。
水光只在他麦色的肌肤上轻轻滑动,很快被灰白色的卷发吞没,带来无尽空虚。
不知不觉间,汗水贴了上来,打湿了他的头发和单薄的里衣。屋子里的晶石依旧散发着凉爽之气,可屋内的他却没感受到凉快,只觉得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热的。
因为太热了,何以致忍不住歪过头,柔软的发丝贴着他麦色的脖颈,痒痒的,很不舒服,就连眼下的金印也在氛围的压榨下,卸下了邪气傲慢,带出几分迷惑人心的美态,让他看上去既有迷离纯真的弱势,也有因为应对郅玙而产生的疲惫苦闷。
很快,这些复杂的情绪合在一起,绞紧了他的脖颈,让他仰起头,露出脆弱的一面,宛如待宰的羔羊……
房外圆月高升,房内烛火摇曳。
折腾了一阵子的何以致眼神飘忽,眼睛对准门口的位置,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其实何以致也不确定今夜的郅玙会不会因为他出丑而离去。
说句实话,对于这事他心里并没底,为此他不得不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而在何以致看不到的角落里,一双漆黑无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床上的何以致……
越发心不在焉。
何以致一直看着门口,自然不知道在他因为担心而转头歇息的时候,他身侧的被子忽然往下塌了一块,就像是有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按在了他的腿旁,又在他红着眼睛收回视线的那一刻松开,让那塌陷的地方慢慢恢复了原状。
紧接着,屋子里的镜子暗了下去。
红光消失,象征着今夜到来的郅玙已经离开了。
何以致经过这么一惊一吓,身体近乎要虚脱了。
老实说,他不知道郅玙为什么要走,他只知他今日表现的十分不好。
不过在他忙着平复心跳的时候,一旁的镜子又不甘寂寞的亮了一下。
须臾间,他房间里的金色符咒飞了出来,发出的响声吓了他一跳。
世人皆知天玄府守卫森严。
何以致住的地方离何欢和秦华夫人很近,周围埋了不少高阶修士,房子里也备了不少保护防护的法阵。
何欢曾说过,天玄府中何以致的房间外有暗卫,内有无数法阵,正门摆了一道金符。金符是梦若境主送的,有护主平安的力量,如有破损,说明有人带着恶念闯到了何以致身边,离何以致极近。
当初何以致听到这里,还害怕的问过何欢,如果来人破了金符闯入房中应该怎么办?
当时的何欢还笑着说等不到那时,他就会来救何以致。
可如今这金符纸都亮了,门外的侍卫全都倒下了,何欢还是没有过来,这说明来到这里的人实力不俗,甚至可以说实力在何欢之上。
而放眼全文,在下三界中拥有这样实力的人只有一个,就是郅玙的师父,下三界中最强的散修——谢道安。
眼下郅玙能无视法阵来这里,只因郅玙是主角,是云海境主。
作为云海境主,郅玙的身上诅封松动,即便本人意识不到,他身上也有压过这些阵法的力量,因此他能闯入这里并不稀奇。
而除去郅玙这个意外,谢道安是唯一一个能够闯到这里来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能破开金符的人。
像是为了验证何以致想的没错,接下来一个人影悄然出现在正门的位置,手指一抬,毁了挡住去路的金符。
接着没给何以致整理衣物的时间,那实力早已压过何欢,却一直不愿越海离开下三界的男人站在了何以致的面前。
深夜到访的谢道安长得很好看。
在原著中,谢道安有着苍山云雪的美称,他外貌清冷似仙,乌发白衣,五官精致,静静站立的样子就像是雪山上的乌枝,美得孤寂。
而不知是师父受到了徒弟的影响,还是徒弟受到了师父的影响。
谢道安的表情与郅玙有几分相似,但与阴郁的郅玙不同的是谢道安出身不错,从未受过什么挫折磨难,因为喜静,也从未勉强自己与他人相处,即便一把年纪,身上也带着不知俗世苦闷的纯真,就像是涉世不深的少年郎。
那张脸纵然冷了些,也能让人看出他不是没有情绪,只是有些呆,有些不通人情。
像是正常人,瞧见何以致此刻披头散发的狼狈相,会知道何以致出丑的缘由,会为此感觉不适。
但谢道安与常人不同,他并没有感觉不对,也不在意何以致如今的衣物有没有穿好,就一把掐住何以致的脖子,将何以致从床上拖了下来。
何以致身上的腰带很松,只是挂在腰间,根本经不得他这么一拉一扯,很快落在了地上。
因为挣扎抗拒,慌乱之中,何以致的脚尖勾住了落下的红色腰带,完全没了之前的从容散漫。
对面的谢道安显然是带着气来的。
但比起担心生命,何以致更担心滚到膝盖的裤子……
为了避免更加难看的一幕出现,何以致夹着腿,两只手无力地掐住谢道安的手臂,以这种丢脸的样子瞪着谢道安,强迫谢道安停下来。
谢道安顿了一下,凝视着何以致拉住自己的手,仿若看到了少时的何以致朝自己笑了笑。
其实外人不知谢道安是见过何以致的。
郅玙早些年一直跟在何以致身后,又是谢道安唯一的弟子,谢道安经过郅玙知道了何以致这个人,也曾看过何以致与郅玙相处的画面。
与旁人不同,因为见过少时的何以致,谢道安对何以致并没有厌恶的情绪,即便后来的何以致经常刁难郅玙,在谢道安看来也不过是好友间的小打小闹。
毕竟小狗装凶,怎么吼叫,能做的事也是有限。
谢道安如此认定,便一直没插手管过他们之间的事情。
直到前些日子郅苏来信,把郅玙消失的事情告诉给了他,谢道安这才第一次去正视何以致对郅玙做的恶行,为此找上门来。
而谢道安是个直肠子,心里怀疑什么就问什么:“是你杀了郅玙?”
他人清冷贵气,声音也是冷淡空灵,那副不喜不悲的样子宛如对世上的一切没有过多的感情,纵然现在死的人是与他相处已久的弟子,他在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也不见半分伤心。
而人是不是何以致杀的?
——当然是。
但谁承认谁就是傻子!
何以致不能认下这件事,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不是。”
常人若是听到这句,只会以为他在狡辩,可谢道安与常人不同,在此之后居然面露疑惑,语气也客气不少:“可他们都说是你杀了郅玙。”
“我没有!”
“断崖那日,只有你和郅玙独处过。在与你起过争执后,郅玙就消失了,你却说人不是你杀的?”
“不是!”
谢道安听到这里,顿了顿,掐着何以致脖子的手直接移动到何以致的心脏旁,毫无顾虑地贴在了麦色的肌肤上,想要探查对方心跳的速度是不是正常,有没有说谎。
睡着了,差点把今天的更新睡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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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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