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沈小姐都知道了。那正好,你心里有人,我心里也有人,我们扯平,你不必为此有负担。”
陈君迁边说边观察着沈京墨的表情,听到他说二人扯平时,她紧绷的神情总算有所缓和。
他顿了一顿,话锋一转:“但既然你我已经成了夫妻,如果一直冷淡相处,难免让人看穿成婚是假。这可是欺君之罪。”
沈京墨的眼瞳一缩,急忙抬眼看向陈君迁。
她只是想与他做一对挂名夫妻,没想过要让他担这么大的罪过。
见她神色慌张,陈君迁抬手将她按下:“我的意思是,沈小姐所说的权宜之计,没有问题。只不过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此之外,万不可让第三人知道,就算是我爹和川柏也不行。”
他声音低沉而冷静,表情分外严肃:“也就是说,走出这间屋子,你我就要演给所有人看,我们虽是因约成婚,但夫妻感情甚好,绝非为了脱罪而假意成亲。”
他说得在理,沈京墨思忖片刻,认同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往后若有旁人在场,我定会好好配合大人,绝不让大人受我牵连。若无旁人,我也会谨守规矩,绝不逾越,请大人放心。”
说罢,她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只是不知大人的心上人若是看见……会否误会?”
陈君迁定定地眨了眨眼:“不会!她不介意!”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想必早与他心意相通,才能如此放心。沈京墨这样想着,心中默默对那不知名姓的姑娘生出许多好感和歉疚。
“那便多谢大人和那位姑娘……”
陈君迁听见“那位姑娘”,别扭地直挠头,赶紧打断了她:“往后就别叫我大人了,都成亲了再这样叫,难免教人起疑。”
他清了清嗓子,认真道:“往后便叫郎君吧,我也叫你娘子。”
说完他嘴角便压也压不住地扬起来了,期待她叫一声郎君听听。
沈京墨不曾察觉他表情的细微变化,乖乖点头,但不忘补充:“在外如此。倘若没有外人,我还是称呼您大人。”
毕竟只是扮演夫妻,该有的分寸必须得有。
陈君迁的嘴角一下就放下了。
他当即就想说,用不着分得这么清楚,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用谢遇欢的话说,对沈京墨,最好徐徐图之,逼得太紧反而可疑。
于是他道:“好。既然如此,只有你我二人时,我便叫你沈小姐。”
两人达成一致后,天色还不算晚。陈君迁这几日已经把猪圈、鸡窝和陈大的菜地搬到了后院,院里地面也重新打扫过,正在盖新茅房。
趁这几天没下雨,他想尽快盖好,好让沈京墨过得舒服些,便将芝麻饼放在桌上,起身要走。
沈京墨见状,忙叫住了他:“大人太客气了,这几日总是换着样子送吃食来,如此破费,我实在过意不去。其实菜饽饽就很好了……”
陈君迁回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桌上的油纸包,笑道:“你就当是演给县里人看的。这儿没什么好东西,比不上上京,沈小姐就别客气了。你头发很好,多吃些芝麻饼,就当保养。”
沈京墨冷不丁被他夸奖,下意识地抚摸了下鬓角。
其实她幼时发质并不好,细软且黄,是柳氏费了好些心思,又是用药水洗,又是用特制的木梳梳,再加上常年服用养发的食材,才养出了如今这头瀑布般乌黑柔顺的秀发。
陈君迁这一句无心之言,正戳中了她心中的思亲之痛。
沈京墨没有拒绝,又对他道了谢。待他关门离去,才讷讷地坐下来,打开油纸,取出一块芝麻饼,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
当天夜里,沈京墨是听着屋外窸窸窣窣地盖房声睡去的。
第二天她醒来时,陈君迁已经不在了。陈川柏和陈大似乎也不在家,院门虚掩着,院子正当中放着一条网兜。
昨天才盖了一点的茅房,今天就差封顶了,也不知陈君迁昨晚做了多久。
沈京墨看着地上的石头和白灰砂,不禁想起昨天与他商量好的事。
从今往后,只要踏出身后这间屋子,她就要演好陈君迁妻子的角色。沈京墨深吸了一口气,只觉胸口有些沉闷,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演得像。
做他的妻子,应该做些什么呢?
毕竟她也不想在他家白吃白住,总得做些什么才好心安。但又一细想,他大概听不懂笛音,对字画八成也不感兴趣,至于制香、插花,她手里又没有工具。
想了许久,沈京墨还是决定,与其做些什么弄出乱子,还不如规规矩矩地什么都不做,回屋看看话本解闷,等他回来了,与他商量过后,再做什么也不迟。
刚这么想着,院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了,一张汗涔涔的清秀面孔探进头来,瞧见院里只有沈京墨,女子愣了一下,花一般的脸上随即露出一副惊喜的笑来。
“你就是小陈大人的娘子吧?”女子笑嘻嘻地对她行了个上京贵女的礼节,只不过既夸张也不标准,“小陈大人等陈猫儿好久了,他不在?”
陈君迁今日休沐吗?她都不知道。
沈京墨不知道女子是谁,摇了摇头,说她也不清楚陈川柏去了何处。
那女子听完,眼珠一转,小跑进院里捡起地上的网兜塞进沈京墨手里,拉上她衣袖便往外走。
“陈猫儿不在,娘子你去送也是一样的。”
这女子看着年纪不大,力气却是不小,沈京墨被她拉着往外走出好几步才稳下身形来,忙问她要去做什么。
“去给小陈大人送网兜啊!到了你就知道了!”
女子抹了把脸上的汗,大步往前走。
沈京墨一时有些跟不上她——在上京,高门贵女行走坐卧皆有规矩,像她这般迈着大步走路是决不被允许的。
那女子走了几步,回头一瞧沈京墨落后了,便又走回来挎上她臂弯:“娘子快些走,晚了没准儿就错过啦!”
“错过什么呀?”沈京墨被她弄得十分好奇。
“打龙王啊!”女子兴奋地解释起来,“上京不打龙王吗?我们这儿每年五月都要打龙王的!嗯……就是下河捞鱼!五月里总有那么一天,饮马河里鱼特别多,跟天上往下倒似的,不过大部分都是黑头鱼,只有一条是金色的,可漂亮了!那就是龙王。村里的男人们基本都会去抓龙王,谁抓到了,养在家里招财进宝,还能保佑村里风调雨顺!”
说完,女子又凑近沈京墨耳边,小声笑道:“听说新婚夫妇养龙王,还能夫妻和谐,生的娃也漂亮!小陈大人往年都不去凑这个热闹来着……”
沈京墨听着便觉耳朵一热。
他……他演得也太努力了吧?
好在女子没有看出她的羞涩,拉着她走得更快了些。
靠近饮马河,微风徐徐拂过,沈京墨的脸颊才降了些温度。
女子一路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沈京墨才知道她叫柳翠仪,正是那天邀她一起做活的林婶的准儿媳,婚期只晚她和陈君迁一个月。
柳翠仪和林婶一样爱说话,尤其是夸起陈君迁来,毫不嘴软。
“娘子,你和小陈大人感情可真好,我和村里好些姐妹都可羡慕了!以前他县衙里事多的时候,能好几天不回家。但是自打你来了,他每天都早出早归,带的吃的还不重样!哎,也不知道林陌然会不会也这样对我。”
前半段沈京墨只当是柳翠仪的猜想,可说到陈君迁日日都回家,她却怔住了。
他每日都回家么?那为何这些天都没瞧见他,甚至连他的声音都不曾听到过一次?
是在躲着她吗?还是在她坦白之前,他就已经开始演上夫妻恩爱了?
可假扮夫妻这件事连他爹和陈川柏都不知道,家里又只有东西两间屋子,那这些日子,他都睡在何处?
沈京墨还在纳闷,柳翠仪却突然拍了拍她的手背,蹦蹦跳跳地眺望前方:“开始了开始了!”
沈京墨被她的情绪感染,竟也期待地朝前面看去。
前方不远处,饮马河边挤满了人,葡萄村的男女老少,只要是走得动的,几乎都在场。
柳翠仪拽着沈京墨拨开人群挤到了最前排。
饮马河从武凌山流出永宁县,大部分河段水流都十分湍急,唯有葡萄村后这一段坡势和缓,水流很慢,水也不深。
二十几个年轻男子赤着上身踩在没过小腿的水中,裤腿高高挽起,从河岸这头一直排到另一头,围成半圈,有的手里抄着网兜,有的抱着水桶,一双双眼睛死死盯着上游的水面。
乍一眼看去,沈京墨立刻赤红着脸转开了视线。
但身边的柳翠仪,还有其他围观的小姑娘和上了岁数的妇人们,全都大大方方地看着,没有一个如她这般羞怯,脸上只有对龙王花落谁家的期待和激动。
“哎,你们说,今年谁能打着龙王?”
“去年好像是李家小儿子打着的吧?今年就添了个大胖小子,好看得哟……人家老李头打鱼多年了,家传手艺,我看今年还是他。”
“话别说太早,今年小陈大人可也参加了,你看人家那手长腿长的,我赌小陈大人!”
“我也猜是小陈大人。可人家娘子已经长得跟个仙女似的了,小陈大人又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孩子模样肯定差不了,怎么还跟咱们争龙王啊?”
“你这话说的,就不许人家新婚夫妻感情好,想讨个好彩头啊?”
“哎呀这有什么好吵的?不是有个说法,‘夫妻感情好,龙王怀里跑’嘛,谁家男人疼老婆,那龙王自然会往他那儿去。不过我瞧小陈大人没带工具啊,这恐怕就悬了,我还没听过有人赤手空拳打着龙王的呢。”
身后的妇人们越讨论越激烈。
沈京墨犹豫了一会儿,也悄悄地看回了河面。
这次,她在人群里一眼就瞧见了陈君迁。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最中间,个子最高,身材也最健硕,手中什么工具都没有,两手掌心相对收在身前,紧实的腰弯下来,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
柳翠仪也看见了他,举起沈京墨的手冲他挥舞:“小陈大人!你家娘子给你送网兜来啦!”
脆生生的话音刚落,陈君迁立刻直起了身子朝岸边看来。
沈京墨被柳翠仪抓着手,只好对他尴尬地笑了一笑。
瞧见她的那一刻,陈君迁眼前一亮,俊朗的脸上也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
他正要来拿网兜,就听围观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激动的呼喊——
“鱼群来啦!”
恭喜靖靖开启葡萄村副本,在这里一起度过愉快有趣的一年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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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假扮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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