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她从未见过这样性情诡谲不定的萧清珵,惊惧得脚下连退几步,几次张口都不知说些什么。

脑中却还留有一根被“嫉妒”二字拉紧的神经,想走又迈不开步,一时间,她甚至感受到了胸腔里那微妙的加快的心跳声。

太糟糕了!

云珠被情绪所累,又不愿在寂然中见萧清珵垂袖覆面,到头来扔下一句,“殿下早些歇息!”落荒而逃。

萧清珵如何歇息得了?

一年相思,连日奔波,不想以这副局面见面,更无机会开口言及求娶。

他索然地垂手,睁眸瞧了瞧双掌,思及不久前那个怀抱,慰藉自己到底还抱了一下云珠。

既已抱过了,也不算糟糕的一天。

且,他痛快过了,颓然地冷静下来,今日伤了两人,还企图掐死云珠的未婚夫,云珠恼他,朝他动手也是该的。

总归怪自己就是了。

明日总要换上好脾气。

萧清珵反思良久,丁点睡意也无,只在那月下徘徊,跟随他来的亲卫与御医面面相觑。

过了会儿,萧清珵再也忍耐不得,提步往云珠房前去,又不敢靠得太近,遂停在院中那珠海棠树下,望着云珠仍亮着烛火的房间。

云珠亦是未睡。

婢女已来回过她了,说程决睡下了,并无什么异常之处,她放心地让婢女歇着去了。

房里烛火烧得亮,她来回踱步,脑中一会儿闪过萧清珵委屈的神色,一会儿闪过萧清珵要掐死程决的狠戾,总归是萧清不放过她。

云珠烦得脑昏脑胀,一夜未睡好,次日清晨,房门被人敲得咣咣响,“云珠!”

云珠神情颓靡地开门,见是新郎新娘背着包袱,不由惊道,“这是怎么了?”

“我们回家一趟,过两个月再回!”

这两人像是被什么赶着,语罢火急火燎地就速速离开了,瞧得云珠一下清醒了,有必要这般急么!

好在府里婢女过来解惑,“今早两人碰着昨日来的那贵人了,兴许是被那贵人吓跑了。

云珠哭笑不得,殿下也没这般可怕吧!

“贵人在何处?”

婢女一瞬想到了什么场景,忽地身体发抖,“在、在花厅,程大夫也在。”

云珠暗道不好,拔步去花厅一瞧,正见萧清珵换了身华服居于上座,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茶杯,程决背身跪在下首,左右各立一个亲卫,如受刑一般。

云珠迈步进去,萧清珵闻得脚步声猛抬头,惊喜地笑道,“云珠,你起来了!”

眼见云珠要跪,他匆忙下座,扶起云珠,要牵起云珠的衣袖往上座去,云珠纹丝不动,只问他,“不知我这个朋友犯了何罪?”

这话是带着埋怨的,萧清珵瞥向程决的目光一寒,又自觉要收敛脾气,唇边仍含着笑,“他冲撞了孤……”

不,不对!

朋友!

萧清珵按捺住狂喜,迟疑地回望云珠,云珠已望向程决,决意将此事言明,再不连累程决了,“昨夜你说你是我的未婚夫,到底是不对的,你我并无什么婚约了。”

说来婚约一事,她也是被蒙在鼓里,先前在青州,她有一次受伤,得程决相救,自此与程决走得近了。

两人相处间,程决从不提他的心思,待她失忆回了冀州,程决竟追至冀州,还到云家拜访,与薛韵云父云母坦言自己想要求娶云珠,当时云珠不在,也还没记起所有记忆。

此时,云父已收到萧清珵的求娶之信,薛韵思来想去,萧清珵虽是她的儿子,她还是以云珠的心思去断,替云珠拒了萧清珵,倒没反对程决的求娶。

薛韵在青州见云珠与程决时常在一起,想必云珠也不排斥程决,便问程决道,“云珠对你如何?”

程决当时道,“云珠也中意在下。”

云珠是中意他,但并不是喜欢的那种中意,是做朋友的那种中意。

他的刻意隐瞒,言语不详,叫薛韵想错了,薛韵便以为云珠是喜欢他的,与云父云母提了,几人做下了口头之约。

那时薛韵也只与云珠提了她有婚约一事,并未详亮,云珠又一心恢复记忆,听过了也不在意,只等一切都想起来再做处理。

及至云珠与薛韵从京中回了青州,问及婚约一事,薛韵讲明那未婚夫便是程决,云珠惊讶不已,她从来只当程决是朋友。

云珠当即找到程决言明两人绝无成亲的可能,无视程决痛楚神色,旋身要走时,听身后程决道,“便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么?”

云珠笑道,“做朋友自是可以。”

她是真以为做朋友,程决却拿这做缓兵之计,本欲在云珠身边打动云珠,不想碰着萧清珵来了,一朝暴露了心思。

眼下程决沉默地跪着,袖中双手紧握成拳,脖颈间被掐出的指痕犹在,提醒着云珠萧清珵暴怒的下场,云珠又道,“既已说明,你也可回药铺了。”

程决猛地起身,夺门而出。

云珠垂眸,耳边闻得一声笑,不用瞧也知是萧清珵喜极而发出的,“云珠,我们一道用早饭吧。”

容不得云珠拒绝,萧清珵已安排好了早膳,极为温柔地陪着云珠坐下,说话也是轻言温语,生恐云珠以为他还是昨日那个阴晴不定的太子殿下。

云珠却是食不知味,饭罢以让萧清珵收拾院落为由支开萧清珵,自己去了城西药铺。

铺里伙计道程决回家去了,云珠又去程决家中,在庭院瞥见程决失意地立着,身子单薄得不行。

她不由叹气,“你明智我不愿你为我伤神,何必执意伤着自己?”

程决冷哼一声,“你不喜欢我,便也不许我喜欢你?”回过头,踱到云珠跟前,“我偏要为你伤神!”

云珠偏过头,下最后一剂猛药,“要伤神便且随你去,我是永远都不会对你有意,你好自为之。”

两人言语间,竟都未注意到围墙上立着萧清珵,正光明正大地听着。

云珠言罢踱步到门口,程决泄气道,“不若继续做朋友吧,如此我再也不伤神了。”

怎么可能!

不过是贼心不死,等待机会罢了。

萧清珵心里忿忿地想,见云珠并未回应,提步出了程宅,欢喜地跳下围墙,缀在云珠身后。

他望着云珠浅绿的背影,心里甚至笑出了声,原来云珠不只对孤无情又绝情,对旁的男人也是这般冷酷。

很好!

如此一比,孤的机会很大的!

萧清回了庄院,命亲卫取来再次铸就的名剑,握在手里许久,反复斟酌明日见了云珠该说些什么,好叫云珠答应此次求娶。

奈何翌日间云珠的面都未见到,他派出亲卫去寻,一时也寻不到,见一连两日都是如此,他按捺不住了。

入夜,他又步至海棠树下。

烛火映照的窗前出现了云珠的身影,云珠正斟酌明日的计划,顺手将半开的窗户全打开了,夜风拂得她通体清爽。

忽地瞥见那海棠树下似立着道人影,不由惊了一下,旋身出了房门,径直朝海棠树而去,“何人在……”

萧清珵狼狈地慢慢步出来,“云珠也未睡么?”

“殿下!”

云珠心头火起,大半夜不睡觉,搁在做什么!

萧清珵不愿她生气,眼皮一垂,故作可怜道,“白日里孤总见不到云珠便罢了,到了夜间,云珠也不许孤站这里瞧一眼么?”

直说得云珠红脸低头,见不能呛回去,索性道,“臣女这两日有事要忙,殿下早早歇息吧!”拂袖而去。

萧清珵轻轻地叹气。

第二日,天边只泄出一点昏淡光线,云珠已负剑推门,轻手轻脚地出了家,去往衙门。

缓了片刻,萧清珵出现了,跟上了她的步子。

云珠毫无察觉,及至衙门,与那官员打个照面,入了府兵一列,很快随兵跨马,往城门口而去了。

萧清珵目送她远去,命亲卫进了府衙,不过片刻,府衙所有官员惊惶地出来拜见。

萧清珵甩袖让他们起身,“云姑娘何故随府兵出城?”

“回殿下,一月前,府中接连有人报案,说是家中有孩童丢失,臣等察觉不妙,一番探查发现,鹩山自外地潜进一批专偷孩童的恶贼,手段下作狠毒,今日出动府兵是为救回儿童逮捕恶贼。”

“云姑娘则是心地纯善,侠肝义胆,素日帮助官府众多,一听此事便赶来相助。”

萧清珵听罢,也不多言,当即跨马追云珠而去,及至追上府兵,也不现身,只缀在后面,目光专注地望着云珠。

一众体格威武的府兵里,海棠色的裙裳扎眼得很,那样娇小玲珑,却厉害到府兵们心服口服,弯腰敬佩地询问。

萧清珵慢慢笑起来。

他中意的云珠,是世间最厉害的姑娘,如那颗他送给云珠的夜明珠,会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前方行路的云珠倏地回头,只望见府兵,不见其他,疑惑地心道,适才像是有道视线黏在自己身上,眼下竟又无了。

莫非是恶贼们察觉了?

云珠顿生警惕,同府兵行动时不敢大意,闯进恶贼窝时也是谨防意外情况。

可到底是作恶多端的贼人,害人手段层出不穷,云珠于崖下察觉不及,飞身救下一名孩童时,身后数枚毒箭从崖上齐齐射来。

云珠一时腾不出手,心中惊叫糟糕,不停闪躲间松了孩童护在身下。

忽地箭声停了,紧接着砰得一声,一个贼人连弓带箭自崖上摔落地面,哀呼一声,一瞬毙命。

云珠吃惊,扬颈去望,但见萧清珵俯身,提剑而下,眉眼焦灼地将她看了个遍,见她无恙,松了口气。

“云珠,孤带你走。”

云珠张口又闭口,也无心思问他怎如天降般,回身指了指惊吓哭泣的孩童。

那孩童衣衫褴褛,浑身沾满落叶脏泥,蓬头垢面的,萧清珵华服华冠立于一侧,真如仙人下凡,贵气烨然。

这本是天差地别的两人。

云珠再不多说,俯身想抱起孩童,不想一只长臂比她快一步,轻轻地搂起那孩童,置于臂弯间抱着。

落叶脏泥沾了萧清珵半个身子,萧清珵浑然不觉,低眸安抚哭个不停的孩童,“莫哭了,回城了给你糖吃。”

声音低低的,轻轻的,叫孩童霎时住了声,云珠只觉不光是耳边哭声消失了,连其余声音都消失了。

她怔然地由萧清珵单臂抱起,再被萧清珵带到崖上,直到绵延不绝的青山跃入眸中,她方神思重聚,双目直视抱着孩童、眉眼温淡的萧清珵,心脏砰砰乱跳。

奇了怪了,她从不爱慕萧清珵的权势与地位,也不中意萧清珵极为俊美的容貌,独独见今日萧清珵抱孩童立于青山中,无比清醒地红了脸颊。

她迟钝地了悟,原来她竟已不像先前那样对殿下无意了。

她喜欢殿下这副温柔的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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