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劲趁机对葛大鹏道:“哥,酒和鱼你提回去吧,我们下次再喝。阿缘咳得如此严重,我实在……”
“咳咳咳——”配合周劲的话,付东缘又重重地咳了几声,整个人体力不支般倒在周劲身上,借由周劲的肩膀挡住自己的脸,不让外人瞧见他此时的模样。
“你先照顾夫郎,我去替你寻个大夫来……”看到弟夫郎身子单薄,一吹就倒,还咳得一颤一颤地,葛大看着心揪,想立马请个大夫来。
周劲说:“家里有药,是城里的大夫开的,不用去寻别的大夫了。我先扶哥儿回屋休息,哥,你……要不要先回去?”
周劲眉头深深拧着,露出男子在这多有不便的神情。正屋和灶房只隔着一道薄薄的木墙,哥儿在隔壁不论是宽衣还是脱鞋,人在灶房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葛大鹏懂的,忙退出去,说:“我先回去,等弟夫郎身子好些了,我再来找你好好地喝一杯。”
付东缘现在还在咳,脸埋在周劲肩上,咳声很闷。葛大鹏走他是听见了的,但不能人一走他就停下来,这样破绽太大,所以埋在周劲肩头又演了一阵。
周劲扶哥儿去正屋。倒也不是为演戏,哥儿这个咳法,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了,就算是演的,也很伤身子,周劲想将哥儿带到里间,给他顺顺气,让他躺在床上歇一阵。
“到床边了,慢些。”外头的天就快黑了,里屋更是昏暗,周劲小心地扶着付东缘走到床沿,嘱咐他慢些往床上靠。
付东缘胸口剧烈起伏,喉咙倒是不痒了,就是被这以假乱真的咳嗽带起来的心跳,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平复。
见周劲的手仍扶着自己,一刻也不敢放松,付东缘道:“没事,缓一会儿就好。”
不说话时,他急促的呼吸是这间安静小屋里唯一的声响。
“下次别用这个法子了,伤身体。”从黑暗中传来的另一道声音透着忧虑和心疼,“我会想别的法子劝走他的。”
付东缘无声地勾起一抹笑。平心而论,他觉得这个法子最好用,见效最快。
周劲的嘴皮子哪有葛大鹏厉害,脸皮也没他厚,而且像是承了对方的什么情般,这一声声哥叫的,既真诚又真心,怕是处处都要被这人压一头。
让他去说,葛大鹏最后一定会跟他急,让他骑虎难下,左右为难。
与其这样,那不如让自己来。
自己在这个村子里的人设是体弱多病,土埋半截,用身子不好做理由,闭门谢客,别人又能怎么说呢?
往门口放几个药炉,苦苦臭臭的药煎起来,忌讳这个的自动就会避开。
付东缘能看得出来,周劲对村子里的人,防范心很重。对葛大鹏,也不是完全的信任,不管是交代给二狗的严防死守,还是他自己本能的一些举动,都透着对这人的防备。
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付东缘借着这个机会,明着问了:“周劲,你这兄弟大鹏,是个什么样的人?与你又是何种交情?”
周劲想了一想,缓缓道:“他以前帮衬过我,时常帮我赶跑那些欺负我的人。”
付东缘:“难道你从小就是任人欺负的性子?”
周劲说:“不是,小时候别人打我一巴掌,我就会打一巴掌回去,绝对不会让自己受欺负。但这个村……周姓是外姓,村子里的小孩都是姓陈的,一条心的,长辈也是,只会偏向他们房族的孩子。”
“我挨了打,再打回去,回到家,这孩子向我后娘告状,我就会被后娘打得下不了床。与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
付东缘打断:“所以葛大鹏就是帮你打跑过几个熊孩子?”他还以为是什么难以报答的救命之恩呢。
“在后娘家,被罚着吃不上饭的时候,他也偷偷地给我送过几回饭。”周劲又说。
付东缘:“这些都是小孩子的交情,长大后的有吗?”
周劲:“给我介绍帮工?还有我的那张草帖子是他写的,我不识字,村子里也只有他肯给我帮忙……”
付东缘:“没有更大的人情了?”
周劲想了想,摇头。在他看来,那张草帖子就是葛大于自己最大的恩情了,他以后,会想法子还的。
付东缘又道:“那我们说说葛大这个人,你觉得,葛大这个人怎么样?品性上是否值得深交?”
周劲犹犹豫豫,显然是有些话不好在口头上明说。
付东缘不为难他,只说自己的看法:“我不喜欢这个人,他总给我一种心怀叵测的感觉。先说好了,你同他有交情是你的事,我呢,跟他没有任何牵扯,以前没有,以后也不想有,所以无论何时我都会离他远远的。如果这样的举动会伤害你们兄弟之间的情义,尽管往我身上推,说我性子不好,不近人情,或傲世轻物,眼高手低,都可以。”
周劲巴不得哥儿离那葛大远些,只是不想哥儿这么说自己,忙道:“不、不用这么说,你、你随心就好……”
他嘴拙,说不出更好听的话,但就是这个意思。他希望哥儿在他家,能开开心心,平安健康地度过这一生,不会受气,也不用迁就什么人……
只是想着又垂下了眼眸,周劲心中低落道:这样的念想,在一个充满敌意的村子里,真的能做到吗?
*
葛大鹏走出周劲家,去了西头的王老二家。
王老二家在西头山坡上,是最顶上的一户,葛大提着东西不好从大路走,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还要从自家门前经过,这个时间,那些叔伯兄弟都从田里回来了,若是被他们看见自己没下地还整日拿阿爷的钱吃喝,少不得要争吵一番。
最后阿爷定是会护着他,只是这个过程,鸡飞狗跳,辱骂打砸……还是少让他们看见。
于是葛大选了一条偏僻的小路,慢慢往山上挪。
摸到王老二家后院的篱笆边后,再沿着篱笆边的小路绕到前院,冒了个头,瞧见王老二的媳妇儿木香正蹲在水池边洗衣,葛大摘了摘粘在身上的草叶,理了理头发,又将拎来的那坛酒摆正,装作是从大路上来的模样,扬起笑,朗声呼唤道:“弟妹,大勇在家吗?
王大勇的媳妇儿木香见是葛大来,站起身,指指屋内,热情地回道:“在呢,刚从地里回来。”
见葛大手中还拎着酒和鱼,木香笑得更殷勤了:“鹏哥来找大勇喝酒吗?”
葛大鹏将手里的东西提了提,问:“弟妹家开火了吗?如果没有,还要辛苦弟妹生个火将这条鱼烧了。”
“还是条鲢鱼呢,这得有两斤多重吧。”木香过去接鱼,脸上笑开了花,“中午剩的馒头还有,一会儿我再去炒两个菜,给鹏哥下酒。”
葛大趁机在木香手上摸了一把,哈哈笑道:“辛苦弟妹了,一会儿上桌来一起喝两杯?”
木香娇嗔地推了葛大的身子一把,撒娇使性道:“公爹在呢,我一个做媳妇儿的哪能上桌?”
葛大又凑到近处,压低声音哄道:“先将盖子掀了,让弟妹喝两口怎样?”
放在背后的手,就要落到关键处了,木香红着脸向灶房跑去,末了瞥的那一眼在指责葛大没个正形,她丈夫和公爹可都在屋里头呢,也不知道挑人没在的时候来……
王老二家的饭桌上,葛大鹏、王老二及王老二的七旬老父王驼子一起坐着吃菜喝酒。
酒过三巡,葛大鹏热切地唤了两声:“王伯,大勇,今日偷着来找你们喝酒,千万别同我阿爷说,这酒啊,原本是要孝敬我岳父的。”
两个喝得脸上泛红的男人摇着手说:“不说,怎么能说呢!”
“你岳父要孝敬,我跟你爹也是拜过把子的,这伯父家也得时常来走动呐!”
葛大鹏连连点头:“王伯说的是,日后啊,我一定常来。”
三个男人在饭桌上说着事,老二媳妇儿木香见他们要将桌上的菜吃光了,忙端了个碗来,要夹些菜走。
王驼子见了,训斥道:“男人喝酒谈事,你一个妇人不懂得避让吗?”
木香拿儿子说事:“爹,大虎刚睡醒,还没吃呢,我来打点鱼汤,夹点鱼肉,喂喂您孙子。找不到吃的,您孙子就该闹了。”
王大虎是王家独苗,王驼子可宝贝了,听到是要喂孙子的,他脸色好了点,说:“夹吧,加点喂他。”
“好咧,谢谢爹。”
木香站在葛大旁边夹鱼,葛大也上筷子,多给她碗中夹了些鱼肚子上的嫩肉,嘴上道:“大虎正长身体呢,多给他夹点。”
见半条鱼都要去木香碗中了,王驼子急了,说:“够了,几张嘴啊,能吃这么多?吃完了再来!”
“是,爹。”木香收了碗筷,默默退下,临走时,给葛大鹏使了个眼色。
葛大鹏会意,在桌上劝酒道:“王伯,大勇,来,喝!我们喝酒!”
两个喝得快要晕头转向的人,又端起酒碗,乐呵呵道:“来,喝!”
付东缘:果真没有看错人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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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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