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驾到!太子驾到……”
一屋子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齐齐磕头喊道:“太子吉祥!”
原姑姑也起身行礼,福身恭敬道:“参见太子殿下。”
鸢飞睁着眼,打量着大踏步走进来的这位太子殿下。
只见这位太子穿着一身玄色蟒袍,行动间腰间的螭龙玉佩轻轻晃动,步伐沉稳、面容矜贵,目光深邃含威,似虎狼之目。
她抬眼正对上这位太子的目光,内心一震,忽然想到了一个词,鹰视狼顾,这位太子的眼睛满溢着野心。
纵观历史,哪位太子没有野心呢?可野心勃勃的太子善终者又有几人?
鸢飞唇角流露出一丝极细微的同情来,太子严厉地盯着她,
“这就是父皇从宫外带进来的姑娘?这位姑娘不拜见孤吗?”
原姑姑垂着眼道:“姑娘还在重病之中,身子无力,还请殿下见谅。”
“孤看她醒了,想来身子也好了大半了,这价值万两黄金的天山雪莲全都进了她腹内,怎么,现在连下床行礼的力气都没有?”
“是没有力气,还是不想行礼啊?!”他冷笑道。
原姑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殿下恕罪,这位姑娘是陛下遗珠,也是太子的妹妹,还请殿下多一些仁厚之心。”
“哦?孤怎么没听父皇说起孤又多了一个妹妹,这皇室血脉关系重大,一日未进玉碟,一日便不是皇室中人,原姑姑还请慎言,不可胡乱混淆皇室血脉。”
“老奴不敢!”原姑姑匍匐在地上,和地上所有跪着的宫人一样,在这位突然出现的太子面前,失去了她们本该有的尊严。
他冷笑着问身后面容阴柔的男子:“书红,你瞧她这张脸,到底哪里和父皇像了,我怎么看怎么都不像,定然是个欲图假冒公主的卑贱之人!”
书红抬起头,打量着鸢飞的脸庞,眉飞色舞地对着太子道:
“殿下,我瞅着也不像呢,不像陛下,也不像您,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民女,捡到块玉佩就想冒充尊贵的皇室血脉。
不过啊,这乞丐就算是穿上龙袍也不像是太子,这村女嘛就算是进了皇宫,也不是公主。”
鸢飞承受着他们的挖苦讽刺,神情没有一丝波澜,只是定定地看着这位冷酷无情的太子,第一次深刻感受到什么叫皇权的威严。
她有些后悔方才的同情,她一个民女一个跪在地上的人,为什么要同情一个高高在上随意主宰他人命运的太子?
她缓缓启唇,“让她们起来吧,一个太子还不至于要在奴婢们身上找威风。”
“哼,你倒是好心,出身卑贱、长在卑贱山林,难怪会心疼这群卑贱之人。”太子讥笑道。
鸢飞叹了口气,虚弱道:“我跪你,你让她们起来吧。”
太子扬眉,“行了,既然这位姑娘这么心疼你们,我也不好拂了她的意,你们起来吧。”
宫人们面面相觑,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走到一边。
鸢飞招了招手让他走近来,太子抬脚靠近床边,高昂着头等着鸢飞恭恭敬敬地给他磕头行礼。
鸢飞捂着嘴咳嗽了一声,话语里是真实的不解,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为难我?不管我是民女还是嫆昭明的女儿,我和你都没有利益冲突,你要坐稳太子的位置,该提防的是你那些叔叔和弟弟们,你为难一个没有继承权的人做什么?”
鸢飞仔细回忆他方才的言论,恍然道:“你在意的是那些天山雪莲?是,天山雪莲价值万两黄金确实很贵,可你是太子,你未来要继承的是整个天下,你为了区区的天山雪莲闹脾气,是不是太小气了?”
“还是说……”她唇角忽然浮起一抹诡异的微笑,抬头望着面色不善的太子,“你真正不满的是我救了嫆昭明!你希望他死在那艘大船上,这样你就可以继承皇位了是吗?”
她的话如此胆大包天、骇人听闻,在场的宫人们全都低下了脑袋,瑟瑟发抖。
太子勃然大怒,一只手掐住了鸢飞的脖子,“你!大胆!满口胡言乱语!我今日就替父皇好好管教管教你!”
他低下头瞪着鸢飞,“孤倒要看看你这张嘴有多伶牙俐齿。”
他说着,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朝鸢飞猛地挥了过来!
空气中发出响亮的一声“啪!”
这时收到消息,下了朝就匆匆赶来的嫆昭明在门外也听到了这声巴掌声,他心内一紧,门外站着太子的宫人,太子素来脾气骄纵、极重尊卑秩序,而鸢飞又是个叛逆、桀骜的性子。
莫不是太子和鸢飞起了冲突?
想到鸢飞中毒在床上躺了一个月,身体虚弱,嫆昭明担心极了,他竖着眉冲了进去,厉声喝道:“太子!”
但令他意外的是,太子站在鸢飞床前,她虚弱地半倚在床上,脸上并没有掌痕,乾玄宫偏殿服侍的宫人们也好端端站着,唯一一个倒在地上的竟然是太子身边那个小奴婢?!
嫆昭明还没开口问明情况,太子笑着恭敬地行了拜礼,“参见父皇!”
“嗯,你怎么会来?”
“这位姑娘进宫数月,一直病体垂危,不曾得见,宫内又传得沸沸扬扬,说这位姑娘是父皇的沧海遗珠,儿臣实在好奇,今日听说姑娘醒了,便赶忙过来见见,毕竟是皇室血脉,事关重大。”
“你妹妹这件事朕不久后就会昭告天下,你若是没事,就退下吧。”
嫆昭明神色淡淡,踢了踢倒在地上的书红,“这是怎么回事?”
书红极其熟练地匍匐在地,“奴婢言行无状,冒犯了姑娘,被主子责罚,还请陛下宽恕。”
嫆昭明本来好好的心情,被这两人一闹也生出些不渝来,“行了,退下吧!”
“是!”
太子一行人轰轰烈烈地走了之后,鸢飞这才觉得清静了些。
嫆昭明坐到她床边,探了探她额头,放下心来,“还好不烫了,你这一个月可把朕吓得要死。”
鸢飞缓缓看向他,嫆昭明看着是如此温和又开明的一个人,怎么会有一个心机深沉、又心狠手辣的孩子呢?
他既然能养出这样的太子,他自己又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怎么了?怎么定定地看着朕?不认识了?”
“你现在对我说话开始用朕了……”鸢飞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嫆昭明失笑,“这里是皇宫,皇宫有皇宫的规矩,你若是不喜欢,只有我们父女俩没有旁人的时候,我们还是可以用我自称的。”
鸢飞狠狠皱起了眉,想到棠落说的顶替之事,想起那枚被姚韫举起来的玉佩,想起方才太子来找茬提到的“公主”二字,所以,现在嫆昭明误会了自己是她女儿?
假冒公主这件事,即使是相依为命的妹妹的请求,她也没有答应,更何况方才目睹了皇家威严之后,她对皇宫这个地方更加厌恶了。
“我不是你女儿,这枚玉佩不是我的。”
此话一出,宫人们全都瞪大了眼睛。
嫆昭明面色不改,宽容地笑了笑,“你今年十六,你母亲名讳为姚黛岫,这两桩事没错吧?”
“没错,但是……”
“那你就是朕的女儿!姚韫已经问过棠落,确认你母女二人的身份了。你母亲并没有告诉你你的身份,朕也能理解,你母亲性子高傲,不想踏进皇宫,只想寻一清静之地隐居度日,朕也成全了她。”
鸢飞怔了,棠落已经说了……
“可是鸢飞,你母亲的选择不代表你也要走这样的路,你天资聪颖,也读了不少书,你觉得这世上真有所谓的清静之地?
皇宫确实是一个金丝笼子,你是自由的鸟,不想困在笼子里,朕也能理解。可是天上地下,何处不牢笼?”
嫆昭明循循善诱劝导着不想归家的女儿,鸢飞年纪小,受她母亲思想的影响,憎恶权力、财富带来的争端,这是很正常的。
可权力这东西,真正拥有过的人有几个愿意舍弃它呢?能够毫不犹疑舍弃它的人,不是圣人就是压根得不到权力的人。
鸢飞想起少年时,娘亲不得不变卖家产来维持生计,家里的书一本本减少,娘亲用的纸墨也越来越廉价,到后来娘亲去世之后家里其实已经没什么钱了。
鸦翎姨不得不变卖了山脚的大宅子,三个人搬到山顶道观去住,她也要去山林里打猎来维持生计。
人真的能脱离社会完全隐居吗?她下山赶集时也曾见到过异样的目光、听到过不堪的言语,她把那些污浊抛在脑后,不看不听不想,就能当它们不存在吗?
“天地一囹圄……人生何处不牢笼。”她喃喃道。
嫆昭明扶了她下床,原姑姑及时递过来披风,他推开窗户,领着鸢飞朝窗外看去。
从皇帝的寝宫乾玄宫往外看,能看到太极殿外的全貌,一眼就可以看到文武百官上朝、退朝的所有情态。
鸢飞也看到了,她目光一震。
近处,无数身着玄黑、朱红、靛蓝、碧绿色官服的官员们头顶官帽,他们官服上绣的文禽武兽如同活物一样在正午阳光的照拂下恣意舞动。
隔远了看,那些官员们又好像成群结队的蚂蚁一般,探着触角交换信息,将维系这个帝国所有子民生存的物资搬运到它该去的地方。
在所有人终点的最前方,竟然出现了一个鸢飞无比熟悉的东西,她忍不住惊讶出声:“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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