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风农场“三华六姊妹”同饮药酒自S(未遂)的原因一直未解,也不需要解,大家猜测不外四个字:失恋、苦闷。
六姊妹中有农场最漂亮的知妹,六姊妹中没哪个生得丑,六姊妹却又一个比一个忧郁。
青豆和鱼儿都曾是孤儿院孤儿。小鱼微胖,苹果脸,金鱼眼睛,鼻翼两边匀净洒几颗雀斑。小青瘦瘦的,瓜子脸蛋,鼻梁端直小巧。她俩虽不算漂亮,却也耐看。
小鱼性格懦弱,除了说话细声好听之外几无所长。小青的性子野,做事利索,会吹笛子和箫。
两人从下乡后就紧抱在一起,遇事由青豆上前,小鱼取之不竭的眼泪做后盾。
此外小青是很纯粹的孤儿,连生日都没有。小鱼则有个远亲,每年寄五块钱给她过生日,于是小青也在这天过生日。
生日这天小鱼、青豆要吹箫唱歌。说小鱼唱歌,实际是哼歌,因为她的声音好,但是太细声,且要跑调,故从来不在公开场合唱。若有小青吹箫,她唱的音就会准一些。
白素华身材高挑,鹅蛋脸,梳一对长辫子。她是知妹中的大姐,遇事有主见。知青中她不好找对象,一直把目光朝向外面。奈何地位低了,眼光高了,要想在干部、工人和解放军中找合适的也不容易。
豆腐私下说知妹中他只看得起秋霞跟白素华。可他觉得自己的俗气太重,高矮也不配,对白素华只是暗恋。其实提出来了被拒绝也没有什么,人生之常态呗,被知青圈子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料这他受不了。
他私下说的话传到白素华耳内,白素华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豆腐如此评价她,忧的是万一豆腐提出来咋办?她忧郁期待着。
黄心华体质瘦弱,虽戴副眼镜,却细腰丰臀,有几分姿色。爱读闲书,有一箱子古今小说,是六姊妹中自视最高的。
她对农场男生看不顺眼,不和男生嘻笑打闹,也不肯借书给谁。有次白驹遇到问她借“外国诗歌”,她当时未置可否。
回寝室说起,白素华说:“白驹看啥子外国诗歌,他莫是给表哥子羽借。”
黄心华起初觉得白驹是找接近她的借口,听了有些扫兴,但她第二天仍旧让白驹到寝室来了,交谈中得知白驹果是受子羽之托。黄心华从此放下架子,爱主动找白驹搭讪。心想说他不近女色,我不相信,我就要“勾引”他!
结果可想而知。她后来一段时间得了忧郁症。李丽华问白素华:“大姐,三妹这样子,你都不开导她?”
白素华苦笑说:“我想开导——她这两天碗都摔烂了两个,我怕开导不好,她再摔别的东西。唉,我们六姊妹,这种话我只能够对你一个人说,我跟她同病相怜。
“你说,我怎么开导她法?二妹,你是过来人,你开导她。”
李丽华说:“我不如你会说。这样吧,我们两个一起找她!”
白、李二人便一起找黄心华说了几次,多少有些效果。
白素华、黄心华和李丽华到农场后关系亲密,被称为“三华”。她们后来又接纳了小鱼、小青,拜了姐妹。后来在九妹失恋的日子里,又接纳了九妹。
六姊妹中李丽华、九妹和青豆都“野”,但青豆野得收束一点,李丽华野中带着豪气。
六姊妹中四个带郁感,李丽华和九妹表面不,但两个都被武斗夺去爱人。其中九妹更甚,因为她还有个爱人被秋霞夺了,她这样认为。
文g初农场知青几乎跑光,青豆仍留在农场。小鱼回市里后一来是住亲戚家,二来惦记着青豆,不久就回来了。
青豆、小鱼是牧羊女,现在也不可能牧羊了,农场牲畜都在山民处寄养。逢“倒春寒”,许多寄养的小羊羔冻死了,陆续回来的知青把这些小羊羔剥了皮,农场到处晾着。
她俩看了不是滋味,小鱼更伤心落泪,吃不下饭。
知青跑回城时以为从此不来了,拆了部分房子卖梁、柱、门窗,青豆和小鱼既没有参加拆房子,也没有分得一分钱。天天洗冷水脸,吃没油没味的“干帮菜”——晒干的青菜、白菜、萝卜叶子等。
伴着她们的还有不用一钱买的明月清风,还有纤细凄清的洞箫与歌喉,这别人喜欢听的话都只能远远听,近了就会消失。
过后人逐渐回来。这些人是带着希望跑的,留的也怀着希望。殊不知就“返城”、“招工”、“一去不再回”的愿望来说,所有回城知青都是铩羽而返。
好在生活开始改善,由山民和彝胞寄养着的牲畜,现在直接就去拖来宰杀。饥饿的人群守着煮羊肉的大锅,几乎从煮肉开始就有人在捞吃,带着血吃,待到煮熟,锅也空了。
白素华、李丽华自头次“收留”珍珍之后,因黄心华一人住个房间,珍珍每次来就在黄心华房间住宿,六姊妹成了七姊妹。
黄兴虎夫妇对珍珍执意要跟随小和尚恨恨不已,黄兴虎对外不做声,他老婆对外含血喷天说珍珍回家不打死也要拿裤带勒死。
后来珍珍舅舅对姐姐道:“听旁边人的议论,要不是珍珍,姐夫的命都出脱了!”
黄兴虎夫妇暮寝而思之,此言不为无理,这才允许珍珍又回家。
这天下午,花枪下山碰到珍珍。珍珍背个挎包,挎包里东西伸出一截,用报纸裹着的。
珍珍对于花枪一直不知该恨还是该感激,只有害羞是一贯的,故每次见了花枪她不是躲就是把头扭开。花枪出于各种原因与珍珍保持距离,肯定不骚扰珍珍。
路宽,一面是壁,一面是崖,但对两个尴尬人来说仍可以叫狭路相逢。
珍珍老远就贴着山壁走,脸也向着山壁。她既如此,花枪眼珠便在她右脸蛋上滚一圈,又在身上逗留一会,然后掉在挎包上。
擦身经过时,他突然破了不与珍珍搭腔的例:“珍珍,你报纸包的啥子东西?报纸上有没有语录啊?我检查看!”
珍珍将身一闪,也许就这一闪,才让花枪嗅到股酒香。珍珍脸上同时还闪过惊惶与凄凉的神色。
花枪在农场知妹中如鱼得水,惟六姊妹对他仰着高昂的头。越得不到的就越喜欢,或越想得到,这就是人性?
他这时想,珍珍肯定去找六姊妹,她背的两瓶酒!她藏着件什么心事?
傍晚李丽华、白素华房间的灯亮着。“藏着吃酒,还用说!”他想吃酒,更想和六姊妹——凯风六朵带刺的玫瑰一堆吃酒!
他遂四处找白驹,因为白驹嗜酒,且和六姊妹关系好。他问的人见他着急,都要反问一句你找白驹做啥?他不肯说,人家也故意不说,只好算了。
夜已深沉,山高月小,春气暖和。花枪在野坡上采完花,余绪幽幽,送女的回去。他路过见别的寝室灯都熄了,只有李丽华、白素华的窗口亮着。
他过后又返回这亮着的窗外站了许久,里面人影绰绰,变成六个鲜活的绝色知妹,呀,他甚至还嗅到了六种不同的体味,摸到了六双滑嫩的手。
灯光在眼里逐渐暗淡然后熄灭了。
他心里突然窜出一个念头,以为得计,妙不可言,跑到尹长江寝室,拍着门叫道:“中队长!不好了不好了,六姊妹遭丢翻了!”
长江开门惊问:“啥子事?你咋晓得她们遭丢翻了?”
他抓着长江的手臂:“走走走,我们去看!”
长江跟他一路小跑到了李丽华、白素华门口。长江见门窗紧闭,感到不正常。因为现已入春,而农场知妹连冬天睡觉窗户都半开着的。
这“不正常”花枪还并不觉得。
长江喊几声,又重重拍门,没人答应。急问:“你咋晓得她们在里面,出了事情?”
花枪“丢翻了”意思是她们吃酒醉倒了,为了赚长江撞开门,他故意不说清楚。“我咋晓得?我咋不晓得!已经出人命案了!”
“你敢担保里面有人?”
“你咋说傻话,没得人会从里面关门?”
长江一楞,想我都急糊涂了,便说:“那——你敢担保是出了事?你敢担保我们就撞门!”
“老子敢担保!”这话后来花枪后悔了,因为他不担保长江当时也肯定撞门。
于是长江用肩头撞门,花枪也一起撞,几下撞开了。花枪半是用力过猛,半是故意夸张,门撞开后他往里一窜,打了个踉跄,摔在床边,叫唤:“哎哟,哎哟哟……”
长江赶快划燃火柴,微光中似见六姊妹都挤在床上,火柴熄了赶快又划一根,已瞥见了煤油灯,去点燃。
花枪从地上爬起来,看一眼,马上惊风火扯嚷道:“哎呀呀,她她们服、服毒药了!服毒药了!”
由于发现及时六姊妹和珍珍全救活了。后来上面派调查组来调查,虽然六姊妹和珍珍都说和花枪无关,花枪还是被关起来审问了两天两夜。
问他为何晓得六姊妹“丢翻了”?“丢翻了”本身是个“多义词”,他回答说口中丢翻了是醉倒了的意思,因为看见她们的油灯是慢慢熄的,不是吹熄的,如果是吹熄的人才清醒。
又问他为何并未细看就叫嚷服毒药了?回答因为连撞门她们都没有醒,而且睡得整整齐齐,他本来以为六姊妹会乱七八糟倒着,一看这个样子,就马上反应是服的毒药——时毒性还未发作。
都答得合情合理。但其中有个问题他始终支支吾吾:你怎么事前就敢担保是出了事?吃醉了酒并不叫出事。
就为此他被折腾了一整夜,他直到吃不消了才承认自己思想下流,很好色,就是想进去看六姊妹醉倒在床上地上的样子。
后来全农场都知道他受了活天冤枉,大家除被救的六姊妹外写联名信才把他放出来。六姊妹始终没向花枪道个谢,只是从此对他不那么冷淡了,有时跟他说说话。
除失恋和前途渺茫外,还有人猜测这事件恐怕与假女受辱有关系,六姊妹以为他不会来了。但这猜测没人敢公开说,怕孙猴精神上会吃不消。
过后假女突然来了,据说是听说了六姊妹的事特意来看她们的,六姊妹跟他哭做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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