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灵回到大明时水稻正扬花,那些早栽的穗尖都已经黄了,风吹着沙啦啦响。这几个月,陈闻道一直随高教授在郊区一个研究所进行生物激素方面的尖端实验研究。
杨灵在汇报团活动结束之后,也去那里待了段时间。由于他心灵手巧,且又好学,很快得到高教授的赏识,高教授甚至夸他在生物学的一些专业知识和技能方面已经达到了大学毕业的水平。
杨灵听了虽然表面上不露声色,但是心头蜜甜。这时高教授在校内又恢复了威信,说话很有份量,他就想通过校领导叫人事处设法把陈闻道和杨灵的户口先转到市的近郊来,一俟有了机会,就把他俩吸收进研究所。
于是二人劲头更足了,对实验工作乐而不疲,还陶醉在将要调入科研所的美梦之中。
可叹好景不长,一场运-动迫在眉睫。高教授日日提心吊胆,因随时都有被招回学校去接受横扫与批判的可能。他和陈闻道抓紧暴风雨到来之前的这点时间,赶写研究报告,而杨灵就很知趣地离开了。
杨灵觉得,参与高教授科研的这几个月时间真是胜读十年书啊,甚至胜读几十年书!如今头脑何等的充实,眼界何等的开阔,目光何等的深邃。这意外的挫折虽然也使他一度垂头丧气,但他很快又振作起来了,感到自己无论如何也得在既定的路上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妹妹杨媛上初中了,和小如姐姐一起送哥哥到长途汽车站,开车时她哭了。杨灵探头回望,见妹妹一直在朝他挥手,忽觉自己的眼圈也是湿的。
经过长途车两三天的颠簸,这晚回到县城,住一夜。次日上午,杨灵坐班车到了清庙。
跳下车,一眼看见了封岳,有点意外道:“封哥,你来接我?”
“你既然专门给我写了信,说了回来的时间,我觉得不来接一下,对不起你。我纯粹是管闲事!”
封岳带他到离路稍远的土埂坐下,先问了几句市里和他自己的情况。便说:“你们组上有两件不妙的事情。先说第一件。你们自留田栽的秧,有半块田是到河坝的田沟里去捡的秧子,是不是?
“那半块田的秧子长得又快又绿,到薅大秧时,就有些社员在田边指指点点,说一田的稗子。秀秀说烂舌头!这是新品种,是陈闻道带着杨娃、柳娃去找的。
“到抽穗时,嗨,真相大白,齐刷刷半块田的稗子!唉,这事在你们公社都传遍了,很多人跑来看稀奇。
“武装部长孙奎,四清结束前提为公社书纪了,他也跑来看,说陈闻道这个臭知识分子,连秧子稗子、韭菜麦子羽分不清楚,笑掉贫下中农的大牙,这半块田就是活教材,还说要打电话叫县《群众报》记者来照相。
“这事把夏梦蝶气哭了好几场。柳娃先还无所谓,反正闹了笑话,你们要看要笑,就看个够笑个够。等它成熟,收下来当饲料,喂鸡。
“听孙奎这样说,拉条牛,当着孙奎的面就把这半边田犁了。气得孙奎吹胡子瞪眼,但是又莫奈何。现在这事表面上完了,但是对你们今后搞科学实验可能有影响。”
杨灵脸红了又白,蹙眉道:“这事不怪陈哥,只怪我和柳娃,去拣秧子的时候,天都要黑了,陈哥哪里看得清楚。”
子羽苦笑道:“我和你背后说一句,陈闻道大学又不是学农的,他搞的专业和认秧子稗子差得天远,说他分不清秧子稗子,可能并没有冤枉他。”
“说嘛,还有件事?”
“这几个月中间,陈闻道和夏梦蝶是不是经常通信?”
“怪,这事你问我?”
子羽只把他看着。只得道:“他好象只给夏梦蝶写过一封信。他太忙,信还是我寄的。”
“哦,有忙成这样的?”
“我晓得了,夏梦蝶变了心!哼,她早变心比迟变心好。科学史上凡是有成就的人,哪个不是像陈哥这样废寝忘食投入研究的?女人是蛇,摆脱了就好。”
子羽惊道:“嘿,你哪来这样的怪思想?不过话说回来,你这种态度对解决问题倒很有利。”
杨灵冷笑道:“其实我早有预感。她是不是同小李好了?”
“这事要怪柳娃。我今天说这些都是赶清庙碰到柳娃和单爱鹃,听说的,单爱鹃还说得更详细。
“柳娃帮了陈哥的倒忙。那时公社刚成立宣传队,夏梦蝶参加排练和演出,每次回去晚了,都是小李送她。于是柳娃脸色就很难看,还经常拍桌子踢板凳,惹夏梦蝶哭。
“有晚上他们回去,大门闩上了,往回可以拨开,这回明明拨动了,却有人在里面按着门闩,要整她在外面坐一夜,结果那晚上夏梦蝶就到小李吃住的谢荣华家去睡了。而且从此以后,就再没有回组上住和吃。
“不过据单爱鹃说,她住谢家碉楼的二楼,小李住底层,并没有同居。现在小李在他家乡江西,前几天发来电报,催夏梦蝶去结婚。
“她下了户口,只收拾了一个小箱子,其他不好带的东西都送给水秀和福秀了。可是临到要走,就在前天,箱子却不见了!”
“是柳娃藏了?”
“肯定是他。他晓得陈闻道要回来了,想把夏梦蝶扣住,看陈哥如何发落她。听说夏梦蝶这两天一直在碉楼上哭。
“恰好你写信说今天回来。所以我才到这里来接你,就是担心你回去如果和柳娃一个态度,说不定会逼出事情来。
“既然你刚才说了,这事对陈哥无所谓,你回去就叫他把箱子还给夏梦蝶吧!”
“咦,你叫我去放她走,那怎样向陈哥交待?”
子羽冷笑道:“你这不是自相矛盾?你刚才说了对陈闻道这种有事业心的人来说,能摆脱女人的纠缠是件好事情嘛。”
“那只是我的想法,并不能代表他。”
“好,就算把她拖在这里,等陈闻道回来了,又能够怎样?还能干涉婚姻自由?他还犯得起这样的错误?他性情急躁,和夏梦蝶见了面,万一闹出什么事情,后悔就来不及了。
“何况关键是户口在箱子里面,单爱鹃已经在给夏梦蝶出主意,要她人先走了,户口她以后想办法再给她办,说看他柳娃敢把箱子吞掉哇?真的这样,以后柳娃还得乖乖把箱子送到江西去。”
杨灵这才道:“好嘛,我依你。但是陈哥回来了,一切话都由你给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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