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半个老婆

柳石担心干校发现田里的吨半谷穗子被割去一大片,会怀疑是他所为。连谷粒也不捋下来,就将结结实实一大麻袋穗子,去藏在三旋处。

然后也不回队上,就四处周游去了。

果如所料,干校很快就有人到罗家院子了解,水秀回答说柳石还在省城呢,不知何时回来。

这天柳石住在日昇旅馆,袁生智正好也在这里。

现在新台和东山坪农场都已经解散。因袁生智好发惊世骇俗之论,又爱讽刺人,故在农场落落寡和,缺乏知己。

农场解散分组那段时间他又在省城,所以被大家“遗忘”了,分组名单里没有他。此时他户口揣在身上已有几个月了,还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落户。

这天上午住旅馆的人都出去了,唯他俩清闲无事,就泡了两杯茶,一个上午都坐在楼上临街的栏杆后面聊天。

袁生智烟瘾大,抽中档的《朝阳桥》和《春城》,长长的指头熏得焦黄。

他唇边青烟袅袅,就基本上是一人独说,柳石只有听的分儿。柳石问他纹革以来农场瘫痪,做些什么?

他回答说看《资本论》,读懂没有不晓得,反正记了厚厚一摞笔记。柳石听了咋舌,脸上惯有的笑容也收敛了,神态严肃。

不觉快到中午,一些知青从街上回来,也拢来听。袁生智见听众增加,愈说得口沫横飞,神态自若,丝毫不在意听者的反应。

周围知青有的吓黄了脸,赶紧走开。其余的觉得他虽然说话没有遮拦,却并没有指名点姓攻击什么,听听可能也不算犯法吧,何况正听得过瘾呢!故而仍围着听,有的还听得笑。

但都不像柳石那样挨着他坐,而保持了一定距离。

袁生智并未对柳石说自己目前的尴尬处境。因觉与柳石相处投机,便试探性问柳石自己可不可以到小星一队插队。

柳石笑道:“我们组上原来五个人,走得剩下两个。你到我们队来,只要通过安办给公社说了,没得问题。”

袁生智听了高兴,马上说:“好呀!我们两个很谈得来,你们的组上我也去过。只是我身体差,担抬不行,做轻活路还可以。”

柳石笑道:“不要紧,我们队长也是个小伙子,和知青的关系很好,你出不出工都可以。组上的重活路,担水碾米,有我做就行。”事情就定了。

柳石回队上后,过两天袁生智便来了。二人正在罗家院子天井边坐着说话,进来一位姓钱的公社干部。

他对柳石说明来意,是来收回大串联时公社知青在安办和外地接待站所借钱粮的。

大串联时知青无论加入红魏兵没有,多数都在接待站开白条子借钱借物,还以为是白占便宜,谁知帐单都汇集到公社来了。

姓钱的念单子道:“柳石,钱224元,粮票180斤。棉被4条,军大衣……”

柳石打断道:“钱秘书,你肯定搞错了!”

钱秘书说:“没错,都有你们开的原始条子,加拢之后又复核了一遍。”

柳石道:“屁!我一分钱、一两粮都没有借!”

钱秘书眼一瞪道:“你骂哪个屁?”

“骂乱开单子的人!”

钱秘书把单子递给他看,只见列着:“陈闻道,钱356元,粮票205斤,棉被2条,军大衣4件。杨灵,钱270元,粮票340斤……”再看公社其他名字,所列数字都远少于他们三个。

柳石就将单子往桌上一拍,道:“挨??!这肯定是别人冒充我们的名字,乱写的!”

钱秘书也把桌子一拍,大声说:“嗬,你不认帐?”

柳石因觉得这事容易澄清,自己很快就消了气,笑道:“钱秘书,我和陈闻道、杨灵根本就没有出去串联,咋会在外地接待站开条子?你可以在生产队调查呀,工分本就是最好的证明!”

“嘿,你说别人乱写你们的名字,他为啥不写张三、李四、王麻子,偏要写你陈闻道、柳石?”

“那我问你,瘦狼他们为啥不去砸别的知青组,专来砸我们组?”

“那好,要查也容易——你们在县安办借钱没有?”

“县安办给全县每个知青,不管串联不串联,一律发10元串联费,说的是发,不是借。”

“但是有人多借!”

“嘿嘿,反正我没多借!”

安办这次按上边布置,要各公社收回知青所借钱物本是个过场。试想当初迫于形势,让串联队伍开白条子在全国各地随便借钱借物,如今哪能核实收回?

但公社书纪孙奎这时已经“解放”了,在公社掌握了权力,他是个气量狭小之人,要借机对所怀恨的知青进行报复,就叮嘱钱秘书对柳石等人定要逗硬。

钱秘书遂冷笑道:“嘿,安办的单子上说你多借了钱,你说没多借,我们公社信哪个?”

柳石大声道:“拿借条来对笔迹!”

“对笔迹?上面给公社只来个数字,又没附条子!哼,要是个个都像你这样横扯,国家还收屁个钱,国家不搞垮才怪!”

柳石听他如此说,就索性真的横扯道:“好哇!钱秘书,你说我们国家要搞垮?你想国家搞垮呀?□□!”

钱秘书气白了脸道:“呸!你想拿大帽子压我呀?这不是文g初期了!”

袁生智坐在旁边一直没开腔,这时制止住柳石,问钱秘书道:“噢,你先说你们那里有知青开的原始条子,加拢之后又复核过嘛,为啥后头又说没有条子,只来个数字?”

钱秘书道:“我是说安办手上有部分条子,各地接待站也有部分条子,各地接待站汇给安办的只是个数字,安办交给我们的也只有数字。

“文化革命就是相信群众嘛,而且经过文化革命,群众的思想觉悟都提高了,哪个还会赖国家的帐?哼,当然也会有个别癞皮狗,那就由生产队年终扣!”

柳石忍着火气,带笑不笑地说:“钱秘书,查出是癞皮狗你们尽管扣,但是话说在先,不是癞皮狗的,扣错了当心挨揍!”

袁生智忙又道:“柳石别说了!钱秘书,依我看,这笔帐反正登记着,而且当时既然叫天下大乱,乱写名字的人肯定不少,请公社再调查核实一下。

“而且还要看安办有没有新的通知,对不可能查清楚的,对人家借了钱确实还不出来的,究竟怎样处理。你们然后再办,这样好不好?”

钱秘书一直拿眼睛打量袁生智。柳石因袁生智服装整着,外表也很干练,就说:“他是干校的袁同志!”

钱秘书正感到不好收场,遂和袁生智握一下手,又寒暄几句。他走出大门忽又折回:“还有物哇,棉被和军大衣!”

柳石道:“胡扯,哪里有棉被?军大衣我们组上一人只借了一件,上次被瘦狼一伙烧了。”

钱秘书道:“好嘛,这单子上开的钱物,你不是不承认,就是说被人烧了砸了,我们今后再调查!”边说就走了。

柳石笑笑不再理会。袁生智道:“你刚才介绍说我是干校的,这样我咋好到公社上户口?”

柳石笑道:“没得啥,他现在只是个打杂的,公社又没得他的办公桌。上户口跟他也没关系。”

外面传来人声,柳石道:“收工了。”

袁生智便问:“哎,你们组上现在总共两个人,不晓得水秀对我来欢迎不欢迎?”

“哈,你管她?”

“我当然要先问一下,不然不好处嘛。”

“你放心,我欢迎的她自然就欢迎。”

“哈,听你口气,像她是你老婆!”

“嘻嘻,算半个老婆!”

这时水秀和玉珍刚好进来,柳石背着没有看见。玉珍听见了后面这句话,看着水秀“嗤”地笑一声。水秀脸飞红,走过柳石身边,低声骂了句“死鬼!”

柳石回来后每晚都要上楼去睡。这晚水秀就问他:“你还有半个老婆在哪里呀?”

柳石笑道:“唉,那是句随口话。我跟他讲真话不好,不讲也不好,不讲,他来了见我经常睡楼上,反而觉得那个。”

水秀说:“你跟他讲真话不好,那你的真话是啥呀?我不是你老婆?”

柳石就笑嘻嘻的要去搂她,被她推开:“说嘛,我们都这样了,你是我什么人,我是你什么人呀?”

柳石道:“亲了嘴说。”

“不!”

“我是你男人,你是我老婆!”

水秀还不依,又要张口说话,已被他紧搂着,嘴唇凑上去封住了。过会儿,小木床开始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水秀担心地说:“哦,好了,好了吧,下面谢家没睡着!”

柳石开心地说:“他们听见床响就晓得我们在干什么呀?嘿嘿,你们女工在一堆,你也经常听她们摆两口子的事情,是不是?”

水秀吃吃笑着,拿手指甲挖他,说:“那些婆娘,在男工面前假装正经,背后啥子怪话都说得出来。”

柳石听着笑。水秀又说:“她们最爱说、最爱听的,就是这种事,对我们年轻姑娘,一点都不回避。”

柳石拨着她脸蛋羞她:“嘻,你还是年轻姑娘?你还是姑娘?”水秀伸手抓他脸,后来就别转身不理他了。

睡了一会,水秀又把柳石摇醒,说:“我们的事,肯定要被谢家晓得传出去的,社员在地头笑,咋办哪?”

柳石迷迷糊糊地说:“哦,笑就笑嘛。”

水秀说:“不!”

柳石道:“谁笑看我揍他!”

“呸!人家又没瞎编,你凭啥揍他?你揍得赢几个呀?”

“唉,那你说咋办?”

“我俩去公社登记嘛,明天就去,正大光明的,好不好哇?”

她蜷缩着,全身钻进他怀里去:“我想生娃娃。”

柳石胸中热滚滚的。半夜坐起来,披件衣服,点了支香烟抽着。

他没烟瘾,有心事时才抽烟。水秀见他抽完了又点第二支,也坐起来,摇他肩膀:“咦,你说呀!明天去登记,不然就后天,好不好呀?”

见他不答,伤心道:“柳娃,你不是真心要我!”

柳石把才抽了一口的烟灭了说:“秀秀,我真的爱你,要你,你叫我赴汤蹈火我都愿意!我骗你要遭五雷轰顶!

“但是目前,正在关口上。有事我单独承担,没事,顺利我们就结婚,如何?”

水秀知他说的是什么关口,便不再说话,很快在他怀中安稳地睡着了。而柳石一直醒着。

半夜时屋角传来嚓嚓的声音,那里放着吨半谷种。柳石急摸电筒,赤条条下床跑过去,见盛稻种的背篼底部已被咬了一个破洞,楼板上一小堆碎渣壳,他好心疼。

水秀也起来了,帮着他把稻种倒入尼龙线编的化肥口袋内,扎紧了悬在梁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

秋燥

被迫奉子成婚之后

大美人带崽进城务工

贵妃娘娘荣华富贵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家国旧情,爱连环,恨连环
连载中让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