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好琉璃灯,薛兵走在前面叽里呱啦讲一堆,却一直没得到林惊雁回答。
还觉疑惑,扭头去看,忽听一声疾呼:“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薛兵闻声而至,借着月光,隐约见扑通掉下水之人的身影像是自己师弟。
那身影已流到曲江最中央深处,也不知是何时掉下去的,看起来时间不短。
大事不妙!
薛兵吓出冷汗,大喊:“李仲!师弟!”扑通一下也跳了下去。
曲江对面,华灯璀璨,罗绮飘香。
浮荡灯光中映出俊美男子似笑非笑的面容。
他捻了捻指尖刚熄灭的术法,抬眸,恰好看到京城最大的风月场所撷芳阁。
花魁正站在二楼散花台捧着石榴花,挥向空中,落下漫天花雨。
“花魁。”
“你真好看。”
记忆深处某些破碎的画面,让他指尖微微发颤。
他很讨厌那段记忆,就好似表面结痂但底下仍旧血肉模糊的伤口,隐隐作痛。
她曾挖出他的伤口,狠狠蹂躏,嘲讽戏弄,今日这般岂非故技重施?
谁也不能触碰他的逆鳞!
说错了话,就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这是每个人的宿命。
这场生理和心理的博弈,终究还是恨意占了上风。
他张开手,盯着自己的掌心。
掌心里分明没有任何东西,但他却似看到了越来越浓的血色。
这让他很愉悦。
他浅浅勾唇,喃喃道:“在水中窒息的感觉,应当很美妙吧。”
踏步离开,回到府中。
命人准备好冷水浴,将自己关在房里。
解开束发,飘逸的长发似墨泼洒下来。
他静静盯着水面,好似得到巨大满足的孩子,咧开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就这么笑着,眸中充满期待的亮痕,抬腿,踏入水中。
他并未脱衣。
着着湿衣将身体伸直,慢慢向后仰,直至水慢慢沁入口鼻,呼吸不了。
在濒死的快感之中,那隐藏在深处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来。
*
苏州,红烟阁。
“娘,我不想这样。”小男孩粉雕玉琢,眼睛水汪汪的,一副央求表情。
被他叫做娘的是位打扮艳丽的女子。
她一袭低胸鹅黄襦裙,肩披绛纱帔子,发间金步摇随着动作轻晃。
她捏住他的下巴,用如葱玉指将口脂抹在他小小的唇上:“你知道娘养你多辛苦?你能不能懂点事?”
小男孩咬着嘴唇,眼里蓄着泪:“可是我是男孩,我为什么要穿成这样?”
女子皱眉:“穿成这样才能赚钱,才能让咱们过得好一些,你难道想关在后院一直当个龟奴?”
小男孩吸吸鼻子:“可是,他们……”
女子气了,声调拔高:“没有可是!你一个男孩忍忍又如何?再怎么苦能有娘辛苦吗?
别忘了,当初若不是娘坚持把你们留住,你们指不定早就丢在乱葬岗了。”
小男孩凤眸中的眼泪再也盛不住,滴滴答答落下来,在抹着胭脂的脸上流下一道泪痕。
女子叹了口气:“娘年纪大了,光顾娘生意的越来越少了,达官贵人们喜欢,你就扮作他们喜欢的样子又如何呢?
不打你不骂你,你少不了一块肉,比起你当个龟奴跑腿的挨打受骂强多了。”
女子放下手,拿起手帕,为他擦拭脸颊上的泪:“去吧,明日开始,娘教你唱戏,达官贵人们最爱了,一定能给你更多赏钱。”
女子推开门:“而且,那些达官贵人各有所好,你可都得学学。”
小男孩不情愿地被女子推出去,眼眶仍红红的。
他不甘心,转过头还想要争取什么。
可女子却用满含期冀的目光看他,对他微笑。
他小嘴张了又合,最终只是攥紧了拳头,把满腹委屈咽回肚子里。
小男孩强忍着眼泪,默默走在走廊上。
路过的房间花天锦地,急管繁弦间,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娇笑声与不明的喘声。
路过的几名女娼看到他,用帕子掩嘴轻笑。
其中一年轻的略感诧异:“怎么才**岁就去了?这是哪家的贵人有这种癖好?”
另一人回:“他啊,是男孩,叫傅离鲛。是不是很好看?比小姑娘还漂亮。”
那年轻的女子疑惑:“男孩?怎么打扮成这样?”
她看着傅离鲛,小男孩梳着女孩发髻,戴上几样花首饰,穿着红色花裙子,简直和年画里的玉女娃娃一般。
“为了赚钱呗,他娘月凌儿之前是咱们的花魁,后来啊,也不知道怀了谁的种,月份大了才发现。”
她嗤笑一声:“当时她正红着呢,夜夜不缺恩客,觉得养个孩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养孩子还能养老。”
“可是她不知这行以颜色侍人,没两年她就被新人压下去。现在年老色衰了,赚不到钱,不被妈妈赶走都算好的了。”
“他本来是做杂事的,不小心把茶水弄泼了,得罪了一位富商老爷。
那老爷看他长得模样水灵就拉他陪自己玩一会儿,可给了五贯银两。”
“后来那老东西出去宣扬,他就出名了,有些喜欢娈|童的,专门来这里挑他。”
她挥挥手帕,语气中竟有些兴奋:“月凌儿本来就担心自己被赶出去,有这样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今日有三五个贵人一起过来,要见见这位傅离鲛呢!”
年轻的女子才初入此间,不懂这花楼的残酷,摇头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的,哪有这样当娘的。”
另一人斜她一眼:“可怜?轮不到咱们可怜,在这里的谁不可怜,还好这是个带把的,不然,过几年可不得当花魁?”
“你说他娘叫月凌儿,他为何叫傅离鲛?月凌儿知道他爹是谁吗?”
“夜夜笙歌,哪能知道?”
“对了,他还有个同胞弟弟呢。
之前他们都没名字,是半年前有个路过有个白胡子老道说他弟弟有仙缘,以后啊专司玄事,认他做儿子随自己姓,所以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傅离绡。”
“然后他娘顺便就把哥哥的名字也改了,才叫的傅离鲛。”
“那他同胞弟弟去哪了?”
“月凌儿可是信道的,一听有仙缘,后面就送去了城郊的道观里,现在已不知在何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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