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离绡声音慢慢拉长升高:“他啊,”轻轻笑了笑:“或许吧。”
薛兵摇头,有些惋惜:“这次可是师父难得展示牵丝术的机会,他却不在,没眼福。”
想到什么,精神变得紧张起来:“只是,李仲为何那么多天不联系我们?不会又出事了吧!”
傅离绡没有回他,伸手捻了片树叶,颇有闲情逸致地用指尖转动把玩两下。
倏地,内力一放,柔软树叶瞬间绷直,似剪青刃朝一处飞去。
这一处正是林惊雁所在的位置,她根本没想到一片树叶还有如此威力,完全反应不过来要躲。
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青刃直直地从她眼前飞过,瞬间,瞳孔感受到异物压迫的幻痛。
傅离绡目光如锐,见到她后复微敛呈柔:“长公主?您这般光明磊落之人,为何要学那鼠辈行偷听之事?”
他向上指了指树干:“既要偷听也该做那树上君子吧!”
林惊雁干笑跑过去:“我没有偷听,只是不知怎么走到这了,司玄天师可否带我回到赈场中央?”
傅离绡声音好听,舌尖挑起:“好啊。”两字温得似要勾人似的。
“竟是如此。臣还以为公主这等娇弱的闺阁女子怕苦,今日答应来施粥却半途而废,躲在这偷懒呢!臣可没有轻视之意,毕竟这些粗活对金枝玉叶来说,确实勉强了些。”
“……怎么会呢,我怎么会半途而废呢……”怎么感觉傅离绡在点她什么?话说傅离绡这人也是奇奇怪怪的,明明上次对她那么凶,今日貌似又好起来了。
薛兵便是看不惯她,还是行了礼,后继续问:“师父,李仲家在哪,我担心他,不然我待会去找。”
身为“李仲”本人的林惊雁心里咯噔一跳,蓦地略有心虚地低下头。
好在傅离绡悠悠地答:“不必,他貌似与我告假到明日,明日再不回来该去找了。”
说这话时,林惊雁总觉得傅离绡目光貌似不经意地掠过她,令人头皮发麻。
“这里是赈场附近,灾民还算安分。我们还要往西郊去看看灾民情况,找到适合行傩的地方,长公主心系百姓,不妨一同去看看?”
林惊雁不想去,但不认路,不敢乱走,只好点头同意。
在赈场附近灾民境况已然惨烈,越往西郊处走越来越荒凉,但腐臭味也越来越重,行到一处,竟是一堆横七竖八的尸体,林惊雁顿时有些反胃。
傅离绡睨她一眼,声音轻慢:“长公主,你没带浸药粗布吗?”
“我前面带了,太闷了放在粥铺了。”
“这里那么多尸体,再往前走恐怕是饥荒与疫病最严重的地方,公主金枝玉叶,需做好防护。
这是臣的布巾,还未用过,若是公主不嫌弃便将就着用吧。”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物什。
白布浸药由手帕覆住,手帕够长,可以绑在脑后,有点像简易版的防毒面罩。
林惊雁没接:“那你怎么办?”
“臣无碍,殿下身体金贵,自然是保重您要紧。”
一面说,那物什便欲戴在她头上,临了却停住,指尖微顿:“臣看公主头上珠钗繁丽,恐怕不便系紧,可以么?”
林惊雁略一偏头,鬓边流苏轻晃:“无妨,你戴吧。”
“得罪了。”他低应一声,将浸药的手帕沿着她的鼻梁轻轻覆下。
粗麻布料微糙,却因浸过草药而透着一缕清苦气息。
系带绕过耳后,冰凉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鬓角碎发,如风掠寒枝,稍触即离。
他唇角微勾一瞬,溢出暖阳,却很快似想到什么,又若冰霜。
林惊雁没发现他的变化,道了声谢,继续往前。
前方境况惨烈。
尸骸枕藉于道,蝇虫蔽日。形如枯骨之人踉跄而行,抓土而食。
林惊雁顿住了:“他们怎么不去领粥?”
“路途远,抢不过。”傅离绡声音淡淡。
便是京郊也很大了。施粥的贵女们做样子,怎可能真正来此最严重的地方?
朝廷倒是发了很多物资,却被层层盘剥得只剩霉米。
林惊雁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心中五味杂陈,忍不住拿出仅剩的干粮分给几个看起来最虚弱的。
“我就只有这些了。”那几人将干粮握得紧紧的,说不出一句道谢,只知道狼吞虎咽。
林惊雁被他们的动作吓到,往后退一步,叹气。谁曾想,她还没走远,就有人猛扑过去抢那几人的干粮。
她听到声音,连忙又返回去阻止,拦在中间:“你们干嘛呀,我等下,等下回去就给你们准备新的。别抢了,他们都快饿死了你们没看到吗?”
有人狠狠将她推开倒地,一精瘦暴戾的男人瞪她:“你们这群锦衣玉食的贵人只会说空话,没一个真心救我们。”
林惊雁艰难爬起:“不会的,我今晚就派人过来。”
另一人啐一口,污秽的手指揪住她衣裳:“不信,那你的首饰给我们,我们和官兵换粮食吃。”
“就是!你腕上的金镯子够我们吃半年!”
林惊雁蓦然怔住。
傅离绡摩挲着剑鞘,微俯下,朝他们笑:“那么有精力,看来还不是很饿嘛。真正不想饿死的,爬也要爬到赈场吧。”
他素白锦袍,玉带束腰,看着像个贵公子。
但气质超然物外,携着阴阳鱼佩,透出犹然威仪。
底层百姓最是信奉道者,看他不似常人,竟不敢靠近,面面相觑把手松开。
几人再走几处考察完,便往回走了。
林惊雁在穿越前家庭还算富裕,从不缺吃穿。
在修真界饮圣水吃灵果,也从没挨过饿。看到这样的场景,心里闷闷的。
她掰手指叹气:“我等下回去就给他们准备干粮吧。”
不知薛兵去忙什么了,等她抬起头,只看到傅离绡。
没人的时候,傅离绡就不会端着那副温和有礼的样子和她装。
他垂眸睨她,稍稍鄙笑:“准备什么?收起你那点伪善和怜悯。
施舍得容易,只会养出贪得无厌的蛀虫。今日你给,他们觉得理所应当,明日你不给,反要恨你入骨。”
“怎么会?”他把人想得也太坏了吧!
他冷笑一声:“生死面前,仁义道德不过虚妄。刚才若非我等在侧,你连全身而退都难。不信,大可独自一试。”
林惊雁嘟囔:“可是他们都快饿死了。”
“饿不死。”他声音轻轻地往上挑。
林惊雁特意查看四周:“树皮都被扒了。”
“没有树皮,那就吃肉。”
林惊雁以为他何不食肉糜,气得发笑:“你在说什么?连粥都喝不上怎么……”
突然顿住了,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肉,彻底噤声。
傅离绡侧目侧她一眼,嗤笑一声:“只要他们敢。”
到处都是疫病,那群人不是没动过心思,是怕吃到有病的。
“这样太痛苦了。”
他声音冷漠平淡:“是很痛苦,不如早点去死。”
林惊雁咂舌,这也太极端了吧!
她之前的猜想果然不错,他确实有点不正常。
傅离绡透过树叶的残隙看日光,破碎的光斑落在他苍笑的脸上:“死了挺好,你怎知那些死去的人,不会后悔自己当初拼命求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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