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宴移一身黑色冲锋衣,整个人透着干净清爽的气质。
他向山而行,背影如他的面容一般冷峻,衬得他声音都没那么凛冽了,“放到以前,让我爬这座山,爬两个来回体力都有得剩。但自从经历了那场车祸后,我的身体状况大不如前。今天是我车祸后第一次爬山,也不知道会不会倒在半路上。”
时橙不忍心听下去了。
江宴移,好像有点惨啊!
思考几秒,她瘪了瘪嘴,实话实说道:“我知道,你很惨。但你不想变得更惨的话,还是找其他人一起爬山摘旗比较好。”
她追上江宴移的脚步,在两人胸部位置分别比划了下,向江宴移示意他们的身高和体型差距有多大,“本来呢,你是体力不支,倒在半路,还可以等人来救。可让我背你,那就是我们两个直接一起摔下山了!”
“……”江宴移从来没发现,她竟然话这么多,像一只小鸟一直围着他叽叽喳喳。
时橙察言观色,马上调转话头,继续道:“当然啦!我个人是很想和你一起爬山的。说这么多,也是担心你的安全嘛。”
江宴移不搭话。
可能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的嘴角已经弯出一个弧度。
笑意虽然浅淡,但出现在他的脸上,就如同春风吹皱了池水,带来万物向荣的春意。
话多就话多吧,他不嫌烦。
他身边就缺一只叽叽喳喳,能陪他逗趣解闷的小鸟。
奎远没有耸入云霄的高山,眼前这座山爬起来并不费劲。
山间绿树成荫,枝叶随风翕动,簌簌作响。遮天绿盖的缝隙之间,因丁达尔效应而形成的一束束光柱倾斜而下,如同舞台打光,绚烂梦幻。
时橙跟着江宴移的脚步,走着走着,后知后觉有些不大对劲。
她的身后空无一人!
他们脱离大部队了!
而江宴移还在打电话,也不像有好好看路的样子。
她不知道,电话另一头。
吴助理信誓旦旦地保证:“江总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按照我说的路线走,您一定第一个拔旗,上等房非您莫属。”
江宴移:“嗯,最好是。”
“不是最好,是一定。”吴助理拍拍胸脯,用自己的职业生涯做担保,“我反复研究这座山的地形,才规划出这么一条捷径。这么说吧,就是您现在坐下来休息半个小时,其他人都追不上。”
江宴移:“半小时,够做什么?”
在他看来,能够领先一个小时,才算绝对不可超越的绝对优势。
毕竟……
他的余光从时橙身上飞速掠过。
时橙平日里明显缺少锻炼,此时气息微喘,双腿肉眼可见得沉重。
毕竟,他身后还缀了个小拖油瓶。
吴助理嘿嘿一笑,思路不可抑制,渐渐滑向另一个带颜色的频道,“半小时够做的事情可太多了。比如野战啊,再比如,野战啊。”
江宴移皱眉,“嗯?”
吴助理立马在自己嘴上轻轻打了两巴掌。
该死,一时得意忘形,口无遮拦了。
此刻,他迸发出旺盛的求生欲,脑瓜子转得飞快,找补道:“野战,野外作战。部队野外作战,分秒必争,半个小时足以定生死。”
与此同时,江宴移开口,似笑非笑道:“我可不止半个小时。”
吴助理:“……”
时橙悄悄竖起耳朵。
不止半个小时。
什么不止半个小时。
听起来怪让人心黄黄的。
江宴移在和谁打电话啊,怎么会聊起这种话题。
她想得太出神,右手无意识间攀上身旁一棵树,以此借力,分担腿部的疲劳和压力。
手心骤然传来黏糊的湿意,将她从沉神凝思拉回到现实。
定睛一看。
只见她刚摸过的树干上,状似牛奶的奶白液体缓缓向下淌,弄得她手上全是。
“啊!!!”
一声尖锐的惨叫划破天际,惊飞了林间栖息枝头的鸟群。
江宴移心脏猛地一停,忙回头查看时橙的情况,生怕她脚滑摔倒,磕到石头上。
结果人好好地站在他面前,除了脸色惨白了些,其他和平时好像没什么不同。
时橙对上他关切的目光,“哇”一声嚎出来,像极了雏鸟找到鸟妈妈,第一时间撒娇,发泄委屈的情绪,“我中毒了,我要死了。”
她指着罪魁祸首,也就是身旁那棵树,说道:“那是箭毒木!”
箭毒木,一种剧毒植物,又称见血封喉。
它的奶白色汁液毒性很强,人和动物接触了,当场会心脏麻痹。它还会引起血液凝固,导致接触者窒息而亡。
它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常有箭毒木死于自身产生的毒液。
而时橙就是这么倒霉。
飞来奎远的飞机上,她无聊时曾对手上的倒刺下手。
倒刺没了的同时,也在指尖皮肤表面留下了小伤口,成为箭毒木毒液渗入她体内的通道。
江宴移一把把时橙背起来,当即按来时原路返回下山。
感受着背上的重量,他不忘安抚时橙的情绪,“从来没听说过奎远有箭毒木生长分布,就算有,这座山不是荒山,常上山的当地人不可能不发现。也许这是一棵漆树。”
生死问题面前,时橙从不盲目乐观,她做了最坏打算,“这条路明显很少有人经过,偷偷长出一棵箭毒木,没被发现实在太正常了。我刷短视频刷到过箭毒木的科普介绍,那棵树和视频里的箭毒木长得一模一样!”
江宴移腾出一只手,打电话联系山下的救援。
事发突然,医生赶来需要时间。
加上他们走的是山上偏僻小径,脱离了大部队,其他人很难一下子找准他们的位置。
江宴移只能加快脚步,争取缩短下山时间。
野生植物肆意疯长,它们伸展出难缠的藤蔓,为下山路增加了不少阻碍。
锋利如刀的叶片在江宴移手上、脸上划出一道道血口子,他无暇顾及,记挂的只有背上那个人。
他似乎能感觉到,时橙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
那在他脖颈间喷薄的呼吸,逐渐微弱,像一捧被寒风吹熄的火,渐渐失去温度。
时橙很想紧紧勾住他,可脱力的两只手不允许她那么做。
她小时候很喜欢吃棉花糖,一买就是一大包,很快就能吃完。
口感绵密的棉花糖,摸起来软乎乎的,就像此刻的她一样。
是的。
非要形容她此刻感受的话。
那就是:她感觉自己正在变成一块巨型棉花糖。
“江宴移,我死后,请你不要为我难过。每个人都会死,这很正常,我只是死在了起跑线上。”
“我的手机和电脑里有很多见不得光的东西,你记得帮我删掉。要是你忘了删,导致我的个人清誉被毁,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对了,记得多给我烧点纸钱。以后阴间小鬼们问我为什么能大手大脚花钱,我能理直气壮地回答他们,少管,我阳间有人!”
“当然啊,只烧纸钱远远不够。注重物质享受的同时,我们不能忽视精神文明建设。江宴移,多给我烧几个纸扎小帅哥,听到没!”
江宴移:“……”
“我喜欢肤白腿长,带点禁欲的类型,就你这款的,你帮我好好挑几个符合要求的纸扎小帅哥,我会在地府感谢你的。”说起这个,时橙恢复了一点力气。可能这就是回光返照吧,她想。
“想让我给你烧纸扎帅哥,没门儿。”江宴移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想泡帅哥,就好好活着,自己上。”
时橙在他脖颈间蹭了蹭,傻笑道:“要是我还能活着,我就直接泡你了,哪儿有其他人的事儿啊。”
江宴移心头收紧。
低气压笼罩住了他,让他难以喘息。
最后那点幻想被时橙这句话彻底掐灭。
完了,真的完了。
那棵树就是毒箭木的可能性又增大了些。
时橙中毒太深,都意识不清到开始说胡话了。
山脚。
急救团队准备就绪,一看到江宴移和时橙的身影出现,立马围上去。
时橙躺在担架上,软绵绵的像没有骨头,任由医护人员随意摆弄。
她脸上透着一股浓郁的死气,吓得医生心跳狂飙:江宴移的人,死了还得了!
江宴移展开掌心,上面静静躺着几片树叶,“这是我从树上摘的,你们快看一下,是箭毒木吗?”
医生仔细确认,心跳当即恢复如常了,“不是箭毒木!这就是奎远当地一种常见的树,绝对无毒!我就说嘛,奎远这儿怎么会有箭毒木,肯定是乌龙!”
“不可能!”对话落进时橙的耳朵里,她用尽全身最后那点力气反驳道:“如果那不是箭毒木,我为什么会中毒?”
医生也不过多解释,直接给时橙来了个粗略的全身检查。
检查结果出来,所有人都震惊了。
时橙,屁事没有!
身体状况非常健康!
人比好吃好喝伺候着喂养的小牛犊还壮实!
中毒?不可能!
如果烤鸡翅和烤全羊是一种毒,那她倒是中毒颇深了。
对比下来,江宴移更像是有事的那一个。
短时间内上山又下山,他体能耗竭,嘴唇比时橙心心念念想要的纸扎帅哥还白。
之所以现在还能站着听医生说话,全靠意念在撑。
时橙跟前的设备全撤了,转而换到江宴移面前。
时橙:“?”
江宴移:“……”
时橙默默坐起来。
奇怪,忽然就感觉所有力气都回来了。
状态好到……像刚睡了一觉。
爬山累垮了她半条命,趴江宴移背上休息过后,身体马上恢复了活力。
“……”对上江宴移不善的眼神,她顿时警铃大作,忙不迭跑到江宴移跟前,满怀忧心地问道,“Cedric,你没事吧!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嘤嘤嘤~医生,快帮他做检查,不用管我!”
江宴移一脸麻木,“……”
他算是发现了,时橙其实是对的。
谁说奎远就一定没有箭毒木!?
瞧,他眼前不正杵着一个吗?
时橙,姓时名橙,就是他的箭毒木。
让他心慌,让他麻痹,严重时还会夺走他的呼吸。
箭毒木错认搞出来的乌龙没闹腾太久。
一个熟人的出现很快引走了注意力。
——史密斯,他带着未婚妻和随行翻译团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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