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碗鸡汤银丝面上桌。
种种条件所限,江宴移手艺仅发挥出百分之八十。
两碗鸡汤银丝面的卖相和味道依然很好。
鸡丝整整齐齐码在面条上,加以葱花点缀。
鸡汤表面浮着一层清亮的油,让面吃起来不会过于寡淡,反而鲜味浓郁。
简单的食材,朴实的料理方式,两者碰撞到一起,却创造出奇迹。
江宴移和时橙两人相对而坐。
食物蒸腾出的香气直扑面门,两人却吃得没滋没味,全程神色晦暗不明。
好不容易捱到把面吃完,江宴移找了个借口回房间。
房间门刚关上,他马上拿出手机,联系梅友秉。
在生死存亡关头,时间就是生命。
电话接通,江宴移直切正题,“梅友秉,我想请教你几个医学上的问题。”
梅友秉拒绝,“问我没用,我解决不了。你得去找兽医,是吧,花孔雀?”
江宴移没时间和他插科打诨,“我感觉你嫂子好像发现我装失忆的事儿了,你有没有办法能让我马上无痛失忆?”
梅友秉:“……”
时橙就时橙,还非要来个“你嫂子”。
伤害性和侮辱性都极强。
“有。”梅友秉想了想,出主意道:“你现在在哪里?”
江宴移不疑有他,如实答道:“酒店里。”
梅友秉若有所思,语气略显遗憾,“酒店啊,你在酒店的话,那事情就麻烦一些,不太方便操作。这样,你听我的,现在立刻马上离开酒店,去外面找个正在施工的地方。”
江宴移:“?”
梅友秉继续说道:“然后从地上捡一块板砖,直接往脑袋上砸,用的力气越大,失忆效果越好。”
江宴移认真思考了这种做法的可行性,最后决定还是算了,“真失忆了,把她忘了怎么办?”
梅友秉:“……”
终究还是成了play的一环。
梅友秉:“以你对她的了解,你觉得她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江宴移:“就算是最坏的结果,应该也不至于要和我分手。”
梅友秉摇头叹气,给江宴移泼冷水道:“盲目乐观只会让结果更糟,我觉得你还是要做好最坏打算。信任就像求职人的履历,一旦上面有了空档,就很难再找到工作机会了。”
他像一个恋爱理论专家般滔滔不绝,“装失忆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出发点毫无疑问是好的,你想见她,想去往她的身边,想继续你们两个人的故事。但从她的视角来看,或许只能看到你的欺骗。而女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男人骗她!兄弟,以我的经验来看,你这次恐怕凶多吉少啊。”
受梅友秉影响,江宴移也开始变得悲观起来。
剩下来几天时间,时橙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她像刚来奎远时那样,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新奇。
吃的、喝的、玩的,一样都不愿意错过,看上去兴致很高。
她越这样,江宴移越觉得自己要完蛋。
他的心像坠入了一口没有底的古井,每天都在往下沉。
他生无可恋地想,时橙也许在憋个大的,等时机成熟,就给他来一场彻底的清算。
为期一周的团建到了结束的时候。
每个人都笑脸盈盈,除了江宴移,他脸上只有大限将至的心如死灰。
恢复上班第一天。
江宴移站在二楼栏杆处,悄悄打量时橙。
余声经过,开玩笑说了句,“怎么,又想让人家给你打印文件?”
江宴移:“……”
不,他不想找死。
他可不敢使唤时橙,为他未卜的未来再增添一道风险了。
余声用过来人的口吻提醒他,“你差不多得了,喜欢人家,大可以直接追。别跟个幼儿园小朋友似的,天天靠拨弄小女孩儿的麻花辫来获取存在感。”
江宴移听了,没什么表情,只是拍了拍余声肩膀,同样给了一个提醒,“提醒得很好,下次早点提醒,就更好了。”
恰当时间给出的提醒是提醒。
过时的提醒是丧钟。
余声:“……”
恢复上班第二天,一切正常。
恢复上班第三天,一切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恢复上班第四天,临近下班,时橙主动敲响了江宴移办公室的门。
江宴移深深呼出一口气,终于,该来的还是来了。
时橙两手撑在办公桌上,微微俯身,任长发垂落。
她笑得温柔,道:“下班以后有空吗?”
江宴移点头,“嗯。”
时橙:“那行,跟我去个地方。”
她带江宴移去的,正是他出车祸后送过去抢救的医院。
不仅如此,她还找到了当时抢救他的谢医生。
在谢医生诊疗室坐下的那一刻,江宴移心里已经做好打算。
显然,时橙带他过来,是要当着谢医生的面与他对峙,并揭穿他的谎言,让他无话可说。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他使出杀手锏了!
——卖惨!
然后飞速滑跪认错,争取宽大处理!
他心绪百转千回之际,时橙已经开口对谢医生道:“谢医生,我们来复诊。对了,他出车祸的时候,我不在他身边,您能跟我讲讲他当时的情况吗?”
谢医生看看江宴移,再看看时橙,不明白江宴移的脸色怎会如此惨淡。
上次复诊结果显示,他的恢复情况明明还可以呀。
今天怎么跟要死了一样。
谢医生先询问江宴移的身体状况,“腿恢复得怎么样,还疼吗?”
“疼。”江宴移做作地扶住大腿,面露痛苦,仿佛车祸后那血淋淋的伤口还在眼前,“中间有段时间,确实恢复得还可以。但最近又开始疼了,我猜可能是因为伤到了深处,比皮肉伤难恢复,也容易反复。”
谢医生继续问具体症状,“能形容一下吗?具体是怎么个疼法。”
江宴移倒吸一口凉气,好像不小心触碰到伤口,真痛极了般,“一般不疼,可一旦疼起来,就像把灵魂扔进了洗衣机,把骨髓放进了微波炉,把皮肉倒进了下水道,充满割裂感,痛不欲生,又找不到逃生出口。”
谢医生:“……你学生时代语文一定学得很好。”
他在内心嘶吼:为什么病人不能按照医学教科书来形容病症!为什么!
谢医生强装镇定,回答时橙刚开始的问题,“他主要伤在脑部和腿部,救护车送过来的时候,他头发和裤子上浸满了血,所幸身上没有致命伤,好好调养,不至于有后遗症。”
江宴移将卖惨进行到底,“谢医生,真的不会有后遗症吗?我感觉我的恢复情况很不好啊。不光腿疼,情绪压抑时,后脑位置也隐隐抽痛。”
谢医生:“……”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
时橙脸色凝重,眉心微蹙,“谢医生,他这种情况,需不需要再入院治疗,观察一段时间?”
谢医生犹豫半晌,斟酌措辞,一言难尽道:“不是很有必要。”
时橙:“他都疼成这样了,并且还有继续恶化的趋势。”
谢医生“额”了一声,“他腿部共计八处皮下组织破裂伤,送来急救时,大量失血。但在我整个职业生涯中,还没出现过因腿部皮下组织破裂伤,也就是锐器伤,带来生命危险的情况。”
时橙:“……”
江宴移:“……”
谢医生:“他脑部是表皮削脱,钝性致伤物摩擦皮肤表面,造成表皮削脱,这类损伤又称擦伤。同样,在我整个职业生涯中,还没遇到过因擦伤带来生命危险的情况。”
时橙:“……”
江宴移:“……”
出车祸了是真。
晚几天送去医院,伤口早自己愈合了也是真。
十分钟后。
谢医生诊疗室外。
时橙两手在胸前交叠,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江宴移,“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有。
很多。
江宴移靠在墙上,陷入回忆,“从我们结婚那天晚上,我找不见你开始,我就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对他来说,想打听一个人的行踪,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吴助理打了一个电话,就把时橙的去向摸了个清清楚楚,“江总,追吗?”
江宴移站在窗边,垂眸望着楼下的泳池水面不说话。
在那水底,正静静躺着两枚结婚戒指。
吴助理知趣地拎着食盒退下。
他开车回家,刚出博玉苑门口,就被江宴移急速超车。
在江宴移留下的车尾气中,吴助理摇了摇头,腾出一只手,给打捞队拨去电话,“明天到博玉苑集合,帮江总捞结婚戒指。”
吴助理这夜注定难眠。
离家还剩一公里的时候,他收到了江宴移出车祸的消息。
他赶去医院时,江宴移躺在病床上,意识还算清醒,他问:“江总,还追吗?”
江宴移不知道。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双手,在阻止他去找时橙。
他想去找她,但她想他去找她吗?
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期间一直闭门不出。
慢慢的,外面传出了他出车祸重伤,卧病在床的消息,并在之后的时间里,越传越离谱。
他却没心思去管这些“三人成虎”式的谣言,因为当吴助理把结婚戒指打捞出来,拿给他时,他做了一个决定。就算时橙不希望他去找她,他也要试一试。
不管用什么方式,只要能留在她身边就好。
从回忆中抽离,江宴移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结婚戒指,眸色幽深,“‘∞’拆成两个圆圈,并不一定意味着圆满,也可以是象征终结的‘0’。这是我们结婚那天,你在信里说的。”
反之,两个圆圈合起来,便是象征无穷意义的“∞”。
江宴移声音微哑,却掷地有声,“但我想说,也许把我们拆开,我们仍可以从0重新开始。但当我们在一起,未来才有无穷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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