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渊将一本大部头往书桌上一砸，厚重的灰尘糊了小母鸡一脸。后者一边咳嗽一边扑腾翅膀将灰尘扇走，诧异地问道：“找这个老古董做什么？”
“让你看看欠骂的人的下场。”男生冷冷地将嘴角一扬，“读过《聊斋志异》没？”
“子不语怪力乱神！这种书我可不看。”
都这时候了刘宛凌还不忘甩去一个白眼，要放在以前，何渊早就怼她了，但现在他的脑海被别的想法占据，顾不上攻击她：“这书里收录了一篇《骂鸭》，和你情况挺相近。”
他找到那篇文章给她看：“故事说，有个人偷了邻居家的鸭子，煮了吃，然后第二天就变成了鸭子，无药可治。晚上，有人托梦给他，说必须失主骂他才行。他将实情说出来后，引得邻居一顿痛骂，当场就变回了人形。”
刘宛凌沉默了两秒钟：“……你觉得，这和我情况相近？”
“当然，你们都是从‘人’变成‘物’啊。”
刘宛凌勉为其难点点头。
“按照《骂鸭》的逻辑，你八成是偷偷做了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老天就施计惩罚你。依我看，你被对方骂骂，就能自动恢复原状了。”
“我哪有做对不起别人的事！何渊，你嘲笑我可以，但你不能污蔑我的人格！而且凭什么被骂就能恢复人形？你有科学依据吗？”
“那你一个大活人变成玩偶就有科学依据了？”
刘宛凌无言可对。
“我只想到这个办法，你不愿意尝试就算了。”何渊双手抱胸。
刘宛凌痛定思痛：“好吧……被人骂就被人骂，不管什么办法，总该试一试。可是，我这么漂亮可爱聪明善良，大家都喜欢我，谁会骂我啊？”
何渊的白眼翻到外太空去。
“何渊，你骂我好啦！”
“我是有素质的人，不骂人。”
“反正你从来都不喜欢我，干嘛不骂我呢？”
“我确实讨厌以前的你，但现在嘛……”男生眉眼弯弯，“我超级喜欢现在的你，特别乐意你再多做两天小母鸡！”
“变态！”
“嗯，你这个可爱的小东西，真是太讨人喜欢了。”何渊不上当，亲昵地摸了摸小母鸡的鸡冠。
“算了！”刘宛凌气呼呼地顶开何渊的手掌，“你不骂我，自然有人骂我！过了这村没这店！等我变回人形，你永远都别想再有骂我的机会！”
第二天，何渊把小母鸡玩偶挂在自己的背包上，一起去学校。
他先是找到刘宛凌的班主任，帮女生请了病假。接下来，除了上课时间，他都在身体力行地实践着“帮刘宛凌被人骂”的奇怪命题。只可惜没什么收获，他得到的答案无非是“长得漂亮啊，小公主一样”“想知道她擦什么唇膏，嘴巴粉嘟嘟”“性格超温柔，早上总给我带牛奶”“成绩不是经常班级第一嘛，虽然比不上你年级第一啦”“上次帮我辅导英语，下了晚自习还不走呢”“你是不是喜欢她？干嘛打听她？”……
刘宛凌急得想哭。这么多年的感情投资没有白做，大家对她果然众口一词地好评，但现在她要的不是好评啊！难道就没有人发自真心想要骂她一句吗？只一句也好啊！
何渊比她更无奈。没有人看到刘宛凌的真面目，唯独他踽踽独行地讨厌了她十几年。有那么一刹那他也恍惚了，是不是自己对刘宛凌真的存在偏见？会不会她真是个很好的人？
晚上，刘宛凌思考良久，决定放大招。
“你去我的网盘里找一个叫做‘对话’的文件夹。”
何渊点开那个文件夹，里面全是音频文件。
“这些是什么？”
“录音。”
何渊点开第一个音频，一段熟悉的话语流淌出来——
“我前几天见到了小学时候在‘手拉手’爱心互助小组资助过的那个哥哥啊！他和他父母一起找到了我学校，说要把当初我资助他们的钱还给我。你知道他们多土吗？简直土得不能再土了！身上还有味道，我闻着难受得不行，都不愿意挨近他们……”
“这是什么？”何渊呆住了。
刘宛凌冰凉的声音从小母鸡身体里传来：“我没有朋友。需要和别人倾诉的时候，就自己跟自己对话。”
看到男生傻眼的表情，她又补上一句：“我知道你不信，但事实就是如此。我的确连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呵呵。挺惨的。你……想笑就笑吧。”
何渊并没有笑，他看向小母鸡。它一动不动，仿佛又恢复到那个毫无灵魂的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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