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于眼前人的身份，魏林只能努力把脑子里的话变得文明冷静。
那个人摸着刚关上的终端，本来又有点想打开的意思，不过看着魏林的架势，他没再继续动作。
他居然无奈起来，面向魏林道：“魏将军，我是Alpha，恢复能力很好的那种。我没事的。”
魏林心里直呼那可太行了，如果能厉害成这样，不如自己顶着宇宙辐射飞回第一星系算了，还坐什么探索舰啊！那张脸白得像个死人，根本不是没事的样子。
虽然这样想着，嘴里还是留了点情面，尝试以理服人：“您仗着身体素质强于常人，先同死神搏斗，再无缝衔接上工作——精神的确可嘉，可您要是出了什么好歹，我没法和总司令交代。”
话音刚落，一股莫名的眩晕叫魏林的心脏漏了一拍。视线一下扭曲，四周被机甲残骸反射的光线变得模糊，脑子里头嗡嗡作响。
“啧……”魏林皱眉，手捏紧了舱壁，指尖泛白。
“你怎么了？” 萧泽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没事。”魏林摆摆手，闭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掐指一算，他快一百小时没合眼了，估计是累的。他默默决定少磕Alpha紧急军用营养液，太透支了。
舱壁储存格的缝隙里，仍有些细微的荧光渗出，缓慢地脉动着。
“我还是先去休息一会吧。”短暂的宁静后，一句话蹦了出来。
他都在盘算自己要不给他打晕扛走了，竟然听见了一句人话。
这人记性倒是好，自己摸着舱壁就原路返回了。
“不过，这样本……是干嘛用的？”魏林还是有些好奇，问了一嘴。
“我以前也没见过，”前人有些手忙脚乱地扭过头，飞快地答道，“我也不确定。”
魏林轻轻地震惊了一下： “没见过？没见过的东西，你就带着俩学生拿命去换？”
原本没什么表情的一张脸瞬间阴沉，又恢复原状。
魏林以为自己看错了。
“只是科研需要，发生这样的意外，确实是我的疏忽。”脸转了回去，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飞船忽然狠狠震了一下。
那人的手一下没抓稳，差点飞了出去。震动的瞬间，机甲隔离屏障内的金属碎片突然成了箭簇的形状，齐刷刷地指向样本盒。
两人忙着不要到处乱撞，谁也没看见这一幕。
震动来得突然，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警报就开始尖叫——
“警告！不明飞行物接近！护盾系统功能受损！动力系统能源不足！”
“怎么回事？”魏林心里一沉，越过前人，在一片红色的预警光里冲向驾驶舱。
主屏幕上，明晃晃的几个红点在急速逼近。透过舷窗，肉眼可见微弱的光点慢慢变亮变大。
“护盾生成器有损坏，机尾防护成摆设了——”副官蓝广宇一边手敲得冒烟，一边报告，“我们的能源本来就不足，现在速度也降下来了！”
魏林低骂了一句，“我来。”
他从主驾驶上推开副官，拉开了舱壁暗格里的机械舵盘。操控台弹出神经接驳手套，手指瞬间与导航矩阵同步泛起蓝光。
探索舰现在就是他的机甲。
“三、二——我艹他大爷的！”千钧一发之际，舰体在真空中划开一个急弧，炮火擦着护盾边缘掠过，舱体猛振，火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
有效！
一边的副官死死攥住扶手，汗水浸湿了鬓角：“上将——这真不是开探索飞船练出来的技术！！！”
“废话，老子联邦军校总部正经毕业的。”魏林冷声道。
——他原本该驾驶顶级的机甲驰骋在炮火最热的前线。
但他是个Omega，分化得太晚的Omega。
……
“动力下降20%，推进器受损！”副官的声音透出一丝紧张，“护盾也要掉光了——”
“啧。”魏林咬了咬牙，一股灼热用上胸腔。他打开能源调配界面，把除了护盾以外的辅助系统全关了。
推进器最后咆哮了一次，提示音响起：熄火。
“啪！”魏林把护盾也关了，强行推开推进器开关。连天的炮火中，纵使他能不断地避开攻击，随着能源一点点下降，探索舰还是渐渐力不从心起来。
与此同时，尾舱中，一条裂纹缓缓延伸。激光烧穿了舱壁，刚好也烧穿了装着矿物的小盒子。一颗橙色的矿石滑了出来，在尾舱里漂浮着。一道裂缝悄然蔓延，矿石在真空里旋转，裂隙深处的微光像心脏似的脉动着。
辐射值悄然突破了安全线。
魏林全神贯注中突然眼前一黑。
“警告！氧气再生系统失灵！”
他怕自己晕过去，狠狠咬住双唇，嘴里一下就一股铁锈味。作战服内衬结起了霜，汗水刚渗出就凝结在躯干上。他赶紧套上一个氧气面罩，面罩上的水汽很快结出冰花，晶莹剔透。
跃迁引擎终于在魏林的几次躲闪中储蓄了足够的能量。他抓住炮火的间隙，直接跃迁。
嗖——地一声，连天的炮火不见了，他们来到了另一片黑洞洞的宇宙中。
砰——砰——砰——三声不正常的爆响后，雷达黑了。
逃生的喜悦根本没有时间持续，副官蓝广宇惊恐地喊出声：“这是陨石带！雷达坏了，跃迁引擎也没剩什么能量了。完蛋了。完蛋了……”他瘫软在地上，脸色发白，嘴里喃喃地重复。
魏林没有理他，他死死地盯着漆黑的前方，像是在一片浓墨中找出发丝，试图在一片黑暗中找到出路。
雷达完全黑屏，导航彻底瘫痪，舰体严重受损。
再撞一下的话，就彻底散架了。没有雷达，根本不能飞。
更不妙的是，他的大脑开始迟钝，眼前星星点点，耳边嗡嗡作响，胸腔里一股灼热，窒息感扑面而来。他的手逐渐不听使唤，指尖冰凉起来。
——缺氧。精神损耗过度。
魏林喉咙干得发紧，氧气面罩里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他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准备强行启动备用氧气生成程序。
下一秒，手被按住了。
……他忘了还有人在船上了。刚刚发生的那些事情，其实也没过去超过两分钟。
魏林迅速离去后，萧泽扒拉半天才找到主驾驶舱。
“别开，这能量还能用来回去。”
“回去？怎么回去？”
对方没有立刻反应，魏林嘶哑着说：“反正都是要死了，能不要让我憋死吗？”
他再次伸手，打算启动制氧程序。
又没成。伸出的右手再次被一把握住。
魏林抬起头，只见到那人眼里疯狂的冷静。
“你看，”那人戳开了一个光屏，指了指一个正在跳动的数值，“这是辐射指数。那块矿石……我之前没反应过来，但他有辐射。”他说得很笃定，一脸期待的样子，好像这些话说完对方就已经能得出结论了似的。
魏林把那只扣住自己的手拨开：“那可真太好了，我算是陪您体验过辐射了。”
闻言，那人短短一愣，接着又是一脸期待，他解释道：“你知道雷达的原理吗？他要先发射脉冲，然后根据反射回来的信号转换成周围环境的数据。样本的辐射信号虽然粗糙，但反射率很不错，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用终端临时解算出地图……”
“死到临头了，我真的不想听课，”虽然知道对方在提出解决办法，但魏林从未如此想让一个人闭嘴，“——你是能用那破铜烂铁手搓个雷达出来还是怎么的？”
这小教授定定地望着他，一点不被他的消极情绪影响，稳定地像个万年老龟：“这个我学过原理。我的个人终端计算量虽然有限，但最低级的雷达并不需要多少算力。只要有辐射信号，我就能做一个简易雷达出来。就像蝙蝠用声波探路，只要有个能反弹信号的东西……”
“就能手搓雷达是吧？”魏林打断了他，问了句人话。
对方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怎么回事，他看起来居然还有点兴奋？
魏林迟疑了。
“……来得及吗？”
“魏将军，您能根据二维地图驾驶飞船吗？”琥珀色的瞳孔灼灼地看着他，像是要从眼睛那里给他看出个洞。
这问题问的。心里一下升起一股奇异又熟悉的感觉。
“我认为可以。”魏林答道，没注意到自己的手也因为兴奋微微颤抖。
萧泽已经扒拉着舱壁往尾舱去了。
“那就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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