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妤君将桌上的芸豆卷装好,说道:“黑甲侍卫的指向太过明显,倒不一定真是小郡王所为,他要杀人必当面杀之,不会使这些麻烦手段。我们不如将计就计,且等一等,等幕后之人露出马脚。”
“隋姐姐,我们要怎么等?我们都装病也不太好吧,我不擅长这个。”冯久年说道。
隋妤君看了一眼元襄之,笑道:“昨晚宴席上小郡王处置高左安,问仙州的士绅名流怕是都认识我们二人了,此事当然是我和你们先生来最合适,他们也是最希望我们中毒的。”
元襄之没有意见,他托人带信去京城,曹院长说不定也会去信江院长,便看他们之间情谊如何。
在茶楼内商讨好对策,几人出了茶楼。
大街上忽然吵嚷起来,围了一圈人。
“刘老板,你的粮价涨得实在离谱,昨日还是二百文一斗,今日变成了三百文一斗,你发灾难财要遭报应的!”一个中年男子对刘氏米铺的老板怒气冲冲喊道。
平日里粮价不过一百五十文一斗,如今天灾起,粮价已然翻了一倍,后面只会涨得更厉害。
刘老板拿出鸡毛掸子掸掸挂在门口写了粮价的木牌,言语轻蔑:“今日就是这个价格,要买就买,不买别在门口耽误我做生意。”
有同样被粮价难倒的人帮腔:“隔壁街的何老板也是,他们私底下一定串通好了,趁这段时间大赚一笔。”
“问仙州不是有粮仓吗?”
“知州大人一心扑在城外灾民身上,早早开仓放粮供他们吃,捞政绩呢,留咱们在城里受这些黑心老板的气。”
“小声些,莫被人听见了。”
中年男人见刘老板这副模样,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他握紧拳头,上前两步夺过刘老板手里的鸡毛掸子,在腿上用力一折,咔嚓一声,鸡毛掸子断成了两截,咚咚摔在地上。
刘老板唤出店里的三个伙计,把中年男人拦下拖到一旁,他指着地上断开的鸡毛掸子怒道:“买不起便饿着,今日我不与你计较,别挡道!”
中年男人一脸颓色,身上的洗得发白蓝布衣裳清晰地映出一些灰白色脚印,有整个的,也有半个的。
人群议论纷纷,刘老板挥手让他们散开。
“问仙书院发粮了,问仙书院发粮了!”有尖锐的童声喊道。
如同沙漠之中涌入一泓清泉,大伙听闻,一窝蜂赶去问仙书院。
众人来到问仙书院山门前,曹曦竹正带领几个学生发放粮食,俏生生的鹅黄色十分明媚。
曹曦竹说道:“城内百姓有难,问仙书院岂能袖手旁观,今日免费发粮,还望诸位一人一袋,切莫多拿。”
有学生招呼百姓排队,有人看见方才与刘老板起冲突的中年也在排在队伍之中。
领到米粮的人不禁夸道:“曹姑娘心善,问仙书院博施济众,是问仙州之幸。”
曹曦竹浅浅笑着:“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如此一来,百姓只记得问仙书院发粮的善举,谁还会提起高左安一事,好手段。”梁其文抱手靠在墙边说道。他原以为高左安除名这事一出,问仙书院的名声会因此受损,留下个污点,谁知他们转头使了这招,不仅压下了高左安的事,而且让书院名声更上一层楼。
“我们不是要对付问仙书院,高左安既已受到惩罚,他们做什么与我们无关,再者做善事是错?”葛潇潇睨了他一眼。
冯久年慌忙挤到二人中间,按下吵架的苗头:“先生和隋姐姐回客栈了,我们还去城外帮忙吗?”
“有始有终。”葛潇潇说完,先走一步。
冯久年拉一把梁其文跟上。
夜里,天空落起了雨,客栈里有位大夫匆匆而来,雨伞滴着水,一路滴到房间内,没过多久,又匆匆离去。
客房里的人找来伙计,烧水煎药,忙活了好一阵,伙计趁外头雨势渐大,忍不住和掌柜嘀咕:“咱们客栈没有冰,大热天的居然得了风寒。”
三个学生做戏完回房休息,隋妤君心里藏着事,借口找元襄之下棋。
再无旁人时,她问道:“你为何对折阙如此熟悉?可不要说你是听人说起或是在书上看到的,若非亲自尝过,断不会一口认定是折阙。”
隋妤君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元襄之几乎是瞬息间辨认出折阙,而后时常出神,心不在焉。
元襄之落子不语,烛火照在他的脸上,显现出几分暖意,该她落子了。
问不出来,隋妤君故作垂头丧气:“你不想说便不说罢,谁还没有几个秘密呢。”
元襄之果然开口:“那是一些不愉快的往事。”
“所以你是中过折阙之毒?”隋妤君按住他落子的手。他现在的身体很差,经常发烧,身怀武功却不能用,遇到水匪那次贸然动用武功结果吐了血,加上折阙之毒伤肺腑,这一切说得通。
元襄之抬眼,点头微笑道:“我现在活得好好的,折阙没有要了我的命。”
折阙是没有解药的,他仍记得当时的痛楚,高烧之下浑身像是在火炉里炙烤,烈焰燃遍四肢百骸,他不得已用内力去压制,辛叔他们找了许多解毒丸、还魂丹喂给他吃,可惜无法完全解毒,只能任由折阙损伤他的身体,后来连武功也动用不得。
明德书院的先生们皆调侃他是个文弱书生,他一笑置之,以后也只能做个文弱书生了。
他的笑中含了一丝苦涩,隋妤君呼吸微窒:“那这回我们抓到下毒之人,让他交出解药,免得他下次再害我们。”
元襄之并不打算告诉隋妤君关于折阙没有解药的事,他安抚般答应她:“好。”
只是折阙突然出现在问仙州,莫非与那人有关?元襄之一边思索一边下棋。
窗外的雨越发大了,打到窗户上哒哒作响,凉风顺着缝隙吹进来,吹到隋妤君颈后,她瑟缩一下,往前坐了坐,说道:“下完这局我回房了,这风吹得怪冷的。”
当隋妤君回房休息后,元襄之衣衫来不及脱,倒在床上瞬间昏了过去,不久后,肌肤染上一层淡淡的粉色,额头、鼻尖频频有汗流出,双手不自觉扯开衣襟,企图散去身体上的高热。
到了后半夜,他止不住咳了起来,咳声隐匿在雨声之中,咳到脸色涨红依旧未醒。
终于到了天明,他悠悠清醒过来,只是脸色发白,嘴唇也毫无血色,他摇摇晃晃走到桌前,喝了杯隔夜的冷水,神色逐渐清明,缓了好一阵才去换下湿透的衣衫。可他浑身无力,换衣洗漱几乎耗费了全身力气。
他体内的毒并没有完全清除,当他尝到芸豆卷里的折阙时,已经预料到会引起毒发,好在有惊无险熬了过来。今日无事,他只需在屋内打发时间,等下毒者上钩。
咚咚咚——
门口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元襄之费力地开了门,冯久年叉腰喘着气说道:“先生,快收拾东西,城外河水涨水,漫延进城了,掌柜让大家往高处撤,不然过会儿路要淹了。”
“快去告知他们,你们自行收拾。”
“潇潇喊了隋姐姐,梁其文在收拾东西。”听到元襄之虚弱的声音,冯久年嘿嘿笑了声,“先生,您装得真像风寒高烧之人。”
元襄之“啪”得一声关上了门。
也没有什么要收拾的,不过几件衣裳和书信,很快他们在客栈门口汇合了。
隋妤君率先意识到他的不对劲,不动声色过去扶住他,却发现手下肌肤滚烫。
她的震惊和担忧元襄之看在眼里,轻拍她的手,说了句“没事”。
客栈外的河水快要漫过台阶朝客栈里面涌进,掌柜和伙计颇有经验,招呼大家跟着他们走。
他们一路往北,问仙州北面地势高,许多富户喜欢把别院建在北面,为了就是洪水来时有个栖身之所。
隋妤君扶着元襄之,见他体力不支状态不太好,她自己一个人勉力支撑坚持不了多久,于是唤来梁其文帮忙。
葛潇潇和冯久年走在前面,转身时见此情形也明白过来元襄之是真的发烧了,在游学路上,他们算是见识到了传说中体弱多病的元襄之的脆弱。
互相搀扶着,一路上遇到许多百姓也背着包袱往北躲洪水,而隋妤君按照计划装病,与葛潇潇做戏,半倚在她身上,时不时咳两声,一副弱不禁风的姿态。
这条路越走越熟悉,隋妤君记起这是通往小郡王别院的路,元襄之曾背她回客栈的路。
如果在经过别院时遇到小郡王……
老天爷似乎猜透她的心思,故意逗她,经过别院时,大门紧闭,门口连看守的仆从都没有,一切都静悄悄的。
客栈里的人跟着掌柜来到一处三进的院子,来的人多,掌柜分给他们一间厢房。
关上门,隋妤君去探元襄之的鼻息,厚重湿热,还活着。
元襄之见状,拂开她的手,轻笑道:“倒不至于死,休息一两日便好,你们不必担心。”
隋妤君和三个学生闻此,面色稍缓。
好在隋妤君装样子带了几幅药,冯久年自告奋勇找掌柜借了厨房去煎药。
他们并没有在小院里休息多久,知州大人来清查人数了。
小院里的人集中在门口,知州大人带着手下一一清点记录,说了些宽慰大家的话,言语温和,让人不自觉心生暖意。
知州大人正准备走时,黑甲侍卫簇拥着小郡王打马路过,知州大人忙行礼问候。
这一声叫小郡王注意到了隋妤君和元襄之,见二人面色惨白,他下了马,对知州大人颔首示意,接着走向隋妤君问道:“你可是不舒服?”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