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黄钺

“有心了,只是为何曹院长不来,难道在生气?”小郡王放下茶杯,挑眉笑道。

曹曦竹坦然回道:“城内遭灾,祖父要安顿书院的学生,故让曦竹前来。”安顿学生是其一,其二嘛,是要让她和小郡王多打交道,哪有什么天定缘分,缘分都是人创造出来的。

只是光她有心还不够,还需要有人配合,比如小郡王抱回府的隋姑娘。

“小郡王,曦竹有个不情之请。”曹曦竹柔声说道。

“你说。”小郡王支着脑袋,今日大半光阴都耗在应付官员身上了,他着实有些累,希望曹曦竹说完赶紧离开。

“我见元先生和隋姑娘也在此处,可否允我去见一见他们?”曹曦竹仔细观察他的神色,见他阖上了眼,继续说,“明德书院的江院长与我祖父是多年好友,他们表兄妹来问仙州我还未尽地主之谊,眼下发生了许多事,他们又在病中,我厚颜探望一二,若隋姑娘有不方便与小郡王说的还可以与我说。”

她泡茶时问过府中的管事,知晓二人是得了风寒暂住在府中,用隋妤君做借口,她笃定小郡王不会拒绝。

小郡王思忖片刻,睁开眼,“你们竟还有这层关系,也罢,你明日再来。”

他给了隋妤君几日时间考虑,如果姓元的在她耳边乱说话就不妙了,得有人去规劝她,曹曦竹是个不错的人选,身份够得上,而且聪明识时务,定会在隋妤君面前分析利弊,多说他的好话。

曹曦竹目的达成,心中快意,走出别院思量起明日该准备的东西。她在锦绣楼第一次见隋妤君为元襄之付银子的时候便看得出来二人不似普通的表兄妹,再加上落水一事,哪有表妹会为了救远亲的表哥不顾性命跳进湍急的河中,她确定二人之间必有情愫,而小郡王被美色所惑想要强抢民女。所以明日来见他们,她会尽力成全他们,再想尽办法搭上小郡王。

她抬头望向阴沉沉的天空,雨季快结束了,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翌日,别院。

曹曦竹到时小郡王不在府中,管事知晓她会过来,将她引到后院隋妤君住处。

她谢过管事,慢慢走近,在宽檐之下,摆了一方棋盘,一男一女正在对弈,好不惬意。

隋妤君先看到她,笑脸相迎:“曹姑娘。”

“听闻二位在此养病,我来探望探望,没有打扰你们吧。”曹曦竹把带来的物件放在一旁,福身。

“不必多礼。”隋妤君虚扶一把,邀她在一侧木凳坐下。

算起来他们与曹曦竹并不熟,昨日小郡王特意来告诉她曹曦竹今日要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莫非曹曦竹在替小郡王做事?若是如此,她便要好生堤防了。

曹曦竹见他们气色不错,身体似乎大好了,微笑道:“原本该和祖父一道来的,只是祖父忙于书院之事,叮嘱我准备些滋补的药材与二位。”

“不敢劳烦曹院长。”元襄之说道。

曹曦竹:“江院长在给祖父的信中还问起元先生的近况,祖父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落笔,想到你们来问仙州多日我们竟不曾邀几位来问仙书院把酒言欢 ,祖父正懊悔呢——”

“曹姑娘有事不妨直说。”隋妤君打断她,对她说的这些客套话不感兴趣。

曹曦竹咽下一长串腹稿,目光在隋妤君和元襄之中间流连,最后盯着隋妤君压低声音说道:“隋姑娘,我知道你与元先生两情相悦,无心与小郡王纠缠,我可以帮你。”

元襄之乍闻此语,正在收捡棋子的手惊得差点打翻棋盘,棋子掉落发出声响,二人齐齐望向他,他骤然红了耳根,但面上仍装作无事发生,保持冷静。他回想着与曹曦竹见面的情景,在她面前二人并无逾矩的行为,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说来听听。”隋妤君好奇曹曦竹的主意,这样一位礼仪周全、书香门第养出来的姑娘到底有什么法子可以应对骄傲自大的小郡王。

曹曦竹环视周围,见再无旁人,缓缓开口:“我可请祖父为二位保媒,小郡王再嚣张也不能罔顾人伦。”只要立下婚约,小郡王不能强占他人之妻,不然便是有违国法,要受牢狱之灾的。

同时也将曹家与明德书院绑紧,只有江院长这一条人脉是远远不够的,江院长与祖父多年不见,书信联系自然比不上时常见面的感情深厚,元襄之虽吃软饭,但颇有才华,日后她顺利去了京城,有他引荐定能结识不少有才之士。

“曹姑娘为何要帮我们?”

“见不得有情人被拆散罢了。”她取出带来的茶叶,“说了这么多,怕要口渴了,我去泡壶茶来。”说完起身离开,留他们在原地考虑。

“曹姑娘的主意,你可听见了?”隋妤君撑着脸问元襄之。

元襄之收捡完棋子,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无一例外都有一条不妥,让曹院长保媒不合适,他反问道:“你信她的话吗?”

“她不是小郡王的人。”但她想成为小郡王的人。隋妤君不禁想起风月楼里的姑娘们,在她刚陪在小郡王身边时,多有对小郡王投怀送抱者,亦有使些手段捉弄她,迫使她离开小郡王的,无论是哪一种,那些姑娘们的目光与曹曦竹一模一样,有种势在必得的自信。

“看今晚能不能遇到黄钺,晚间小郡王回府,他应当随行,不会像昨夜那般安排出去了。”隋妤君懒洋洋地后仰,靠在栏杆上,“至于其他人的事,不必掺和。”

“自然。”元襄之应道,既然确定了黄钺是下毒之人,他们决定寻他问个明白,顺便向小郡王讨些利息。昨晚他借口感谢黄钺送他来别院去寻,结果管事告诉他黄钺听小郡王吩咐外出办事,他们只好在别院继续住着。

二人默契地没有再提曹曦竹的主意,直到曹曦竹端茶过来。

白瓷茶杯一人倒了一杯,曹曦竹正欲说话,隋妤君惊讶说道:“这是荷花茶?”

曹曦竹颔首,又听见她对元襄之说:“香气比你做的要浓些。”果然他们之间情谊深厚,连喝过一次的荷花茶都能仿制做给她品尝,曹曦竹对自己的主意多了分把握。

只是下一瞬,隋妤君打碎了她美好幻想。

“曹姑娘蕙质兰心,茶做得好,只是荷香抢了茶香,初闻清新,多喝几口犹如糊住心头,闷闷不快。”

她这是在借茶拒绝自己,曹曦竹诧异:“隋姑娘难道愿意与元先生分开,去做小郡王的女人吗?”

“曹姑娘,慎言。”元襄之冷冷说道。

隋妤君轻轻浅浅地笑了,一身素白衣裳压不住艳丽的姿容,“曹姑娘,莫要以己度人,小郡王手段强硬,你奈何不了,还是不要掺和进来。”她言尽于此,若是曹曦竹非要一意孤行,她阻止不了。

曹曦竹被她的笑晃了眼,这样一个大美人饶是她自己也舍不得放手,心中忍不住再次劝道:“曦竹只是不希望看到隋姑娘悔恨终身,眼下这是最好的办法。”

如果隋妤君不离开小郡王身边,小郡王便看不到她,她没法往上爬,以她的学识才华,不该困在问仙州寻个人随便嫁了,小郡王是她最好的选择,他身边需要一个聪明的女人。

最终曹曦竹撬不动他们的嘴,铩羽而归,困惑萦绕心头,她不断翻书求解。

小郡王在掌灯时分回了别院。

没有等元襄之和隋妤君按照计划开始行动,黄钺率先出现了。

元襄之倚在厨房木门上,说道:“你终于出现了。”

黄钺下毒的手快速收回,转过身笑道:“元先生,在下是来查看你的药煎好没有,府中的下人是新采买的,粗心大意。”

“你我之间还要装吗?”元襄之缓缓靠近他,对上他的目光,“四年前七月,长公主府。”

“元先生说什么?在下听不懂。”黄钺抱拳,语气渐冷。

元襄之不知从何处找了把折扇,点了点他左手小指:“当年折阙毒发时,我用剑削去了你的部分小指。”四年前他蒙着脸,现在元襄之看清了他的面容,混在人群中找不出的一张脸。

黄钺挺直脊背,右手摸向后腰:“被认出来了。”他今晚是打算再下一副折阙,谁知元襄之在此等着,悄无声息,不愧是当年打败他的人,也只有他有如此身手。

元襄之注意到他的动作,问道:“我与长公主早已井水不犯河水,何必大老远来问仙州下毒害人?”

“黄泉之下去问阎王。”黄钺说罢摸出短刀迎向元襄之。

元襄之后退撤到院中,举起折扇一挡,刀刃的银光在面前闪耀,他弯腰右转避开,凉风习习,衣袂翻飞,二人交手动作极快,十几招过后,分立两侧。

“功夫不及当年呀。”元襄之轻笑一声,随手展开折扇扇了两下,右手负在身后止不住发抖。

黄钺手持短刀,摆好进攻姿势:“看你能抗几时。”

言罢再次握刀刺去,刹那间有女声自身后传来。

“住手!”

黄钺不作理会,与元襄之继续打斗,他清楚元襄之坚持不了多久,这个女人许是他的后招,必须速战速决。

元襄之以折扇为武器,击向黄钺,如鼓槌般落到他身上,仿佛战时鼓乐,击打肩颈、手臂、手腕、后腰、腿弯……奏响乐曲。

黄钺手腕遭到重击,手上的短刀险些被打落,他怒目而视,偏偏对面一脸笑意,他借势后退,避开折扇。他准备蓄力给元襄之致命一击,他活得太久了。

当银光无限接近元襄之时,身后响起了小郡王的声音,“住手。”

他不得已停手回望,金冠玉带的小郡王站在檐下,神色莫名,隋妤君匆匆跑了过来,站在元襄之身前,张开双手,紧张又决绝喊道:“要杀他先杀我!”

元襄之体内气血翻涌,疼得脊背微弯,温柔地看着眼前单薄的背影。她啊,又一次挡在我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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