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则月干脆坐下来,纤细手指指向站在水潭边的三人,轻描淡写道: “杀了他们,我带你们从密道离开。”
“包括我们的鼎炉小姐,既然她不想活着,那就杀了她好了。”她笑了笑,“还不动手?”
“趁那位没上来,还不动手?” 陈则月一指水下,“等他上来你们就想好自己的死法吧。”
“那条蛇什么威力,你们不知道,我还是知道的。”
只见潭中水花不停翻腾,正是一番激斗无疑。
到底是搞情报生意的,她轻飘飘就抛出一个消息:“当年那位初晋先天的鹰扬将军可是就折在这头巨兽手上。”
“什么!”
“原来那位真的已经死了……”
偌大的溶洞空间里,连这帮黑袍人都有些震惊,忍不住议论。
只是陈则月不愿意再吐露半点了。
姜璟三人面面相觑,同样为之震惊,但现在并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有把握吗?”姜璟小声问。
崔行云诚实摇头,传音说:“其他门派的人都在西边一个更大的溶洞里解救那些受害的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也不知道能不能赶过来。”
她镇定点头,眼神示意:好,我知道了。
她旋即环视一周,摘下腰间环佩,从腰间暗袋中拿出一个小小的印章,朗声道:“本朝六品女官在此,谁敢轻动,谁敢妄动!”
“你们这些人胆大妄为,朝廷早有察觉,特地将我派来调查此事!” 她厉声道:“果然你们的交易现场被我抓了个正着!”
姜璟信口开河道:“本官乃是明面上的人,暗地里还有密探来查,而她早将信息传了出去,现在大兵早就出动将你们包围,束手就擒是你们唯一的选择!尔等千万不要自误!”
她道:“我们大晋的规矩和历朝历代都不同,大晋判得严动辄就是流放……但是大晋不搞株连。”
她淡淡道,“我说实话,凭你们这些人犯的罪,只有在朝廷手里,才能留个全尸,要是落到江湖人手中——哪怕是这些江湖正派,你们整个家族都得被灭一百遍。”
这话不是假的,确实是她心声。
他们的这些禽兽行径——哪怕崔行云只告诉她其中一部分,也足以让他们全家死上一百遍。
本来对妇孺出手就要遭人唾弃,还专门劫掠各个门派似花似玉的小师妹……哪怕是魔门的人也不这么干啊,这帮“贵客”都能被称一句邪道了。
全场霎时安静如鸡。
她是信口开河,但架不住这里真的有密探啊……
所以黑袍人,甚至包括陈则月对她说的那些比如朝廷大军已将这周围包围的话深信不疑。
谁让他们这里真的有朝廷的密探呢……
“也不要抱着把我们几人灭口此事就能了的想法,”她淡淡道,“本官出自长安女子大学,这位是华山派大师兄,那是武当派小师叔,水下那位是照夜门门主,朝廷、武林正派、魔道……有的是人追究此事。”
妈的,她说的好有道理,黑袍人甚至都想给她鼓掌了。
“啪。”
“啪。”
“啪。”
真的有人在给她鼓掌。
陈则月居然笑了,她一边笑着一边给姜璟鼓掌。
“说的真好啊,” 陈则月死死地盯着她,露出一个有些毛骨悚然的笑意,“我差点就要以为,他们会被你说动呢。”
“至于你,”她叹气,“哥哥,你也要跟她一起对付我吗?”
席飞昭:“……”
他没绷住,小心翼翼震惊地指了指自己:“……我吗?”
不是不是这事儿搞的,席飞昭内心崩溃,天杀的你谁啊?老子家庭父母和谐,你她妈是我爹搞出来的,还是我娘搞出来的啊!
姜璟和崔行云对视一眼,同时后退一步,把现场让给席飞昭。
陈则月拖着下巴,懒洋洋说:“哥哥,你没有发现我们有些像吗?”
席飞昭:我是觉得你长得有些熟悉,但是……
但是你也不能是我妹妹呀……
“她确实是你妹妹。” 后方黑暗处传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谁!”陈则月阴冷地看过去,就见先前崔行云出来的通道里,又走出一个容貌普普通通,只能夸一句清秀的女人。
“果然是你,来自朝廷的密探小姐,” 她道,“难怪海霸王没有出现。”
她笑嘻嘻问:“我倒是有些好奇,吸入如此过量的药物,你是怎么反杀他的?”
密探小姐头一昂:“秘密。”
正是谢无拘先前救下的女人,她急赶慢赶恢复内息,总算来到这里。
她慢慢来到姜璟面前,行礼道:“大人,翠微不负所托。” 然后朝着她眨了眨眼睛。
姜璟:“……”
等等,我瞎说的啊,你们这里真的有密探啊!
你你你,你这个动作是要坐实了我刚刚说的话吗!
陈则月果然对此深信不疑。
三个女人对峙,被迫站在前面的席飞昭悄悄举手,可怜道:“还有没有人记得我啊……”
“有没有人说说她到底是谁啊?”
翠微转过头来,轻声说:“席公子,这位陈姑娘的确应该喊你一声哥哥,那就让我从最开始,讲一讲这位代号‘拍卖师’的女人吧。”
“前朝永泰帝是个很奇葩的皇帝,他不爱上朝,不爱处理朝政,短短二十年,前朝就已近分崩离析,永泰三十一年,太上皇即洪庆帝起事,占据江州。”
“而焦州这地方,”她笑了笑,“当年被逆陈占据,一直到洪庆元年二月,焦州才解放。”
席飞昭心想:虽然是从最开始讲起,但貌似也不必要讲的那么早。
不过他有一个好处,从来不会打断女子说话,故而一言不发,专心听讲。
“逆陈原先是焦州陈家的嫡支。”
“焦州陈家在起事前就是绵延二百年的世家,这个家族,呵呵,”翠微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讥笑,“他们族内一向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一帮好好的世家女子,居然大字都不识一个。”
这些都是史书上不会书写的细节,所有人聚精会神地听着翠微讲述,只有陈则月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角度。
翠微继续道:“永泰三十一年,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二月,焦州陈嫡支长子称帝,他就是后来的陈帝。”
“四月,洪庆帝起事。”
“八月,江州全面开启一年制义务教育,无论男女老少,只要满七岁,就能免费参加官办学堂,学堂还管一顿午饭,九月一日全部入学。”
“十一月,农闲时,江州下派技术员,全江州开展‘识千字’活动。即无论男女老少,皆以村、巷等为单位,认识一千个字,只有拿到技术员的合格证,才能进工厂以及报名官方各种职业考试。”
翠微叹道:“假如没从来有见过光明,便不会觉得黑暗有多么黑暗。”
“江州连一个农妇都能识字,可陈家的女孩儿——哪怕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陈帝的妹妹都没有这种权利。”
“十二月,陈朝长公主改名换姓奔赴江州。”
“这位娇滴滴的公主天赋和毅力都有过人之处,完成义务教育后,她凭努力完成更高等级的学业,而这批人现在的名字都还在大晋上空飘扬。”
翠微语带佩服:“从帝国大学毕业后,她一直在游说帝国大学招收女子,此事不成,她力主创办长安女子大学,此后被封为祭酒。她是当时唯一一个也是从古至今第一个女祭酒。”
姜璟愕然看他:“你是陈祭酒的儿子?”
“等等等等……”她拍着脑袋,可怜她世界观都有点受到冲击。
席飞昭是陈祭酒的儿子????
一个注定会上史书的朝廷官员,一个江湖风流侠客??
怎么看都不对吧?!
但如果是陈祭酒的话……
姜璟心想,如果是长安女子大学所有女孩儿所憧憬所想要成为的对象——陈祭酒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席飞昭更是骄傲昂头,得意洋洋:“对,她就是我的娘亲。”
“羡慕吗?我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娘亲。”席飞昭眨着一双欲语还休的桃花眼,对姜璟道,“阿璟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回去见她哦。”
姜璟:“……”
“陈祭酒儿子”这层滤镜咔嚓一下破碎。
姜璟翻了个白眼。
“所以席公子,她确实该管你叫一声哥哥,因为她是你的亲表妹。”翠微唇角一勾,笑道,“陈祭酒是陈帝是妹妹,而她是陈帝最后的血脉,生于洪庆元年二月。”
“对,是我,” 陈则月咬着牙,随后露出一个冷冷的笑意——那种属于贵人的所谓高贵的施舍般的笑容,“倘若我父皇在世,我就是天下血脉最尊贵的人。你们这些身份卑微的贱民。能见我一面都是侥天之幸。”
“噗,”翠微掩口而笑,“倘若陈帝在世,陛下会将他流放去远东,你现在已被他嫁给远东某个城主用以拉拢了。”
“可惜啊可惜,” 女人眼神骤然凌厉,“当年,陈祭酒劝降不成,差点被陈帝杀死……逆陈选择鱼死网破,那一战死了十万人!!洛水这地方人人家中飘白布!!!更害得先天高手鹰扬将军失踪,鹰扬军至今寥落!!你们死不足惜!!”
“以逆陈那狭窄的心胸,恐怕不会料到,太上皇从来没有选择斩草除根,陈帝那些老对手如今都在南洋或者远东各处打拼,直至今日已各有一份基业。”
“只有你们陈朝,还在想着颠覆大晋,沉浸在旧日的荣光里,你们哪有什么荣光,你们所吃所用皆来自于焦州人民的民脂民膏!”
“如此荣光,哪里有什么恢复的必要!”
时间线是这样的:永泰元年-永泰四十二年
洪庆元年-洪庆七年
嘉文元年-嘉文八年(故事开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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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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