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谢二人只在天天好大药房停留了半天。
临走前谢无拘毫不客气地搜刮走了一把好剑,一匹宝马,气得无影嗷嗷叫,他在后院辗转腾跃,硬是没碰到谢无拘的衣角。
明明以前还能对上两招的啊……门主的武功短时间内居然又精进了,恐怖如斯!
姜璟笑吟吟看两人耍宝,随后被谢无拘一把抱起,飞身上马,大笑离去。
无影在后面追了两步,表情慢慢平静,想到他最后杀气腾腾的传音,心道:调查圣女教?
他什么时候又对上这鬼一样的教派了?
二楼的阁楼上传来“嗬嗬”声响,陷入噩梦中的柳寒刀总算醒来,一双眼睛无神地盯着天花板,无影感叹着自己的劳碌命,“嗖”地一下窜上去,点头腼腆笑道:“你醒了。”
柳寒刀听不见。
他只感觉身边阳光被人遮挡,头机关一样僵硬地扭过去。
他此时处在有耳不能听,有嘴不能说,有手不能写,只是让无影觉得奇怪的是,下手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给他留了一双眼睛。
无影已坐在书桌上勤勤恳恳写名字了。
他本写的是武当人名,从夏再欢一个一个朝下写,也不知为何心中一动——可能是因为刚刚正好聊起,他便将夏再欢的名字划掉,重新写上长孙川三字。
柳寒刀愣在哪里。
——随后他开始挣扎,他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却半点没在塌上挣扎出个什么名堂。他张嘴想要嘶吼,想要呐喊,但被割到底的舌根只能勉强发出“啊啊啊”的细碎声响,好似夏夜里最恼人的蝉鸣。
最后,他消耗尽了这些日子仔细将养出来的力气,安静地瘫在原地,一双干涸的严重再次流出泪滴。
这些反应已经够了。
无影那张永远微笑着的脸骤然铁青!
他再也顾不上店面,立刻出门,提了匹马朝北狂奔。只是天地茫茫,人烟寥寥,入目哪里还能再见姜、谢二人?
他只能骑着马再回天天好大药房。
再过须臾,数只脚上挂着黑色绸布的鸽子从药房飞出,扑腾着想要追上前面那些早就放出去的鸽子。
与此同时,越安州,越昌县,小院内。
这间买了半个月的院子位于越昌县中心,朝南,六间南屋小巧精致,园中山树堆叠,花草盛放,今日阳光正好,空气里传来花草的清香。
行舟坐在窗边,百无聊赖地翻着医书,时不时看一眼在院中练武的红裳。
一只鸽子“扑棱棱”自南边飞来,碍于院子里凌厉的刀锋,绕了一圈来到窗边,脚边一道红绸。
见了那喜庆的红绸,行舟恼道:“怎么又是天天好大药房的鸽子,无影那家伙到底有多无聊!一天发十只鸽子过来!”
青衫住北屋,闻声赶来,笑道:“你莫气嘛,说不定这次是重要的事呢?”
“我才不信!咱们在这儿待了都半个月了,这半个月来天天十只鸽子,他的话怎么那么密?”
他们一些人下五指山后,本想留在连山村等姜、谢二人,但等他们下山才发现,连山村已经被水冲没了,无奈之下就去了无影的据点,一待了半个月都没等到人,大家等不及了,又怕暴露这处据点,遂来到越昌县,等消息一等又是半个月。
青衫上前,喂了一把小米给鸽子,熟练将鸽子腿上的纸条取下,朗声道:“我来给你们读!”
行舟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哪知她等了半晌,都没听到青衫的声音,顿时催促道:“读啊。”
青衫的手微微颤抖:“有消息了。”
“门主和姜姑娘有消息了!!”
“什么!”
“红裳,红裳,快来!!”
有消息的姜璟和谢无拘此时正在羊肉汤摊子前。
摊子前还是那个老板,一张圆圆的脸充满福气,脸上永远都带着笑意。
姜璟微微一笑,问道:“您可安好?”
老板正好忙完,眯着小眼睛笑了笑,说道:“是您啊。”
此前洪水冲来,老板先前还跟在他们身后跑,后来他们带着连山村的村名进山洞又一路来到悬崖的平台上,姜璟却没看到老板。她本以为老板已被洪水卷走,心里还记着这件事,因此他们俩在官道上疾驰时,她不过是撇了一眼,见羊肉汤三个老大的字,硬是要停下来看看。
没想到真是熟人。
老板显然也认得他们两个,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像看着两个晚辈,说道:“又来喝羊肉汤?咱们真是有缘啊!”
姜璟见他安好,心里也很高兴,拉谢无拘找了干净位置坐下,遂道:“是啊,老板,打两碗羊汤,再要两个饼子。”
老板手上快速地打了两碗羊汤,多多地夹了几筷子羊肉,从一旁框子里挑了两个个大的饼子,端到桌上笑说:“快喝快喝。”
两人道了一声谢,接下东西。
羊肉汤鲜香扑鼻,用得好羊肉和好秘方,饼子上面点缀了几颗白芝麻,烙得极香,姜璟一路上都没什么胃口,难得食指大动,撕了饼子就着羊汤吃了两口。
胖胖的老板笑呵呵地看着他们两个:“瞧这俩孩子瘦的,快多喝点。”
他见姜璟比先前见到时更貌美,容色简直到了惊人的地步,眉眼间淡淡的厌世消失,变得平静而无畏。
好像心口生出了血肉,短短一个月时间就长大了一样。
只是但凡是短时间内的成长,都是带着刺的玫瑰,必然是要受刺破血肉的苦才能摘到盛放的花。
胖老板无端端叹了口气。
姜璟只吃了一小半,谢无拘自然地将她剩下的汤和饼接过来吃掉。
姜璟问:“那个神志迷失的老人家还好吗?”
胖老板回神,随口道:“挺好的,他还是个江湖人,手上会一点拳脚,被送去救慈院一段时间后神志清醒了,就离开了救慈院。”
姜璟意外:“江湖人?”
还真是稀奇,随手就救济了个江湖人,她笑了笑:“这样也好。”顿了顿,她又问道:“越安这次遭了灾,你们生活上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老板嘿然一笑,说道:“您和那些检察院下派的御史问的话一模一样,放心啦,虽然遭了灾,但越安这一任州牧可是个好官,很快派了人来赈灾,大家有得吃有得住,日子就安定。”
听他说起张慎之,姜璟心中一动,做出迟疑的样子,又问:“可我听说张大人掘了锁龙堤才闹出这等祸事啊?”
她心里是不信的,先前在客栈里,她已经看过了这段时间的农业报,上面记载的降雨量确实百年未有。
老板还没回,一旁几个食客忍不住回道:“绝不是!”
几人纷纷瞪着这个神仙一样的姑娘,嘴里说道:“你这小姑娘,长得齐齐整整,怎么乱说呢!”
“就是!张大人多好的官,大清官,大好官,你个小姑娘上下嘴巴一张,尽说他坏话哩!”
“是哩,是哩,咱们越安州难过啊,十几年前连饭都吃不起哩,有了张大人,咱们乡巴佬才能尝一尝羊肉汤的滋味,”说话那人重重将空碗拍到桌上,“喀拉啦”两声,碎裂的汤碗渣滓飞溅,“要查就查我们这些贫苦老百姓,你们几次三番查张大人要干什么!”
谢无拘左手端碗喝汤,右手一抄,运起内劲,那点朝着姜璟飞溅而来的碎渣顿时停滞在空中,随后纷纷落地。
居然是个江湖高手!
几个食客见状脖子一缩,他们这样的升斗小民,哪敢用□□凡躯和江湖高手硬碰硬?
拍碗那人当即战战兢兢赔了老板碗的钱,赶紧跑了。
胖老板摇了摇头,上去收拾残局。
姜璟没想到会得到如此回复,微愣后感叹:不愧是张慎之大人啊。
一日后。
因即将召开的武林大会,各路英雄豪杰齐聚云昌县,知道消息的商贩闻声而来,云昌县如今十分热闹,五步一个少侠,十步一个女侠,遍地都是俊男美女,县里所有客栈都住满了,官驿有制度不能全部开放,县官就将府衙都开放了一部分容纳一些商贩。
云昌县南城门口,天蒙蒙亮,商贩们就开始忙碌,支起一排的早点摊子,吆喝声此起彼伏,南城门口很快就热闹起来。
清晨时,一匹马风一般飘进云昌县,双蹄好似踏在云上一样,转瞬飘进城门口。
马上的人风姿毓秀,他怀中好似还抱着一个人,那人斜斜坠在他怀里,柔弱无骨的样子,应当是个美人。
云昌县的人心中一阵感慨:哎呀,这可当真是美人配英雄,般配的哟。
这两人自然是姜璟和谢无拘了。
那日他们告别羊肉汤老板,径直朝北走,一路再也没有耽搁,很快来到云昌市,总算赶上当天的武林大会。
二人这一路也算平安无事。
其实圣女教那儿像模像样搞了一个通缉令,号召教内成员以及有识之士袭杀姜璟这个妖女。
但一来前去云昌县凑热闹一事,他们没有告诉任何人。二来谢无拘骑的是汗血宝马,凭这些人又哪里追得上?
闹市不许纵马,谢无拘特意放慢速度,姜璟便从披风中露出个脑袋,好奇地看着街上热闹场景,行人摩肩擦肘,不是官府规定跑马道不许走人,他们现在就要堵在街上了。
“早上就这么热闹了吗?”她感叹道,“不比长安差呢。”
反正比江州是好多了。
谢无拘微微低头,只看到对方一个圆圆的后脑勺,微微笑了笑,解释道:“平常可没这么热闹,这次恐怕是隔壁县市都听到了消息,因此吸引来不少商户摊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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