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璟好奇心大起，悄悄问：“那你们两个若是打起来，谁输谁赢？”
谢无拘仔细想了想，传音道：“我六他四。”
不过要是真打起来，他也能跑，他的轻功天下无敌，长孙川追不上来，谢无拘在心里点了点头，确定心想：所以他其实打不过我。
一轮酒后，一白鬓老者起身说道：“长孙庄主，你这回可是卖了咱们好大一个关子，帖子上什么都没和兄弟们讲，兄弟们跑过来光在你这庄子里过神仙日子了！”
长孙川一双眼睛盯过来，淡淡笑道：“只要诸位愿意，就算是在我这别离山庄住一辈子又如何！”
群雄长笑，叫好声不绝。
长孙川举着一杯酒，继续道：“在下这次发帖，确实有事要和诸位同道商量。”
他先从乱世的艰辛讲起，一直讲到现在：“……如今四海升平，天下却尚未归一……”
群雄面面相觑，有些人已经猜到了他想要说什么。
台下当即有一年约四旬的女子站出来道：“长孙庄主，你想说的莫不是南疆？”
这两个字一出口，席间顿时哗然，立刻就有人起身说道：“长孙庄主，南疆可是有宿小山那贼人啊，连朝廷都拿他无可奈何，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听得姜璟举扇轻笑，小声道：“我们来之前的猜测成真了。”
二人来武林大会看热闹之前就猜测过长孙川的目的，当时她开玩笑说了一句“只要他不是来南疆围攻宿小山就行”，结果一语成谶，人家就是对这位先天高手起了心思。
场中吵吵闹闹一瞬间，耳边全是杂音。长孙川脸上表情丝毫不变，一字一顿说道：“诸位，如今天下安定，中原复兴，人心思定，朝廷自然不会轻易动用军队。”
姜璟：“……”
她心道：放屁，大晋如今在海上的地位不是一炮一炮打出来的，那还能是人家被你王者之师征服，纳头便拜吗？
但长孙川内功深厚，短短的几句话竟将在场所有人的声音都压了下来。
“……可南疆宿小山何等猖狂，于月前连灭三家满门，叫世人得知，如何不嘲讽我中原武林中人，大家竟一丝血性都没有，无人敢摇旗呐喊，为这些亡魂讨一声公道！”
他越说越悲愤，重重一掌拍在桌上，顿时碗碟齐飞，“喀拉啦”数声中，跌落在地。
他这些话说的真情实感，席中几个暴脾气的被激发血性，立刻站将起来：“长孙庄主，只要您说一句话，我们就跟着您一起围攻南疆，围攻宿小山！”
姜璟蹙眉，低声问谢无拘：“他真的做了这些？为什么朝堂上一点消息都没有？”
大晋也有许多民间小报，倘若这件事是真的，这些民间小报为什么也没有相关报道？
谢无拘沉默，轻轻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
谢无拘轻声说：“因为龙组到现在都无法确定，那到底是不是宿小山所为。”
“为什么？”她惊奇问。
听到这么隐秘的消息，武当师兄弟和方凌霄悄悄靠近他们。
谢无拘道：“因为动手的是一位神完气足的先天高手，但你记得吗，宿小山受了伤。”
方凌霄瞪圆了眼睛，惊道：“你们居然连宿小山都见过了，恐怖如斯！”
谢无拘：“……”
姜璟：“……”
二人同时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见过宿小山是什么很恐怖的事情吗！
谢无拘继续道：“宿小山受了伤，而且伤得很重，短时间内绝对不会痊愈。”
“原来如此，”姜璟喃喃，“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要帮我找……药引。”
她最后两个字说的含糊不清，没有人听得清楚。只有谢无拘知道她在说什么，他心口泛起酸涩，隔着袖子握住她的手权做安慰。
这时，人群中站出一个黒髯大汉，笑道：“宿小山那贼人把持南疆多年，道行逆施。迟早要被大晋这艘巨舰撞碎，但既然长孙庄主有此大志向，我等又有何不从的道理？”
他说了这几句话后，其人纷纷站立，你一言我一语，赞同和夸赞的话水一样流向长孙川。
又有人起身道：“咱们这些人要是帮朝廷解了这燃眉之急，岂不是个个有封赏？” 群雄齐齐大笑，有人便叫道：“那岂不是个个都是爵爷了？”
“哈哈哈，张爵爷好！”
那人也禁不住笑，拱手行了一圈礼才坐下。
姜璟朝着这满堂乱象，在心里暗暗摇头。
无论是太上皇还是当今陛下，在爵位，封赏上都做得极为吝啬，但偏偏大晋对有爵者的奖励比历朝历代都要丰厚。更是现如今大晋体制中唯一惠及子孙的封赏。
所以海上战略才如此重要，因为如今天下承平，四野无大战事，只有海上才能获得更多财富，遇到更激烈的战争。
人人摩拳擦掌想要立功的时代，难道只有武林群雄才是英雄，朝中就没人看得到南疆这么大个地方了么？
当然不是，朝中对南疆早有规划，只是姜璟本人不在“南疆组”，所以更具体的规划不清楚罢了。
又有一老者傲然起身，声若洪钟，双手下压，道：“诸位，听老朽一言。”
这老者正是越安州豪侠，群雄欢笑声暂歇，安静听他讲话。
他道：“非是老朽要在这里泼大家冷水，只是常言道蛇无头而不行，咱们志向虽远大，但没个领路人咱们这些人就是一盘散沙，恐怕志向难成。”
群雄轰然应是。
“是啊！”
“是这道理，齐老先生说得没错！”
齐老先生喜不自胜，连连拱手，等群雄热情稍退，又道：“所以咱们今天就在这里推举一位武艺高强，德高望重的大侠出来！由他来做武林盟主，带领咱们收复江山！”
“好！说得好！”
“就听齐老先生的！”
“大家觉得武当掌门怎么样？！”
“不妥不妥，武当掌门行踪不定，连武当事务都交给了平生剑客夏再欢夏大侠，那个代理门主的诨号大家都忘了？”
“我这里有个人选，峨眉的广宁真人，如何，可称得上德高望重？”
这个名字一出，就有人轰然笑道：“真人性烈如火，你这厮一向爱往那风流地儿跑，也不怕被真人骟了！”
调笑喝彩鼓掌声震天，偌大几个厅堂推杯换盏，正是热闹非凡。
好些个人选被提起又放下，座中又站起一人高声道：“要我说，此间就有一个最合适不过的人选。武功、财力、人品那都是一等一的！”
他掰着手指细数：“论武功，他是半步先天胜你我在座各位何止一筹；论财力，他坐拥这好大一座山庄；论人品，他自然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侠！”
说到半步先天时，就已经有人猜到了他说的是谁，再听到后面，席中群众已是轰然应诺：“很是，很是，就由长孙庄主担任武林盟主，大伙不用再推举啦！”
长孙川闻言立时站起，笑道：“在下何德何能担此重任？”
他推辞两回，群雄只是不允，到得后来，他们竟纷纷放声高呼，大叫“长孙盟主”，长孙川几番推辞不得，无奈愧受，举起酒杯，又敬了群雄一杯酒，坐中群雄不敢怠慢新晋盟主，纷纷起身回敬。
姜璟这一桌自然也入乡随俗，各自手上捧着盏自带的熟水，一干而尽。
姜璟眼尖，在这浩浩荡荡的人群中好似看到了一个熟人，顿时“咦”了一声。
谢无拘便低声问道：“怎么了？”
姜璟道：“你还记得我们在羊肉摊那边遇到的流浪老伯吗，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他。”
她有过目不忘之能，虽然那天见到的流浪老伯骨瘦如柴，状若癫狂，今天的老伯眉眼耷拉，双眼无神。但她还是从几乎一模一样的眉眼中认出了他。
谢无拘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是人群中哪还见得到对方身影，两人便没把这当一回事。羊肉摊摊主曾说过，这个流浪老伯在救慈院清醒，会两手功夫貌似是个江湖人。既然是江湖人，那来到这里也并不意外。
场中群雄都在举杯欢庆，只有这两个人举着酒杯窃窃私语，长孙川眼神不轻不重的落过来，在他们身上停留片刻。
人群中有个老头见状眼睛一转，心想：燕山刀客是江湖中出了名的独行客，背后没有站着任何势力。他便立刻站起来指责道：“现在的江湖真的一代不如一代，武功差也就算了，连尊师重道都做不到。”
姜、谢二人还在说悄悄话，倒是把这黑瘦脸，花胡子的老头气得倒仰，指名道姓斥道：“姓姜的那个小丫头，你们既然接了长孙庄主的英雄帖，为何还如此轻慢此间主人，家中长辈没有教导你们礼仪么？”
别的也就罢了，这最后一句话立刻触动了姜璟逆鳞。
——她家里的长辈，无论是姜家的还是冯家的，确实没有一个教过她规矩礼仪。真正教她这些的，是她的谢澹姐姐。
她顿时讥道：“你的长辈便是这样教导你在外说话的么？若是连在席中说两句话都说不得，长孙庄主何以被称为大侠？还是说你其实是在嘲讽长孙庄主没有肚量？”
老头气得满脸涨红：“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女子。”
他转而对谢无拘冷声道：“好一个燕山刀客居然瞎了眼，不跟在江湖第一美人身边，反倒是跟着这个小妖女，难道你不知道二十年前的姜小婵是如何祸害武林的吗？”
谢无拘想了想，突然有些不太想再顶着这张脸，于是放下酒杯，从怀中掏出一张银色恶鬼面具，戴好后朝他点了点头，淡淡道：“我知道，那又如何？”
全场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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