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要找点事做,忙碌起来,才不会陷入莫名的情绪里面去。
于是秦艽又给几人找了事做。
“别急着说别的,这里还没忙完呢,只是定了10道上品菜肴的菜色,这些都需要花大量的时间和银钱才能做的,自然不是人人都能点的。”
秦艽手下一翻,又抖露出几叠手抄纸装订成册的小册子来。
“既然八珍馆要重新开始,那大部分已经做了很多年的菜色也该换换了,不仅是上等菜肴要新品,还有一些普通菜肴,宴席菜肴,茶点,甜品,饮品……等等,这些都要全部换一遍。”
“以前没有的,但京中的有的,我们也要增加。”
如此一来,这些就是一道大工程了,不是短短时日便能更换完的,又有陆家等着接手八珍馆,不如先准备着,到时候等八珍馆换新东家的消息正式一出,就将所有的菜单一次性全部更新,不需要再一道道的推出新菜。
秦艽留下几人兀自忙着后厨诸事,自己却回了后宅房内。
从离开京城到达苏呼郡一晃快有一月了,她的房间还有些乱糟糟的堆了一地的箱子未整理。
她并未带着熟悉的奴仆上路,毕竟那都是秦家的奴仆,即便秦母想要将人给她,也被秦韵给拦了,而她如今不过一介平民,也用不上那么多的奴仆,那些当秦府小姐时的排场早该摒弃,最后只路上买了两个粗实丫头来用。
倒也不是她娇气,实在是多年习惯不易更改,这两个丫鬟并不就当她的贴身丫鬟,而是买来做杂事的,想来秦韵离开,苏呼郡的秦家必定乱糟糟的一团,她得有方便跑腿的人,这才买了两个来。
只是这两个人都是临时买来的,并不熟悉秦艽的习惯,是以其他带来的行李倒是规整好了,就是秦艽带走的几箱子书籍却还没敢碰,如此才会乱糟糟的堆在房间里。
秦艽一来便遇上八珍馆险些被抵债给别人的危机,如今终于将八珍馆的后路安定下来,这才勉强空闲出来一日整理这些书籍。
吩咐人打造的书架都已经架好靠在墙边上,排排齐整,秦艽按着自己的习惯一本本的放在书架上。
书籍是贵物,这些书籍虽然大部分都是从秦家带出来的,但并不是秦家的珍藏,而是这么多年来秦艽学习家中医术自己所作的笔记和记录,还有一些外面的书籍的抄录,与秦家的家传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所以秦艽才能将这些书籍带走。
“小姐,您要的书都在这儿了。”
两个粗使丫鬟跑了好几趟,抱着一大堆书放在一旁的空箱子里。
这回秦艽却是没有只自己整理了,若让她一个人全部弄完,怕是这一天都得浪费掉。
秦艽吩咐道:“按菜谱、饮品、点心大致的分类往架子上放,若是拿不准的便先搁置在一旁,等我来放。”
“好的,小姐。”
几人合力,终于整理好了几书架的书,秦艽看着眼前的书房,左边都是岐黄之术,右边却都是口腹之欲的书本,不禁生出一阵荒诞之感。
“倒也……算是有所关联。”说罢,秦艽自己都讪然一笑。
没了秦家作背书,她此后恐怕也无法大张旗鼓的行医,世间医女本就是少数,她从来也不是什么离经叛道的人,想要以女子之身做到如何,只是想着自己能出一份力便出一份力。
自己若是真的出身秦家,秦家并不迂腐,有秦家的支持,她作为秦家医女在外行医也有足够便利的条件,不管秦家是出于什么目的,是真的疼爱她这个后辈,还是想借由一个后辈牺牲名声的举动来换取什么,至少对于当初的秦艽来说,秦家至少愿意为她提供便利之路。
而今离了秦家想要走这条路,却是处处难为,苏呼郡的秦家与京中的秦家不同,他们只是平民,有太多难处,秦艽也不想带累他们。
“将那放医术的架子都推到后边去吧。”
书架下本就做了滚轮,方便推动,放着医术的架子推到了后边,前面的都是些和厨艺有关的书籍了。
这些都是秦家的藏书,除了被秦艽仔细收好的《秦家菜谱》,这些都是一些市面上便能买见的书籍,只是没有哪个书店会有这么大量全面和丰富的关于厨艺的书籍罢了。
秦艽要学习厨艺,自然要从头到尾好好学习,这些书籍对于八珍馆的其他人来说没什么大用,对于秦艽来说却是正好。
看着这些书籍,秦艽蓦然生出一份成就之感,像是她当初学习医术一样,一点点一滴滴的看着自己的学习成果逐渐增加,现在这些也都是即将成为她新的成果的见证。
“人生百年,我如今不过才不到双十年华,从头开始也没什么难事。”
便是从此将过去十几年的医术弃之不用,我也没什么需要惋惜的,我还有新的事物可以学习。
秦艽望着这些书籍露出一个浅笑,两个粗使的丫鬟偏头对视一眼——小姐虽然脸上毁了容,但还看得出以前一定是个美人,笑起来多好看呀!
“砰砰砰——”门被轻轻的敲响。
秦帆站在门外,脸上的表情有些难辨,看见秦艽转头,扯起一个尴尬的笑来。
“小妹可忙完了?怎么不叫人来帮忙?”
秦艽道:“都放好了,只是放些书而已,没什么累人的,兄长找我有事?”
这个时辰,秦帆一般都在八珍馆那边待着,不知道回宅子里来做什么?
秦帆有些尴尬的捏了捏手中的信纸,却也还是看向了秦艽,道:“方才有位客人……”
秦帆顿了顿,继续道:“有位行商说帮忙从京中带了封信,是从秦院□□上捎来给你的,却没有说是谁捎来的……”
秦艽淡淡一笑:“给我吧。”
捎信哪有不知道是谁捎来的,既然是从京中秦府来的信件,会给她捎信的也不外乎就那么一两个人,秦母不会做这样隐姓埋名送信的事情,会做这样荒唐事情的人只有秦韵。
想必秦帆也是猜了出来,怕秦韵信上说些不好听的,既不敢不给秦艽,又担心秦艽看了心中郁郁。
看着秦艽摊在面前的布满细小伤口的手,秦帆心中一酸,磨磨蹭蹭的将信封递了出来。
秦帆叹着气道:“秦韵以前不是这样的,自从义父义母去世,她大病一场醒来之后便性情大变,我看她是受了什么刺激,若是她信中说什么疯言疯语,你千万不必放在心上。”
秦艽噗哧一笑:“若是让秦韵听见你说她疯了,怕是要找你拼命的。”
秦帆见她谈笑如常的模样,心下一松,虽然相处时日不算太长,但秦艽的性格不像是那等爱钻牛角尖的人,想来秦韵无论在信中说什么,秦艽应该也不会太在意,这才放下了心。
八珍馆这些时日逐渐恢复往日的客似云来,秦帆忙得很,要不是这封信来得特殊,他恐怕半步都离不开来,这下急着要回去,也不忘吩咐一声:“要真拼命便来找我吧,我先回八珍馆那边了,小妹今日好好休息吧。”
两个粗使丫鬟瞅了瞅,她们来这里这些时日,大致也听闻过这位小姐的一些传言,对于方才两个主人家对话里的另一个人也有所耳闻,到底不是原本就从规矩的府里出来的,听到这些不避开,甚至还支着耳朵有些好奇。
秦艽脸色如常,吩咐道:“书房最怕明火,你们再检查一下,将这里打扫一番,再将之前我吩咐准备的水罐放些在角落里。”
“好的,小姐。”
秦艽脸上情绪分毫未露,就连拿着信封的手指都只是轻轻的捏着,步伐轻移走回了房间,却在关上房门的一刹那,死死的咬紧牙关。
信封被骤然捏紧的手指握成了一团,秦艽深深的呼吸着,努力平复心中翻涌的情绪。
左手却不由自主的抚上了小腹的位置,那里平平扁扁,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
——你终于死了,以后就都是我的了。
秦艽冷静了下来,睁开了双眼,冰冷的眼神看着手中的信封,缓缓的坐下,将皱皱巴巴的信纸展平。
“给我送信?”
春日宴后,她一回到秦府便准备离开事宜,既没有接触任何人,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话,在秦韵眼里,不是要让她离秦府,离开京中,离得潞王世子越远才越好吗?
为什么她如今明明离开了,秦韵却反而要来找她?
“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重活一世,她和秦韵现在已经各归其位,她以后再也不会用着秦府小姐的身份获得任何东西,秦韵不是应该和她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最好的吗?
秦艽手指摩挲着信纸,却还没有立刻拆开看里面的内容。
秦艽缓慢道:“你终于死了……”
她一直盼着秦艽死,因为秦艽占了她的千金身份,比她先成为了她梦中情郎的女人,秦艽拥有的一切本该是她原本就唾手可得的,所以她想要秦艽死。
“以后、就、都是……我的了?”秦艽重复着这句话,最后的声音极轻。
她还是不明白。
秦韵的语气,并不是拿回属于她的身份应该拥有的一切的语气,而是另一种怪异的感觉,像是……像是秦艽以后还会拥有什么,“以后就都是”秦韵的了。
但秦艽以后能拥有什么呢?
她那时不过是潞王世子后宅一名微不足道的小妾,就算怀了身孕,还不是秦韵一句话便让潞王世子将他的孩子打掉。
就算……潞王世子有机会荣登那个位子,秦艽无身份无背景无家族,无宠无爱无情谊,潞王世子根本对她不屑一顾,秦艽又能拥有什么样的以后?
而且,秦韵怎么就能笃定潞王世子能登临至高之位?
“我倒是要看看,如今找我是想做什么?”
秦艽拆开了信封,前面一段诉说心里话的话语就好像根本不是秦韵所写的一样,什么“你我本是同病相怜”,“我们都是阴差阳错之下的可怜人”,“本该情同姐妹”,“请原谅我之前的过错”等等。
看得秦艽直挑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本是厨娘,姐姐本是医女,多年来的勤学苦练如今却成了空,又要重新来过……”
中间略过无数秦韵回忆往昔在八珍馆学习厨艺的事情,和秦艽在秦府学习医术的过往,看来她打听了不少秦艽在秦府的时候的事情。
秦艽目光顿了顿,移到了下一句:“我与姐姐本该情同亲生姐妹,如今我已反省悔过……故想请姐姐带着《秦家菜谱》回秦府,我与姐姐一同学习秦家医术和厨艺……”
“以慰父母和爹娘多年生养恩情……”
秦艽满腹狐疑:“秦韵要邀请我回秦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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