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林栖阁时,王氏恰巧有事出去了。容英在张嬷嬷的陪同下,坐在廊下靠着柱子看话本。
许是故事有趣,容英看地津津有味,眉梢眼角散发着笑意,就连额头上还没完全消下去的包,在满是笑意的脸上也显出了几分娇憨。
只可惜,这份愉悦并没持续多久。
看到院子里的容华时,容英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她盯着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嘴角下拉,眼神锐利,周边空气似乎也跟着冷了下来。
若是旁人遇见这场面,怕是会觉得异常尴尬或者直接掉头就走。容华一早便知会是这样的情形,是以在容英看过来时只是脚步一顿。
“你来做什么?”容英把书丢给张嬷嬷,站起来气势汹汹地问。
仿佛感受不到敌意般,容华款步走到她面前,行了个平辈礼,笑吟吟道:“来看看姐姐身体是否好了些,顺便带了药过来,兴许对姐姐有用。”
说完,容华便从银珠手中拿过精致的绿色小瓷瓶,“这是玉肌丸,对去疤痕有奇效,兼具美白养颜的效果。姐姐用它涂脸上,擦伤留下的疤痕应该很快就会消除。”
感情是来送东西的!容英哼笑一声,眼皮都没抬一下,当然也就没看到张嬷嬷盯着小瓷瓶眼冒精光的样子。
这些日子下来,她算是看明白了,父亲母亲对她深感愧疚,且对容华感情稀薄。这种情况下,她着实没什么好顾忌的,更不必再忍气吞声。
她似笑非笑道:“别忘了谁才是正儿八经的主子。府里上下哪样东西不是我的,你倒是会借花献佛。”
面对容英的挑衅,容华并未做出反应,她若无其事地将小瓷瓶放在圆木桌上,说了声告辞,带着银珠出了林栖阁。
人一走,张嬷嬷便捧着绿色小瓷瓶瞧了又瞧,啧了两声,惊叹道:“小姐,这玉肌丸可是贡品,药效奇特,千金难求!”
“除了宫里的娘娘,也就几位大臣得了赏赐。这瓶应是成国公府给的,算她识相,知道拿来孝敬小姐。”
凡是女子,哪有不爱美的。听见能去疤美白,容英眉毛一跳,轻轻抚了抚脸颊。指腹触摸到面上新结的痂,能明显感觉到上面凹凸不平。
“既然有用,就留下来吧。”容英表情淡淡地坐下,重新捧起书来看。
…
回到漪澜院后,银珠几次张嘴想说点什么,见容华没事人似的在书案上练字,便只能时不时叹上一叹。
还真是小姐不愁,愁死丫鬟!
银珠眼巴巴地守在一旁,见容华总算搁了笔,忙上前帮她揉捏手腕,“姑娘,因凤鸣山受伤一事,英小姐怕是与您生了嫌隙。姑娘还是要做好准备,只怕……”
容华正俯身吹宣纸上的墨汁,闻言,奇怪地看了眼银珠,“我和她的立场从一开始就是对立的,你不会到现在才知道吧?”
“那倒没有。”银珠连忙摇头,想起刚在林栖阁时,容英盛气凌人的样子,担忧道:“奴婢是见英小姐与之前不太一样了,才比较着急。”
“是不太一样了,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宣纸上墨迹已经干透,容华将其卷起放进书案旁的画筒里,又将用过的笔墨纸砚收拾了一番,这才补了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姐妹!”
见容华如此,银珠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默默跟在后面出了书房。
平日里,容华日常惯做的便是看书、练字以及抚琴。她是八岁到了老夫人跟前才开始学这些,开蒙比别人晚。为此老夫人请来教她的,都是大师级别的人物。
容华天赋颇高,人又勤奋,学了几年便已出师。这两年本该是她大放异彩的时候,偏王氏拘着不让参加宴会。是以她的琴艺、书法有多出神入化,也就没有旁的人知道了。
一想到再过不久就是齐府小姐生辰宴,银珠忍不住兴奋道,“姑娘,我们要为几天后齐府宴会好好准备了。”
“齐大人官任尚书令,届时京都大小官员家眷都会赴宴,罗夫人十有**也会来,姑娘正好借此机会让罗夫人对您刮目相看……”
“怎么又扯上罗家大哥了。”容华无奈的瞥了银珠一眼,“所谓的宴会,不过是给争奇斗艳的才艺表演提供舞台。我学琴艺、书法纯粹是因为喜欢,不是为了取悦他人。”
“可……”银珠结结巴巴还想说点什么。
“放心,我会去的,到底生活在京都,总不能完全脱离这个群体,混个脸熟还是有必要的。”容华颇为头疼道。
到此,这个话题才算告一段落。
想着昨天祖母像是还有话未说完,容华便带着银珠去了寿安堂。
容老夫人信佛,寿安堂内常年点着檀香,时日一长,家具等一应物件都隐隐透着股檀香味。即便是檀香萦绕,容华进屋时还是闻到了呛鼻的药味。
老夫人正皱着眉喝药,容华瞅了眼药汁,浓黑呛鼻,颜色比以往深了不少,“祖母是换药了吗?可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姑娘不用担心。”安嬷嬷一边递水给老夫人漱口,一边笑道:“老夫人身体并无大碍。良药苦口,只要老夫人肯配合吃药,过不了多久就会痊愈。”
“当真?”容华眼底迸发出耀人的光芒。
“自然是真的!”待嘴里的苦麻味散去,老夫人笑道:“虽说卧床多日,到底不过是得了场风寒。前些日子天气寒冷,我也不愿喝那苦药,是以才拖了那么久。眼下天气回暖,我又肯配合吃药,可不就马上要好了。”
“太好了!”容华紧靠着老夫人坐下,双手抱着老夫人脖颈,亲昵地贴了贴对方脸颊。
“你这孩子!”老夫人轻抚容华后背,满脸说不出的宠溺与疼爱。过来好一会儿才想起正事来,“听门房的人说,今天威武将军府上的姑娘来找你了?”
见容华点头,老夫人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依旧平静,“此番你遭遇匪贼,恰逢永定侯出手才有惊无险,但不可能回回都那么幸运。是以祖母想,若是你能像罗家小姐那样有武艺傍身,必会好上许多。”
“祖母的意思是……”想起罗素素一拳砸出了个窟窿,容华摸了摸自己的手,下意识地就想摇头。
这要是一拳砸下去,案几会不会有窟窿她不知道,她的手肯定会废掉。
看着容华反应,老夫人知道她想岔了,忍着笑意解释道:“瞧把你吓的!练武多是从童子功开始的,你现在去学是来不及了。祖母也不求其他,只求你会个三招两式,遇上危险时能跑快点,不叫人追上。”
还好还好,只要不是叫她去学素素那招就行。
容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长吁一口气,“祖母放心,我会和素素说的,待她以后来我们府上时,就跟着她学的。
一听这话,老夫人连连摇头,“那得到猴年马月才能学成?既是要学,就直接去罗府,罗府里有武场和校场,最是方便训练。”
见容华要开口拒绝,老夫人马上接着说:“我现在就给威武将军去书一封,禀明缘由。明日你就带着银珠住到罗府去。若是素素没空,罗府还有其他人,总会有人教你,这样学的也快。”
“……”容华听地目瞪口呆,她清了清嗓子,“祖母,这,这不太好吧!罗家前几天才……”
没等容华把话说完,老夫人又开口道:“你若是不愿住过去也是可以的,只是这样每天就得来回跑。习武本就很累,祖母也是不忍心让你奔波劳累。”
“……不是这样的。”不知道为什么,容华总觉得祖母在这件事上表现的有点反常。
平日里,只要她不愿意的事情,祖母从不会说什么。今天却……看来祖母真的被她遇上匪贼给吓的不轻。
思及此,容华不忍心再反对,只能选个折中的法子,“祖母,您放心,我会去学的,只是住在罗府确实不便,每日派马车接送即可。”
老夫人这才重新笑了起来。住不住倒是无所谓,她只是想让容华和罗家人多接触接触,尤其是那刚解了婚约的罗公子。
眼下消息还没散出去,罗家应还没开始相看其他姑娘。她的华儿此时不去,更待何时呀!
老夫人这边正喜滋滋的想着事,那边进来一个小丫鬟贴着安嬷嬷的耳朵不知道说些什么话。
小丫鬟一走,容华见安嬷嬷脸色不太好看,便问道:“嬷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安嬷嬷见老夫人心情正好,本想着待会再说,眼下既被问道,便道:“原不是什么大事。门房的人来报,说是王家来人了。”
这些年王家人没少上门来打秋风,是以一听是王家来人,老夫人皱了邹眉,半晌才道:“来的是谁?可又是王氏那几个泼皮无赖的侄儿?”
说起王家几个儿郎,一向温和的安嬷嬷也不禁露出鄙夷之色,“不是,是王家二房太太。”
一听是王家二太太,老夫人眉头皱地更深了,“她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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