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孩子去的是凤鸣山?”容煊面色凝重地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着步。
昨晚临睡前,他是听王氏说了几句,可那时犯困,听到华儿不用走后,便不再强撑着。迷迷糊糊地也记不住王氏还说了些什么。
容煊看着脸色煞白,身形微颤的妻子,深吸一口气,安抚道:“凤鸣山一带多是丛山峻岭、深沟险壑,英儿她们未必会遇上独眼。即便遇上了,咱们还有近二十个护卫!”
“况且独眼才逃出来,在不知对方底细的情况下,他单枪匹马,未必会去冒这个险……除非有极大的诱惑。”
最后一句不说还好,一说王氏又想起那六车谢礼。
她哆嗦着嘴唇,眼神闪烁道:“老爷,我给英儿的养父备了六车谢礼。不过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应当不会为此招祸吧?”
“什么!”刚平复下来的容煊,听了这话倒吸一口凉气。
他一言难尽地盯着王氏,许久后才开口:“你呀你,要我说些什么才好。”
“你若真心实意,大可真金白银的送,何必弄这些虚头八脑的?姑娘家出门在外本就不安全,你居然还如此张扬高调,就不怕给她们招祸吗?”
“老爷,”王氏彻底慌了神,她跌倒在地抓着容煊的手,哭求道:“我知道错了。您快想想办法,若是英儿真遇上独眼可就完了,她才刚回到我们身边!”
容煊扶起泪流满面泪的王氏,引着她坐下,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就是把府里的护卫全派出去,也不一定来得及……你先别急着站起来,听我把话说完。”
“好在今早一接到消息,圣上就下令永定侯去剿匪,但愿永定侯这次能赶在她们前面到达凤鸣山。”
“你说的可是永定侯萧随?”王氏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愣过后马上问道。
“正是。”
不怪王氏诧异,容煊当时听到这消息也是大吃一惊,第一反应便是“杀鸡焉用宰牛刀”。
永定侯府在大周那可是无人不知的存在。第一任永定侯是大周开国重臣,大周过半疆土都是他打下的。永定侯府代代出能人,皆以保家卫国为使命,早就成了百姓心中的定心丸。
八年前,正直壮年的老侯爷突然去世,年仅十二岁的世子萧随袭爵,永定侯府因此沉寂了好几年。
没想到萧随天资聪颖,是个军事奇才。短短几年就从小兵做到了将军,一手创建的狼牙军更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成了大周最精锐的军队。
可萧随这人乖张狠厉,行事全凭个人喜好,与历任侯爷大为不同。是以尽管战功赫赫,风头无两,风评却不好,大多数官员对他都是敢怒不敢言。
王氏长期混迹于京中贵妇圈,自然是知道这些事的。
可一时仍难以置信,只得再次确认道:“那可是永定侯,圣上真派他去缴山匪?他竟也同意了?”
容煊点点头,“朝堂之事,本就波云诡谲、错综复杂,那永定侯亦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老爷”王氏眼含希冀,扯着容煊衣袖,恳求道:“我知道您一向不喜求人,可眼下形式所迫,鞭长莫及,救女儿的事唯有指望永定侯了。咱赶紧给永定侯府递帖子……”
“你糊涂啊!”容煊拂开王氏的手,分析利弊道:“不是我愿不愿意的问题,贸然送礼,只怕会适得其反。”
“萧随何许人也,那可是连圣上都敢顶撞的人!他独来独往惯了,行为不可琢磨,怎会为区区小礼就答应我们的请求。”
“那可怎么办呐?”王氏只觉头晕目眩,一个不慎从凳子上滑了下去。
容煊托起王氏,把她架住,凝眸沉思片刻后,道:“先把家中护卫全都派出去,让他们快马加鞭,尽早赶到凤鸣山。另我再去信给汾城的刘大人,拜托他帮着一起找。”
“只能如此了。”王氏含泪道。
…
汾城,悦来客栈。
微黄的烛火轻轻晃动,容华靠坐在床上,脸色惨白,一向红润的嘴唇此刻也泛着白。
就着银珠的手喝下几口水后,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稍稍压下去了一点,胸前的积闷也有所缓解。终于能开口说几句话了。
“银珠,你先歇着,其他的事留着待会舒服了些再做。”
“奴婢放了茶杯就来休息。”银珠脚下虚浮,走起路来一摇三晃,从床到桌子短短几步路,硬是咬着牙走完的。
她虚脱搬往床上倒下去,缓了好一会儿,才有气无力道:“姑娘,明天英小姐不会还像今天这般疯了似地赶路吧?”
容华一时被问住了。
自清晨出城后,容英就以抄近路为由改了原定的路线。马车渐离官道,路是越走越不平,哪怕垫足了被褥她也依旧被颠地七荤八素。
虽有不适,倒也不是不能忍。可随后容英又以方便投宿为由,说要赶在天黑前到达汾城,催着护卫加快了马速。
那可是坑坑洼洼的小路啊!
一想起那种反复上抛下落的滋味,容华觉得尾椎骨又开始隐隐钝痛,头晕胸闷,一个没忍住差点又要干呕起来。
银珠见容华神色不对,条件反射般爬起来照看,动作太快不知牵扯到那里,疼的嘶叫出声。
“你快躺下,好好休息。”容华按着银珠躺好,见她又要起来,忍着难受道:“我真没事,你看,是不是比刚到客栈那会好多了。”
银珠眼睛睁地圆圆的,细细一看,又想起她们姑娘刚下车那会站都站不住的样子,欣慰道:“看着是好了不少。”
主仆两人都没兴致聊天,一时半会也睡不着,干脆闭着眼睛养神。
汾城还算热闹,入了夜,街道上仍有不少行人,摊贩的吆喝声断断续续从窗外传来。
“混沌,卖混沌了,新鲜又好吃的混沌……”
容华的肚子应声而起,咕噜咕噜地叫着。
因一路颠簸,胃里直泛酸水,中午、晚上两顿容华都没进食。银珠比她好一点,勉勉强强喝了些粥填肚子。
“姑娘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定是饿坏了,奴婢下去给姑娘买碗混沌。”银珠说完就要翻身下床。
“不用了。”容华拦下她,“听这声音,混沌摊离客栈有不少路。我待会下楼去看看还有什么填肚子的。”
银珠眼睛一转,翻身去够窗边凳子上的包袱,变戏法似的拿出几个白馒头,“姑娘,给,这是奴婢上楼前问厨房要的。”
容华盯着白面馒头,咽了咽口水,“还是你想的周到!”
她接过馒头,起初只是小口啃着,越吃越快,到最后几乎是狼吞虎咽了。
“姑娘您慢点,仔细噎着。”银珠忙下床倒水,送到容华面前,想起今日种种,心疼道:“姑娘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呀!”
“英小姐也真是的,放着好好的官道不走,非要抄那劳神子近路,咱又不赶时间!明日说什么也不能再由着她胡来了。”
容华顾不上说话,风卷残烛般吃完两个馒头,又就着银珠的手喝了一整杯水,肚子里这才有了饱胀感。
吃饱喝足后,容华四仰八叉地躺回床上,心满意足地发出一声喟叹。
她摸着肚子,笑嘻嘻道:“我第一次知道,馒头居然也这么好吃!”
“……”银珠哭笑不得,揶揄道:“哪是馒头好吃,分明是姑娘饿急了。”
过了一会儿,银珠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姑娘,你说英小姐是不是故意这样的?”
容华的笑瞬间凝固,很快又绽放,“无凭无据,咱何必耗费心神去做那些猜测。是与不是,时日一长自见分晓。”
“这些年,总归是我享了她的尊容,她若嫉恨我也是人之常情。”
银珠听着这些话,神色复杂,说不清楚是高兴还是难过。
但她知道一点,她们姑娘耳聪目明,心里一直都明镜似的。
…
从小二手里接过铜盆,容英端着水懊恼地走到床边。张嬷嬷双眼紧闭,抿着唇躺在床上,额头沁着细密的汗珠。
容英拧干毛巾,替张嬷嬷拭去汗珠后,歉然道:”嬷嬷,是我不好,连累您跟着一起受罪。”
是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惩罚假千金,故意选那条路,故意加快速度。
她身体强健,早就习惯了凹凸不平的路,又换坐到了震感最弱的前室,虽有不适但无大碍。
可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假千金不一样!看着她们一路颠簸呕吐,面如死灰,报复的快感让她失去了敏锐的洞察力。
行进的途中,她有再三询问张嬷嬷状况,张嬷嬷都说没事。谁知到了客栈掀开帘子一看,人竟晕了过去。
她费了老大力气才让人醒过来。
张嬷嬷摆摆手,“小姐快别说这话。是老奴不中用,老奴本想帮小姐泄愤,没成想反倒成了累赘。要小姐费神照顾,老奴实在是惭愧。”
这大概就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吧!
清晨出发前,她还笑话娘亲行事冒失,眼下她又何尝不是操之过急呢。
细细一想,其实大可不必如此,进了凤鸣山,还怕没有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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