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通铺的奢石地面映照着晃眼的水晶灯,让人怀疑脚底下光亮的纹路其实是金丝镶制的。大面积温润而有质感的胡桃木护墙板及家具,中和了拉升的层高带来的空虚感。

夜幕降临,西餐厅一步步陷入昏暗,威严压抑的空气里能窥见仿佛金箔飘动的细尘。

“蔡叔叔好。”在赵礼轫的引导下,曲酣向赵家元这位同母异父的弟弟问好。蔡家齐个子矮小,身材瘦削,但行为举止洒脱自信,见谁都笑眼弯弯的。

“礼酣,叔叔给你准备了礼物。”蔡家齐故作神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细长的皮质盒子,缓缓打开。百合花铂金手链安静地躺在细腻的绒布内衬里,镶嵌的钻石灵动闪耀的让人移不开眼。

“好漂亮!”曲酣双手捂脸,遮挡住自己压不下的嘴角。

曲酣惊喜的语气和模样,惹得赵礼轫和蔡家齐开怀大笑。

“真金真钻衬美人,蔡理事选礼物的眼光非常优越。”一旁身着修身西装,外形干练成熟的女士夸赞道。

“这位是周湘文,元齐地产营销管理中心副总。我母亲生前常常夸赞她能力出众,礼酣你要多跟着周总学习,以后像她一样优秀。”蔡家齐说着给周湘文竖起一个大拇指。

“周总好。”曲酣捕捉到赵礼轫的表情有一些异样。

“礼酣小姐你好。”周湘文虚握住曲酣的手,收起打量的目光,转向蔡家齐,“蔡理事您真是过誉了……”

曲酣暗自观察着这位气质知性却内藏锋芒的周湘文。她虽不如赵礼云那样气势外放,但和她对视谈话的时候,很容易被其自信专注的神采带动,进而认可她的观点。

两声轻咳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赵家元沉着脸缓步走进餐厅,身后跟着何阐兴以及何思。

“外公,妈妈呢?”入座后曲酣轻声询问身边容光焕发的何阐兴。

“她身体不舒服,要休息一会儿。”何阐兴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担心。

斜对面的何思摇头晃脑地给餐前面包抹上黄油。明明什么都还没吃,曲酣却觉得他活像一只吸满血的蚊子,正餍足地扇动翅膀。

桌上其余人,甚至老七赵礼增和老八赵礼婳都未对女主人的缺席感到惊异,曲酣也压下心中的疑虑,把注意力集中到餐桌上。

在C区喝了十几年营养膏之后,曲酣并不挑食。只是何家对她以及何宜缘的体重有着严格的管控,所以两年多里自己一直处于吃不饱的状态。

虽然饭前已经吃完一盘水果和茶点,但两三个小面包下肚,开胃菜和浓汤一扫而空后,曲酣才觉得胃有点舒坦。当她迫不及待要对鲜嫩多汁的烤鳕鱼下手的时候,小腿遭到来自何阐兴鞋尖的重击。

肯定要淤青了死老头,不能换种提醒方式吗。曲酣压下怒火,回应他一个乖巧的微笑,含泪将一小口鱼肉咀嚼近百次来催眠自己。

“晚宴筹办的怎样了。”赵家元看向赵礼云和蔡家齐一侧,眼神却不明确落在谁身上。

“理事会已经复核好名单,明天会安排邀请函的发放以及跟进后续宣传。”赵礼云是冠云基金会理事长兼秘书长,但赵家元才是赵家家主。他要过问基金会的事,蔡家齐不可能不回答。

蔡家齐扫了一眼没什么反应的赵礼云,有些迟疑地问道:“大哥,要再看看名单吗?”

“不了,有礼云在我很放心。”赵家元低头切割牛排,漫不经心地提起,“就是我怎么听说SI画廊送拍的画出了一些问题。”

SI画廊是何思在隔壁K市开办的,经营两年有余,亏损额巨大。蔡家齐虽然不懂经营,也察觉到其中有蹊跷。

至于送拍的画,没有一年符合慈善晚宴主题就算了,画家名气不大估价却高,常常出现流拍的情况。很多时候都是基金会自掏腰包买下画作。但何思今年变本加厉,送来的画作质量更差数量却更多,难道赵家元不知道?

蔡家齐一向不懂揣摩人心,分不清这是公事还是私事,索性看向赵礼云。

“往年都是根据晚宴主题让几家画廊提供合适的拍品,但今年的主题是守护癫痫儿童,理事会认为把拍品改为孩子们的画作会更有意义。早些时候已经向几家画廊邮件说明情况,希望何先生理解。”赵礼云嘴上说着希望理解,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理解理解,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何阐兴没等何思开口就满脸堆笑道。

曲酣余光瞥见身边的外公虽然在假笑但并不气恼,有些好奇下午父亲许诺了什么东西能让何阐兴心情这么好。

难道是一张永久的饭票?

按何宜缘的话来说,何家之所以能挥霍到今天,多亏了何意和曲酣两个金饭碗。

何阐兴的父亲是知名画家,作品数量稀少、价值高昂。其为人淡泊名利、去世得也早,没有给何家留下丰厚的财产。何阐兴没有艺术天赋,儿子何思虽有些艺术细胞,但贪图享乐并没有做出什么成就。

何意是赵家元第二任妻子,两人是在E国结的婚。她几乎是一成年就踏入婚姻的坟墓。近二十年赵家元一个人养着何家三代人,就当他发现何家是个填不满的窟窿,日渐削减给何家的支出时,曲酣出现了。何阐兴以曲酣的身份为交换,换来了何思的教授职称以及SI画廊。

因此曲酣一直在思考何阐兴的下一步动作是什么。毕竟她回到赵家之后,何家可能被赵家元再次抛弃。

水晶灯亮得晃眼,餐桌上一时只有刀叉响动声。

身边的赵礼忠割肉的动静不小,还时不时用极其怪异的眼神偷瞄对面的人。顺着他的眼神,曲酣瞧见赵礼婳和赵礼增两人正在说悄悄话,而赵礼婳的神色难掩担忧。

一阵略显慌乱的脚步声和交谈声从走廊传来,众人的视线都凝视着那扇半开的立体雕花门。

进来的是吴越萍吴管家,她弯腰在赵家元耳边说了些话后直立起身体退到一边。

“夫人的父亲在这,你问问他的意见。”赵家元的表情看不出变化。

“是的,先生。夫人身体不适,说想见小姐。但医生建议夫人静养,只让一个人入内,烦请何先生决定。”吴管家的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身体不舒服肯定要见亲生女儿啊,这都要问吗?曲酣觉得这问题太别扭,只想快点尝一口树莓黑巧慕斯挞,但看周围的人都不动作,她只好保持矜持。

“礼酣,你上去陪陪你妈妈。”何阐兴的目光从赵礼婳落到曲酣身上。

“好、好的。”曲酣下意识地答应,起身跟随吴管家的步伐。心中却一点都猜不出何阐兴的目的,难道是为了报复下午赵礼婳不把他当回事吗?

赵礼婳猛地起身,却不敢走动,声音有点哽咽:“我要见妈妈。”

“你外公已经让礼酣去了。”

赵礼增使劲将赵礼婳往下拽也拽不动她,只能轻声劝说:“小婳,不要惹爸爸生气。”

赵家元的面容依旧饱含慈爱,但赵礼婳看着他眼睛,语气却忍不住颤抖:“爸爸,求求你,我要见妈妈。”

赵家元手中的甜品叉,落在瓷盘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气氛僵得厉害。

赵礼轫看到礼婳站着想哭却不敢哭的样子,想要说句话,却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长姐的表情依旧冷漠,要是二哥在就好了。

“今天的甜品太苦了,余管家能帮忙换冰淇淋上来吗?”温柔的女声破开僵局。

佣人入内更换餐点。

周湘文走到赵礼婳身后,扶着她的肩膀:“礼婳小时候最喜欢吃冰淇淋,经常求着赵董买冰淇淋吃。转眼都长这么大了。我记得有一年父亲节,你是不是给赵董弹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二钢琴协奏曲》。弹得太好了,能不能赏脸给大家来一曲。”

“好,隔壁起居室有钢琴,我过去弹。”赵礼婳虽然不喜欢周湘文,此刻却感激她给自己一个离开餐厅的机会。

她好想大哭一场。

——

曲酣没想到吴管家口中的身体不适这么严重。明明下午何意的状态还算不错,现在却面容枯槁、神情涣散地躺在床上,嘴里喃喃着什么,眼泪顺着脸颊不断往下淌。

“妈妈。”曲酣走近她,坐在床边。越靠近何意空气中那股熟悉的味道越强烈,只是曲酣一时半会忘记那个味道象征着什么。

“爸爸来了,我可以……我好没用……”

“妈妈,你在说什么。”曲酣拿起一边的棉巾小心擦拭着何意的眼泪。

“怎么是礼酣,礼婳是不是不想见我。不想见我这个没有用的妈妈。”何意的语气中带着了然嘲弄的意味。

“不是的,妈妈,礼婳姐有事来晚了。”刚刚桌上赵礼婳魂不守舍的模样和眼前的何意重合在一起,曲酣的心像被攥紧一样酸痛。

曲酣瞥见一边没有动过的餐食,哄骗道:“她说要做你爱吃的东西给你吃。”

“小酣,骗妈妈。好孩子,骗妈妈。”何意伸着手,曲酣把脸贴在她手心里。她想起赵礼婳的样子,觉得自己是一个偷走别人温暖的小偷。

“礼酣过得很辛苦,妈妈都知道,可是妈妈不是你的妈妈,对不起。”

何意的眼泪要把她的生命力流走了,曲酣怎么擦都止不住。

“没关系的,我知道,这不是妈妈的错。妈妈你别哭了,好好休息,我喂你吃药,睡一觉都会好起来的。”曲酣想起来了,这种味道她在姥姥身上也闻过。

她得去找吴管家。

钢琴声忽然响起,音符化作悲伤的泪滴克制地流淌着,意图渗入房间。

“不要走小酣,礼婳在弹钢琴。”何意死死拉着曲酣的手,强打着精神说下去,“妈妈有事求你。”

……

曲酣以为何意睡着了,却发现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手脚也开始抽搐。

钢琴声还在继续。

曲酣的身体比意识先一步冲出门外:“吴管家!吴管家!”

“赵礼酣,赵礼酣你在哪里。”曲酣顺着钢琴的声音跌跌撞撞往下跑,连自己名字叫错了都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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